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沒什麼大礙,一點小傷,只要死不了嘛就還好。不過我這丫頭銀月喘成這樣,也怪不容易的,咱們慢點兒走吧。”
葉風回說的清淺淡然,陳錦瑾聽着這話,只覺得她是個妙人,當下就笑起來了,“好好好,好一個死不了就還好,哈哈哈,你倒是真有武將之女的範兒了,你那些庶姐,一個二個,嬌滴滴的,哪有半分將門虎女的影子?”
只是好在,步子還是放慢了一些,銀月覺得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
到了陳錦瑾的院子,葉風回剛跟在她後頭走進屋子,就聽得裡頭傳來一陣洪鐘般的男聲,“閨女!你怎麼纔回來?!我還要帶你去向殿下請早呢!趕緊的!”
葉風回被這聲音震得是一愣一愣的,已經看到屋裡頭。
驍騎統領陳遼背對着門口站着,正在整理身上那套輕甲,他也是武將,自然習慣了戎裝,髮際線上綁着一圈黑色的束帶,頭髮在腦袋上紮成個馬尾,看上去髮質毛躁躁的。
就是個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武將,看上去,恐怕是比葉龍更健壯幾分。
陳錦瑾是習慣了父親這大嗓門的,可是……未來親王妃還在旁邊站着呢。
她側目看了一眼葉風回,就看到葉風回被這大嗓門震得一愣一愣的表情。
於是趕緊輕咳一聲,“咳咳!父親大人,四小姐過來了。”
就只見背對着門站着的那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原本還在整理身上輕甲的動作,猛地就是一僵,像是渾身開關被關掉了一樣,定在那裡,僵硬了好一會兒。
陳遼其實是在整理臉上的表情,想着自己剛纔聽着門口動靜就直接這麼吼了一句,完全沒有考慮到四小姐會跟着自家閨女一起過來,簡直太過失禮了。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轉身過來,絡腮鬍子的臉上,堆出了幾分笑容來。
本來武將吧……渾身就很有氣勢,畢竟戰場上殺過人見過血的,總有種殺伐之氣。
陳遼吧,又一臉絡腮鬍子,眼睛大眉毛粗,皮膚黝黑,更顯得猙獰幾分。
此刻臉上吧,堆出這些笑意來。
說實話,葉風回覺得,還不如不笑呢,這皮笑肉不笑的……
她微微笑了笑,她敬重軍人,而且他們習武之人,那都是吃着苦頭才能磨練出來的,葉風回自然也敬佩這驍騎統領是個錚錚鐵血的硬漢。
福了福身子,“晚輩見過陳統領。”
這一句晚輩,一句陳統領,可算是把陳遼給叫懵了,而且眼前這少女,正值十五的如花般年歲,聲音裡頭有着幾分少女的嬌柔,陳遼聽着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她叫我陳統領啊?
未來親王妃叫我陳統領啊?
值了,這下是真值了。
於是,葉風回和陳錦瑾,就這麼看着這個錚錚鐵血的硬漢,戰場上殺敵不在話下的,身受重傷也不皺下眉頭的硬漢。
黝黑的臉上,就這麼透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
陳錦瑾又是一聲輕咳,雖然是五大三粗的女漢子,但畢竟是姑娘家,心思還是細膩些的,看着父親這不矜持的表情,她簡直頭都大了,“父親大人!”
她低喝一聲,“四小姐叫你呢!你發什麼愣啊?!”
陳遼被自家閨女吼得一愣,這才從飄起來的感覺中回過勁兒來。
“哎,是是是,四小姐太客氣了,您將來是殿下的妻子,陳某何德何能讓您這般恭謹。”
陳遼這才趕緊說了句客氣話。
葉風迴心中憋着笑,想着先前這麼個硬漢子,就被自家閨女當面給吼了一句,還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心中覺得好笑的同時,也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人家這,纔是爹啊。纔是親爹啊。
這麼比起來,葉風回覺得自己就是葉龍撿回來的……
“陳統領言重了,哪裡的話,家父戎馬多年,素來敬重武將,您是長輩,小女是晚輩,恭謹些也是自然。”
葉風回臉上的笑容真誠幾許,看在陳遼眼中,只覺得歡喜。
殿下嫁得好啊!殿下嫁得……喔不,殿下娶得好啊!
有這麼個明理兒懂事的主母,比起那些嬌氣跋扈的官家小姐,可是好多了啊!
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就這麼撓了撓頭,“那……四小姐也別這般客氣了,我和你父親葉龍也算是舊識,不介意的話,你叫我一句陳叔叔也是可以的。”
“陳叔叔。”葉風回沒片刻停頓,當下就開口叫了,“那您也和錦瑾一樣,叫我阿回好了。”
“好好好!葉龍生了個好女兒啊!”
使得陳遼臉上笑得開花,一個猙獰英武的漢子,就這麼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着實有些詭異。
陳錦瑾咋舌,側目低聲同葉風回說了一句,“我父親吧,平時還是挺矜持的,很少笑成這個樣子的。”
算是爲自己父親辯解一句了。
“是了,父親,你不是說要去和殿下請早麼?”陳錦瑾這纔想到這事兒,這麼問了一句,陳遼一拍腦門,和先前陳錦瑾在葉風回面前一拍腦門的模樣,如出一轍。
這父女倆,身材如出一轍,嗓門如出一轍,就連這動作,都是如出一轍的。
“瞧我這記性,你趕緊準備準備,同我一起去向殿下請早去。殿下這可是頭回參加月合節的宴會,咱們禮節不能忘了。”
陳遼這麼說了一句,葉風回聽了這話,心中一跳,那個面癱,也和她一樣,是第一次參加這月合節的宴會麼?
陳遼這麼說着,就看向了葉風回,不知道該提還是不該提,但想着,還是提一下吧,“四小姐……”
他剛出口就看到葉風回似笑非笑的眼神,只想着這姑娘還真是和殿下一樣,那眼睛好看得像是會說話,他趕緊改了口,“阿回,我父女倆總不好把你晾這兒,要麼,你也和我們一塊兒去吧?殿下心憂你,昨夜與我酒後,還特意書信一封,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上的。今早要是看到你肯定會很欣悅的。”
如果是之前,葉風回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拒絕的。那男人,嘣她額頭三次,兩次當面嘣,一次趁她睡覺時候嘣,嘣了還把她私房錢拿走。月合節宴會上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吃肉排讓她出醜……
她又打不過人家。
但是現在,想着先前那封他親筆的書信,想着他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心中,竟是忍不住柔軟,婉拒的話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