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笑了,挺燦爛的。
露出潔白的牙齒來,眼睛都彎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物。
她這樣燦爛的笑容,讓迦羅眉頭緊皺,甚至有了幾分惱怒。
“回兒,你爲何要笑?”
“因爲你好笑啊。”
葉風回笑道,目光看着他,上三路下三路的。
“你是不是覺得,你說這些話,就能讓我對千隕傷心失望,我天吶,他居然不顧着我的安全,只爲了一己私慾連我的命都不要了!他不愛我,他不是良配,不是個好人,我不要繼續和他在一起了!我要和你一起攜手奔赴閃亮的明天!”
葉風回將這話說了出來,講老實話,迦羅心裡的確是這樣期盼的,期盼她因此對千隕失望,然後就能對他心甘情願了。
可是,哪怕心裡的確就是這樣的想法,這想法在葉風回這樣直截了當並且怪里怪氣說出來的話語中,聽上去,顯得尤爲諷刺,像是對他的嘲笑似的。
迦羅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冷了幾分,看着她。
“你若是真的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葉風回從來不怕死。”
葉風回的聲音深沉了幾分,語氣裡都是認真,“在我看來,不能和千隕在一起,我寧願死。除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前後都是黑夜,他就是我的光,你明白麼?爲了這份溫暖,我可以做任何犧牲,我知道這個,他也知道這個。”
“所以,哪怕他就這麼無動於衷,明明知道你會死在生產的過程裡,也無動於衷,哪怕這樣,你都覺得他是對的?”
迦羅問了一句。
葉風回點了點頭,“他是對的。我愛他,所以我瞭解他,他也愛我,所以他了解我。他切身實際的清楚我的性格我的想法,他清楚明白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死,於我而言,並不是什麼無法忍受的事情,於他而言纔是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是他願意忍,願意忍住那些心痛和愧疚,也不讓出我,哪怕知道這樣我的危險會大過於安全。你知道爲什麼麼?”
迦羅不語。
葉風回停頓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因爲他寧願自己難受,也不願將我拱手讓給你,因爲他知道,離開他於我而言是比死還難受的事情。他不願我難受,所以他自己揹負着他心裡的難受。這是我的男人,爲我所做的付出,你懂什麼?你竟然還試圖拿這個來離間我和他?簡直可笑。”
魂體在一旁聽着,簡直要忍不住爲她鼓掌了。
難怪沒有人能夠鬥嘴鬥得過阿回姐姐,她說話總是條理明晰,有理有據的。
迦羅聽了這話,眉頭皺得很緊,像是在努力忍着某種情緒。
葉風回知道,他在忍的情緒,叫做憤怒。
她很清楚自己這張嘴,若是毒起來,那是毫無情面的。
他會憤怒,很正常。
而看到他的憤怒,葉風迴心裡倒是舒暢了幾分。
“曾經我待你不薄,你是千隕的另一個意識,但是我從沒想過要對你不好,就連你殺了源零雅一次,我心裡都還在試圖給你找藉口,你也是存在的個體,你有自己的意識,你會有憤怒,也是正常。你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千隕身體裡殘餘的那些魔力,我甚至還覺得,那是你對千隕最後的饋贈,我曾經感激過你,在我的心裡,最深處,感激過你。但是,你不應該拿這種事情威脅我,你也不應該試圖拆散我和千隕。”
葉風回終於反守爲攻,擡手就拍掉了他一直拂在她臉頰上的手,而後伸出手指,用力捏住了迦羅的下巴,“原本,就應該互不招惹的。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些執念是什麼,但是我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們相處過,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也應該知道我對千隕的感情,是堅不可摧的,不是你能夠插足的。從我的意識空間滾出去,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滾,現在!”
葉風回的眼睛裡陡然亮出光來,她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要將他從意識空間裡驅逐出去,要醒過來。
她雖然一直虛弱,但是現在,她終於有了往日裡葉風回的影子,霸氣的,仿若無堅不摧的,就像是一柄利劍一般,劍柄在千隕手裡,而其他任何人妄圖觸摸她得到她,摸到的都只會是劍刃。
迦羅皺眉,他想抵抗的,但是一瞬間,心中猶豫了。
自己現在若是試圖用任何自己的氣力來阻擋她的話,引發的只會是她危險的境況,因爲他的氣力,幾乎都是最純粹的魔力。
於是,他猶豫了。
終究……是捨不得的。
下一秒,他就被從意識空間裡驅逐了出來。
軟椅上沉睡的人兒,依舊未醒,只是哪怕在睡夢中,她的一張小臉都糾結在一起。
迦羅垂眸看着椅子上的她,皺眉片刻,低聲道,“我說服不了你,但是,你總歸是我的,你最好相信這一點。你足夠堅強,但是封彌千隕,他是個懦夫。你的死,會摧毀他,他絕對不會放任你不管,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走向死亡的。”
只說完這句,他的身形就逐漸模糊,消失在空氣中。
而葉風回,在自己的意識空間裡,氣喘吁吁。
她想醒來的,但是剛纔將他驅逐出去,就用了她太多的心力,現在,她沒力氣了。
與其說是沉睡,倒不如說是昏迷。
“阿回姐姐,你還好麼?”
魂體趕緊扶她起來,一抹溫純的魂力就緩緩渡給了葉風回,葉風回這纔好受了不少,“謝謝你。”
“不客氣。可是,你打算怎麼辦呢?他不像是在撒謊……”
“不知道。”葉風回搖搖頭,“我不知道,說不定我真的會死吧,只不過,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她擔心的是……
若是自己死了,千隕也不會獨活,那他們的孩子……還有這個好不容易纔迎來一個好皇帝,迎來一道曙光的老帝國。
那麼多擔心着他們的人們。
葉風回擔心的是這個,她擔心,他不會獨活。
“我不會獨活。”御醫館裡,千隕坐在那裡,表情很淡,目光很穩很堅定,看向了夜杭。他說得仿若雲淡風輕,就像這是一個早就已經既定好的事實一般,“若是回兒死了,我不會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