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臨安看着被她丟到了面前的那隻蜘蛛蠱。
看着她已經沒了大半條命的模樣,心裡頭一陣劇烈的抽痛。
他用力抿着嘴脣,片刻,邁步走了上來。
斯隕的眸子微眯,手中的凌雲劍已經閃出鬥氣的光芒來。
但是慕容臨安卻仿若沒看見一般,目光裡頭只有南笙,他一步一步走了上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枚丹藥,那丹藥竟是純紫色的,看上去透着幾分妖異,卻滲出濃厚的藥香來。
斯慕的警惕少了幾分,依稀知道,這個慕容臨安似乎沒有惡意,起碼此時此刻是這樣的。
慕容臨安對於斯慕閃着鬥氣的長劍視若無睹,走上來就直接將丹藥塞到了南笙的嘴裡,手中紫色的靈光,在她的脈門上按進去,灌輸進去,靈養着她的脈絡。
原本視線都已經有些模糊的南笙,在服了丹藥之後,又得到了最純粹的蠱醫靈力的溫養脈絡,終於清醒了幾分,呼吸也變得稍許穩了幾分。
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着他,“爲什麼……救我?”
“我殺了你父親,這是我欠你的。今天救你一命,欠你的我還了。自此以後兩不相欠。再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慕容臨安的話語裡透着堅決,似乎就在先前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也似乎就在她決絕地扯出蜘蛛蠱,寧死也不和他回去的時候。
他心裡的那些羈絆,也終於被自己親手斬斷了。
記憶中那個一臉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天賦極佳,學任何東西都很快,學會了之後,總是小臉紅撲撲地跑到他面前來,也不大聲炫耀邀功,只垂着頭,小聲說上一句‘師尊,我練好了’。而後就垂着頭不再說話,那樣懵懂可愛的樣子。
又或者是她長成亭亭少女之後,每每完成任務歸來,總不忘給他帶上幾個精緻的小東西作爲禮物,話不多,也依舊總是垂着頭的樣子,對他說道‘師尊,我做完事回來了,這是給您的,請笑納’。那樣清貴冷豔的樣子,卻在他面前,總帶着幼時的靦腆。
她的那些尊崇,那些敬愛,那些信任和依賴……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似乎都成了記憶中一個一個破碎的裂片。
再也拼湊不回來了。
南笙苦笑一聲,好一個兩不相欠,好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和慕容臨安之間,又哪隻有這麼簡單?自己的人生毀在他的手裡,父親死在他的手裡,原本她可以繼續做那個高興了笑,難過了哭,和父親過着清苦的日子,卻也安寧太平快活,無聊了就玩玩蟲子,也覺得愜意。
因爲他,便一切都亂了都毀了。
兩不相欠?
“你欠我的,又豈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南笙輕輕咳嗽兩聲,擡眸直直地看着慕容臨安,“你欠我的,又豈是你現在救我一條命就能夠還清的?我是寧願死,也把你當成永遠的仇人的,但是……”
南笙側目看了斯隕一眼,“你放了他,我和你兩清。否則,我依舊拼了命不要也要和你不死不休,踏過我的屍體,你才能動他,而我……還沒死呢。”
南笙很是堅定,很是倔強。
斯隕在一旁,心中的感覺早已經不能用感動來形容了。
自己曾經也羨慕小七能有阿回那樣伉儷情深的伴侶,願意爲小七生爲小七死,甚至和他一起墜落懸崖也在所不惜。
自己曾經是那麼羨慕的,但是卻殊不知,這樣伉儷情深的伴侶,早已經存在自己身邊了,願意和他同生共死,甚至,願意自己死也要換來他的生。
斯隕覺得,自己已經別無所求了。
慕容臨安聽着她這話,眉頭皺得緊緊的。
南兒太瞭解他了,太瞭解了。
以至於,根本就不需要他多做什麼,南笙就明白,他的放過,只是放過她而已,並不包括斯隕,然而這是她絕對無法接受的。
慕容臨安就那麼停頓在那裡,片刻之後,他輕輕呼了一口氣。
彷彿都能夠看到他渾身都忽然鬆懈了下來,而後,捏了幾個術訣,朝着刀扇鳥的方向說了一句,“回來。我們走。”
刀扇鳥聽了這句之後,嘎嘎叫了兩聲,而後嘭一聲,就是一個迴旋的轉身,渾身鋒利的羽毛,就如同刀雨一般四散開來。
千墨一聲長嘯,渾身異火暴漲起來,擋住這些刀雨,這些羽毛竟然就真的像是一片片刀片一樣,燒紅了之後跌落在地。
刀扇鳥並不戀戰,脫身之後,就迅速朝着慕容臨安飛了過去,匍匐在他旁邊,慕容臨安坐上去,沒再多看南笙一眼。
刀扇鳥站起身來,輕輕撲騰了一下翅膀,在它飛起來之前,慕容臨安依舊沒有看向南笙,只最後說了一句,“我這次本來就不是來殺人的。這次放過你們,但,不要再見到我了,再見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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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刀扇鳥迅速撲騰翅膀,飛了起來,直接朝着敦川山的方向飛了過去。
而千墨也迅速在斯隕和南笙面前伏下身子,“我們趕緊走。”
斯隕當即就抱着南笙坐了上去,千墨馬上飛了起來速度極快,朝着敦川鎮的守備營疾飛過去。
在路上,斯隕就抓着南笙的手腕,源源不絕地朝着她的脈絡裡灌輸靈力,靈養她的脈絡。
她的脈絡裡頭的脈息亂成一團,但是,卻還算穩定,起碼,脈絡還是完整的,沒有破碎,心脈也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想必先前那蜘蛛蠱還並沒有深入她的心脈。
也或者是慕容臨安給她吃的那粒丹藥的確相當有效果。
不管是怎樣,她沒死,就好。
斯隕一直靈養着她的脈絡,沒忘了和千墨說道,“千墨,再快一點,那人肯定是去找小七和零雅了,他會放過我和小南,可不會放過小七和零雅!”
斯隕說出這句,就察覺到南笙細瘦的手指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小聲說道,“他最後說他不是來殺人的……我太瞭解他說話的方式,如果他說不是來殺人的,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來活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