博爾漢此時看到城上的守軍如此驍勇,心底暗自慶幸。之前他還羨慕德布的狼牙軍,將城上守軍壓制得全無還手之力!
先前本來準備讓他派出一百多蒼鷹鐵騎,用做遊騎,來輔助鐵甲重騎和狼牙軍接近土城。
但是後來鐵甲重騎和狼牙軍,看到城上守軍反擊力量薄弱,一直進逼到了城下五十餘步。這個距離,蒼鷹鐵騎是不敢接近的。
蒼鷹鐵騎都是一些輕甲騎兵,這個距離,即使城上反擊的弓箭在軟弱無力,也已經能將他們射傷。
蒼鷹鐵騎不同於狼牙軍有暴熊重騎的保護,他們除了手中的圓盾,再無防禦弓箭的器械了。
當看到狼牙軍已經將城牆之上,壓制得全無反擊之力。他們這些遊騎,已經起不到輔助的作用了,所以早已經撤了回來。
幸虧自己的蒼鷹鐵騎早些撤了回來,這蒼鷹鐵騎卻是沒有損失一個人手,德布看到博爾漢的這些蒼鷹鐵騎之後,口中狂叫道:“博爾漢,快點讓你的蒼鷹鐵騎壓上去!用弓箭壓制住城牆上的守軍!保護那些士兵趕緊撤回來!”
博爾漢兩手一攤說道:“現在這個情況,我的蒼鷹鐵騎上去也無濟於事!只能是平白損失人手!你們都知道我的蒼鷹鐵騎都是輕甲,又怎麼能防住對方的弓箭襲擊?”
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說的不錯!但是情急之下,德布還是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吼道:“那你難道就看着我的狼牙軍,就此覆滅在那裡!你們就什麼也不做嗎?”
博爾漢雖然不想得罪德布,但是現在真的派蒼鷹鐵騎上去壓制城牆的話,還不知要損失多少個手下?
再說了,我的蒼鷹鐵騎上去送死,換你的狼牙軍回來!你當我博爾漢真的傻嗎?面對德布的吼聲,博爾漢將頭轉向別處,只當未曾聽見。
當最後一個狼牙軍弓箭手,被射倒在地之後。所有的叛軍高層,都沉默了下來。
也速達傳令讓盾牌手,也相繼撤回。
土城之下,屍橫遍地。血紅的月光灑落在那些倒臥的屍體之上,悽慘而又蒼涼。
整個戰場之上,只剩下一名暴熊重騎還站在那裡。
這將近三百條鮮活的人命,只是短短的這麼一段時間之內,就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格桑將自己手中的弓箭,對着那唯一剩下來的暴熊重騎。
“讓他走吧,他雖然活着,但是他的靈魂已經埋葬在這裡了!”
夜十九止住格桑將要射出的弓箭。
所有人都看着那唯一一個,還站在戰場上的暴熊重騎。
看着他呆呆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具失去了生命的行屍走肉。
城上的守軍忍不住向他大聲喊道:“那個幸運的傢伙!我們汗駙大人,已經饒了你一條狗命,趕緊滾蛋吧!”
那名暴熊重騎聽到城上的喊聲,當聽到饒了他一命之後,呆泄絕望的目光中,漸漸變得有了一點神采。
他低頭向四周望着,昔日自己的同袍和戰友都倒在那裡,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他突然雙腿跪地,用手掩住面孔,痛哭了起來,口中不斷嘶喊道:“這是爲什麼?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們本是同一個草原上的人,卻爲什麼要相互殘殺?爲什麼……”
本以爲必死的他,在突然聽到對手放過自己的生命之後,從徹底的絕望到突然而來了希望,兩種極端情感的轉換,讓他的心智已經崩潰。
整個戰場上變得寂靜無聲,只有那名暴熊重騎的嘶吼聲在戰場上回蕩。
昆桑大叔探出身子,向城下說道:“想知道爲什麼?就回去問你的主子!如果不是因爲他們的野心,而掀起這一場叛亂!本是同胞的我們,又怎會自相殘殺!?回去告訴你的那些同袍戰友們,不要再執迷不悟,跟隨那些狼子野心的族長了!我們都是兄弟,是一塊草原上的親人!”
那名暴熊重騎聽到昆桑大叔的話後,慢慢站直了身子,踉踉蹌蹌的轉過身,蹣跚着向叛軍大營走去。
所有的叛軍都看到,剛纔出去的那三百人,幾乎全部覆滅在土城之下。只剩下了一個暴熊重騎,往回一步一步走着。
所有人都看着那唯一活下來的暴熊重騎。都不明白爲什麼城牆上的守軍,要放過這名暴熊重騎?難道剛纔他跪下是在乞求活命嗎?
德布咬着牙對褐提尼說道:“絕對不能讓這名暴熊重騎,活着回來!”
“爲什麼?老子一百名暴熊重騎,只剩下了這一個!難道你還想讓他也死嗎?”
褐提尼此時心中正在憤怒,聽到德布要將這唯一剩下的暴熊重騎也殺死,不禁怒吼道。
“剛纔你沒有聽到他在喊什麼嗎?他如果活着回來,又會說些什麼?到時候如果軍心亂了,又該怎麼辦?所以他必須死!”德布也吼道。
其實褐提尼也知道,如果讓那名暴熊重騎回到軍營之中,以他的狀態不知會說出什麼來?若真要說一些亂了軍心的話,到時候就是斬了他,也有些晚了,還不如直接就讓他留在戰場之上!
那名暴熊重騎還不知道,死神正在前面等着他。剛走了一百餘步之後,他逐漸已調整了過來,雖然依舊心情沮喪,但是狀態要好了一些。
離自己軍營越來越近了,還有百十來步,便能回到軍中。這個距離城上的守軍,是已經無法將他射殺了。
終於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時候從自己大營之內又奔出三名暴熊重騎,急速向他奔來。
這三個同袍他們是來接我的,回去之後,我一定要脫下這一身鎧甲,從此做一個安守本分的牧民,好好的和家人過日子!
這名暴熊重騎,看着奔來的三個同袍,劫後餘生的幸福,讓他不由臉上露出了微笑。
可是他臉上的微笑,迅速就凝固在了臉上。
他們手中拎的是什麼?怎麼是專門對付重甲的鏈錘?他們目中,怎麼不再是戰友之間的情意,而是猙獰的殺意!
三名鐵甲重騎迅速在他眼中放大,隨即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奔他的眼前。自從看到戰友眼中那猙獰的殺意,他已經呆在那裡。
他不明白,這些戰友是要殺誰?難道是自己嗎?
“砰”的一聲,耳膜中傳來了重物擊打自己頭部的聲音,還有骨骼的破碎聲,這是他最後聽到的聲音。
在練錘擊中那名暴熊重騎的頭部之後,暴熊重騎已被這一記,狠狠的擊飛了出去,整個頭部被砸的塌陷,已經不成人形!
這名暴熊重騎到死都不明白,爲什麼敵軍沒有殺死自己?而自己的同袍卻要殺死自己?!
他的屍體向後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重重地落在了草地上,激起一片泥土塵埃。
那三名暴熊重騎轉了一個圈,又將手中鏈錘上的鏈子甩出,纏住這名暴熊重騎的腳踝,將他拖了回來。
所有的叛軍士兵都不明白,爲什麼要將這名唯一逃回來的暴熊重騎殺死?
當看到三名重騎,將這具屍體拖回到叛軍陣前的時候。
德布板着臉騎着馬,來到那名暴熊重騎的屍體前,先看了一眼。然後用手中的馬鞭,向所有肅立的叛軍士兵一指,厲聲說道:“草原上的男兒只有站着生,哪有跪着死!?他居然在土城之下,跪在那裡,向那些守軍士兵乞命!他已丟盡了咱們草原人的臉!所以他必須得死!只有死!才能洗刷他自己帶來的恥辱!所有人聽好了!再有象他這般向敵軍跪地乞降者!立殺無赦!”
所有的叛軍士兵都嚇得悚然一驚,戰敗被俘乃是經常之事!除了與外部草原征戰之時,很少有人會投降以外,本部族內如果有部族爭端,兩族發生爭戰之時,戰敗乞命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而且也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而且這種事情,也會得到自己本部族長的允許。因爲爭端之後,戰敗一方總會要賠償牛羊牲畜,而且還會用牛羊牲畜等等一些財物,來換取被俘虜的那些本族士兵。
這樣作的目的,就是免得自己部族人口因爲內部戰爭,損失得太厲害,從而失去了立足的根本。
牛羊牲畜兩三年就會繁殖出一大批來,而人口的增加,卻得用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時間。
今天戰敗了,明天也許就會贏回來!只要有人口,一時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可是失去人口,那不知何時纔會緩過來?甚至人口減至一定程度,那就會被別族吞併,再無立族之日。
所有的叛軍士兵都知道,那土城之內是老罕特可汗。與自己戰鬥的那些人,也都是南部草原上,各個部族族長的待衛。
說到底,這都是南部草原上的人,這一場戰爭,怎麼看也算是南部草原的內部爭鬥。戰敗乞命,再正常不過,又有如何的錯了?
可是剛纔德布族長卻宣佈,誰若敢再戰敗乞降,立殺無赦!
這場戰爭,已經不再算是部族內部的戰爭了,這已經等同於和另一個部落的人在戰鬥!
那麼這場爭鬥,就將變成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夜空上的血紅月光,漸漸淡了下去,血月已經落了。
這個時候,整個戰場上一片漆黑,這是一天之中最黑的那一段,黎明前的黑暗。
城牆上的守軍依牆而坐,已有數處插上了點燃的火把,再熬過這一小段時間,天色就會亮了。
在昆桑看到叛軍將那名逃回去的暴熊重騎,擊殺之後。不由緊鎖眉頭,嘆了一口氣。
楚重山在一旁看到之後,向昆桑笑問道:“昆桑大叔,剛纔兄弟們這一仗,打的多漂亮!怎麼勝了,你還唉聲嘆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