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南海來的傀儡師，恐怕……
這話敲到葉風回的心上，她眉頭一皺，想到零雅那沒了大半條命就只吊住一口氣的樣子。
心裡頭難受得不行，垂眸看了一樣牀上躺着的丈夫。
他此刻，睡得安詳平靜。
像是外界的一切都對他無從打擾。
這種表面上的平靜，能維持多久呢？等到他醒來，知道零雅的情況……葉風回不敢想，就千隕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摯友若是死於他手……
他這一輩子都不要想從自責中脫身了。
“走，我們去看看。”
葉風回給千隕拉好了被子，還特意叫了個僕人進來守着，囑咐了這邊只要有什麼情況，就立即去通知她。
葉風回忙得像個轉不停的陀螺一般，連口喘氣兒的時間都沒有，從房間準備出去的時候，都有些眼發花。
停了一下步子才站穩，夜杭在後頭扶了她一下，心憂。
九幽已經倒了杯水過來，“你這丫頭，好歹也顧着點自己，喝水。”
杯子遞到葉風回的面前，她接過，無奈笑了笑，“我也想，只是眼下這情況，我如何顧着自己……謝謝姑姑了。”
葉風回咕咚咕咚灌了杯水下去，還不滿足，又再倒了一杯喝下，這才緩過幾分來。
和夜杭九幽還有黑冥一起從房裡離開，朝着源零雅的院子過去。
路上，夜杭就問了，“要是你等會還打算繼續用生靈之力試一試的話，我現在讓人先送點活牲口過來。”
葉風回思索片刻，輕輕點了點頭，雖然效用不大，但也好過試都不試一下。
夜杭側目小聲和黑冥說着什麼，黑冥性子沉默些，沒拒絕就點了頭去了。
到了源零雅居住的院子門口，葉風回的心裡就沉悶悶的。
她輕輕舔了舔嘴脣，走了進去。
在門口就看到了千墨端着水盆出來倒，嘩啦一盆子熱水，都被染成了淡紅色，千墨手中拿着的巾子上一抹抹刺眼的鮮紅。
千墨眉頭緊皺着，看着葉風回他們過來了，他表情稍許放鬆了幾分。
“你們沒事就好！”千墨吐出一口氣來，其實也臉色蒼白得厲害，身上不少外傷，雖不致命，但也讓他不輕鬆。
葉風回點頭，目光從那染了猩紅的帕子上挪開，這才問了一句，“你還好嗎？臉色不怎麼好看。”
“我沒事。”
千墨答了一句，的確，自己這情況，比起零雅的情況來，可是好太多了。
“只是零雅……”
千墨放下了手中的水盆，巾子就直接搭在了盆邊，朝着葉風回他們走了過來。
走到他們面前時，手中就已經多了一個卷軸，遞到葉風回的面前，“這個，是零雅受傷之前給我的……”
葉風回眉頭緊皺，那捲軸封着火漆，火漆上是一個‘雅’字，是零雅的印。
這是他親手做的卷軸。
葉風回知道，裡頭是縛魂的術法。
這男人親手做的卷軸，卻想要用在他自己身上麼？
“我實在……我不知道怎麼決定。”
千墨輕輕抿脣，聲音中有着沉痛，“你們來決定。”
他打算把這卷軸交給葉風回或是夜杭，讓他們來決定。
究竟是縛魂，還是……
畢竟，若是縛魂煉魂，就無法輪迴了……
葉風回什麼都沒說，只接了那捲軸，收了起來，她不打算再拿出來。
縛魂？
然後煉養好了之後用在千隕身上麼？
千隕會自責到死。絕對。
站在門口都能夠聽到裡頭輕輕的哭聲，抽泣的女聲聽上去可憐巴巴的。
不難想，是索索。
葉風回走了進去，就看到索索坐在牀邊的腳榻上，手指緊緊地握着源零雅修長的手指，滿臉都是眼淚。
她眼眶下淚滴形狀的族紋已經顯現了出來，袖口染紅一片。很顯然，她已經嘗試過給零雅哺血了。
但她在哭。
葉風回能猜到結果，結果不好。
她心裡依舊沉悶悶的不好受。
“索索。”
葉風回進去就叫了她一聲，走到她旁邊。
索索擡起眸子來，眼睛裡頭都是水光，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像是某種惹人憐愛的小動物。
“維爾師叔……怎麼辦？他……他不好。他一點都沒好……”
索索渾身都在發抖，嘴脣抖抖索索的說話都不利索，聲音裡頭夾着幾聲抽泣。
葉風回沒說話，只伸手將她攬到懷裡來，索索是北洋姑娘，身材比葉風回要高挑，但是此刻被葉風回攬着，索索卻覺得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此刻那麼讓人有安全感。
葉風回也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只輕輕拍了拍索索的肩膀。
夜杭早已經和九幽一起走到了牀邊來，診探源零雅的傷勢。
葉風回朝着牀上的人看去，心裡頭已經有些一抽一抽的。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源零雅這麼虛弱的樣子，躺在牀上……就像死了一樣。
他胸口纏着的繃帶已經全部都被染紅了，雙目閉着，表情很鬆弛。
葉風回知道，人只有在死的時候和將死的時候，表情纔會極其鬆弛，因爲身體的極度虛弱和體力的喪失，肌肉都無法再保持原有的正常緊繃度。
所以整個人看上去，都會很鬆弛。
源零雅現在就是這樣，以至於他尋常那種清冷的氣質此刻也沒有顯露出來，一張蒼白的俊容上鬆弛安然，更顯出幾分清俊來。
夜杭和九幽都給源零雅診探了一番，而後擡眸就對上了葉風回的眼神，葉風回目光裡頭帶着希冀，看着他們，看到的卻是夜杭目光中的沉痛和凝重。
夜杭搖了搖頭，九幽也輕輕搖了搖頭。
葉風回渾身僵硬了一下，索索已經感覺到了葉風回身體的僵硬，她眼淚洶涌地流出來，緊緊抓着葉風回的衣服，像是怕聽到葉風回說任何不好的話。
而葉風回的聲音卻還是出現在了耳邊，帶着寬慰的語氣，“索索啊，你乖，以後就住在這西北，當成自己的家，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好嗎？”
“我不要……我不要。你別再說了……求你了。”
索索用力搖頭，葉風迴心裡也難受，繼續說道，“零雅不在了之後，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你……”
“我不要！我要源零雅活着！”
只聽得索索大吼一聲，已經從葉風回的懷裡脫出來，大家都看着她，看到她臉上的族紋光芒大盛，原本只是盤踞在眼眶的族紋，此刻竟是朝着太陽穴和額頭蔓延過去，使得她整張臉都透着幾分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