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狼煙見面了之後,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初來乍到,進入了異族堆裡的魔族戰士,很明顯已經放心多了。
沒有之前那麼渾身緊繃全神貫注的戒備警惕。
只是,和狼煙見面了之後。
也到了露娜要離開的時候了。
葉風回其實……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她欠了這個魔族姑娘太多的謝謝和太多的抱歉了,所以到頭來,只能握住她的左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長風。”
露娜迅速反握住葉風回的手,因爲太過用力的緣故,指尖都掐得葉風回有些疼。
但葉風回看着她的眼睛,就看到她眼神無比認真,沒有半分笑意,只有誠摯和認真。
“我露娜,這一世都沒有什麼弱點,唯一的短板就是我的男人。你保護好長風,如若他有個什麼長短,我就是死也要拖着這個世界爲他陪葬,阿回,不是我說大話,我露娜若是發起瘋來,比迦羅還要危險。”
她說得認真,也沒人會覺得她是在開玩笑。
路長風垂着頭一語不發,或許是想要掩飾他發紅的眼圈。
看着他這個模樣,露娜心裡也不好受,但她還是露出了笑容來,“你爲什麼不看我?我這都要走了,你也不看我一眼麼?”
聞她此言,路長風才緩緩擡起頭來,看着她。
他發紅的眼圈,誰都能看得清楚,如若不是因爲男人最後的那些自尊心和堅強在撐着,恐怕是會落出淚水來的。
只是,路長風纔剛一擡頭。
露娜的手指就已經落在了他的額頭。
她的額角滲出細汗來,可見此舉讓她有些不支……
而路長風則是皺眉,眼神和表情裡,都多出幾分痛楚之意,他聲音斷續,艱難問道,“露娜,你……在做什麼?”
他不是懼怕她對他有什麼傷害的舉動。
自己心愛的女人,哪怕想要自己的命,他路長風也是願意給的。
但是露娜這個舉動,讓他很不安的原因,是因爲路長風太清楚自己和她之間的那一層印刻。
同生共死的關係。
但是現在,路長風覺得應該是錯覺吧?但他分明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流失。
葉風回和千隕看着路長風額頭上冒出了一整個完整的印刻圖騰的紋樣,但是這些黑色的紋樣,就像是受到了露娜指尖的吸引,朝着她的指尖涌動過去。
被露娜的指尖完全吸入。
路長風的額頭上,再沒了任何圖騰的印子和顏色。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露娜才長長呼了一口氣,鼻尖都冒出細汗了,模樣看上去,似是有些吃力辛苦的。
她聲音很輕,低聲說道,“我不想和你同生共死了,長風。”
路長風目光滯澀,定定看着她,當然明白了她剛纔所做的是什麼。
他說不出話來,心很疼。
像是隨着那印刻的抽離,心也被扯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往外冒血往裡漏風。
“我此行一去,可能會很危險,什麼都是未知數,什麼我都沒辦法給個準確的答案。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我不在了,你也好好活着。”
露娜擡起手來,輕輕撫摸着他的臉,像是想要將他的輪廓五官,每一寸,每一寸都牢牢的烙進記憶裡。
“原本我覺得,夫妻之間,同生共死就是最高的承諾,最重的感情。但是,我忘記了你這麼久,你卻什麼都還記得……似乎,回憶纔是最重要的,哪怕是痛苦的,也是重要的。”
露娜的嘴脣有着輕輕的顫抖,因爲,眼前的男人雖是垂着頭,但是她的手摸着他的臉,所以能夠察覺到,他眼角的溼潤,沿着臉頰蔓延,沾染了她的指尖。
但她還是忍住了情緒,繼續說道,“所以,要是我死了,你就好好活着,我們之間的回憶,起碼得有人記着。我去打去殺,就只能讓你來記着我,記着我們了。”
原本,露娜以爲路長風會對此很不同意的。
原本,她都已經做好了面對長風的情緒了。
但是卻沒有,什麼不同意的情緒都沒有,他沒擡頭,垂頭流着淚,但答應了她。
“好,我記着。”
若是他有什麼不同意的情緒,露娜反倒還有準備的勸慰話語。
但因爲他沒有,他只是順從的,像是對她沒有任何反對的,流着淚都答應了。
倒是讓露娜有些難以自持。
她紅着眼,咬着脣。
沒有做聲。
別說葉風回這樣還算多少有些感性的人了,就連千隕這種基本沒什麼太多感性的,都有些看不下去這場面了,拉着葉風回的手,默默的從營帳裡退了出去。
沉默在營帳裡蔓延着。
片刻後,露娜才說了一句,“你抱抱我吧,我要走了。”
話音纔剛落,她就被男人大力一拉,直接是撞進他胸膛的。
然後就被緊緊的摟住了,恨不得將她嵌進他胸膛裡似的。
露娜這才聽到男人沙啞的鼻音,“我已經自我折磨了十幾年了,你要是夠狠心……就再讓我煎熬一輩子。你要是夠在乎我,就一定活着回來……”
露娜不說話,只在他懷裡用力點頭。
就這樣相擁了一陣之後,露娜深呼吸了好幾口,像是離開他的懷抱,都需要好好做一番心理準備。
一會兒之後,她才從他懷抱裡脫出來。
“那……我走了。”
“好。”
路長風看着她,他沒動腳步,並不打算去送她,他只說道,“你走我不送你,你要回來,不管多遠我都去接你。”
“好。”露娜點點頭,“下次見面,希望是天下大同了……”
路長風雖是說着不去送,但是,他的目光始終膠着在露娜身上,片刻都不挪開。
看着碎魂在她身後懸起,展開,呈現兩片扇形的刀翼……
路長風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露娜終於還是離去,從營帳口一飛沖天騰空而起。
路長風的腳步如同灌鉛了一般沉重,朝着營帳外頭衝了去,擡眸看着空中那個已經只看得見一個小小的身影……
直到自己的視力終於不足以再看清那個身影了,他才記起來要呼吸。
猛然朝前跌跪下去,雙手撐着地,大口喘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