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國通往撒馬爾罕的大道上,十數名騎士在狂奔着,他們帶着數十匹戰馬,日夜不停地飛奔而來,一路上,已經累死了好幾匹戰馬,儘管已是秋季,正是馬肥之時,可他們的戰馬卻在掉驃。
在那些騎士騎士當中,有一人明顯與其餘的不同,辮髮赭面泥脣,皮裘系毛帶,身後迎風招展着一條披風。
他們神色凝重,匆匆急馳,今天務必要找到蘇祿汗。
天空下起了冰冷的小雨,可仍然阻擋不住喜悅的氣氛洋溢着乞史城。一場扭轉乾坤的大勝,把全城軍民從人人自危的泥沼里拉了出來,盡情地享受着勝利給他們帶來的快樂和實在的利益。
一場大火,燒死了無數的牛羊,李懷唐不忍浪費,讓人把那些被烤得半熟的香肉搬回了乞史城。所有的人都領到了一份豐厚的肉食,這些肉,足夠他們吃上好幾天。
此戰收穫的戰利品無數,從兵器到戰馬,從牛羊到糧食,從金銀到衣帛,應有盡有。全是蘇祿汗在河中各地暴力收集的結果,都給李懷唐做了嫁衣裳。一次性爲李懷唐解決了缺兵器,少糧食的窘境。
兩萬多歡呼雀躍的布哈拉沃教徒也重新獲取了自由,李懷唐把他們安置在乞史城內,應允他們等戰爭結束之後,就讓他們自由回家。當然,在突騎施人放棄進犯乞史城前,他們都有義務爲他們自己的自由而戰。
蘇祿汗狼狽地一口氣跑出三十里,花了半天的功夫才聚攏了軍心渙散的將士,清點人數之後,發現本部少了數萬人,其中大部份是布哈拉抓來的戰奴,大營裡的輜重損失殆盡,連闕伊難如也生死未卜。蘇祿汗恨得牙齒癢癢,如果不是部衆的勸阻,他就要帶上那些驚魂未定的部將士卒殺回乞史城,拼它個魚死網破。
“大汗,我們已經沒有了攻城器械,要打造的話,也得花上不少的時間。”
“大汗,我們的糧食不夠了,再耽誤下去,恐怕得餓死不少勇士。”
“大汗,步兵的損失太大了,士氣低落,不足以破城。”
“大汗,報仇不可急於一時,雪恨來日方長。不如先殺掉他們那個使者鼓舞士氣?”
蘇祿汗想起了烏蒙,無處可泄的怒氣迅速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烏蒙一直處於數名蘇祿汗的數名親兵的嚴加看管之下,得到死命令的幾名親兵簡直是不敢離開烏蒙身邊寸步。當混亂開始的時候,親兵們就架起了烏蒙一起逃難,並且很快就與大隊人馬匯合一起。
“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蘇祿汗冷冷地看着被推搡着來到他面前的烏蒙。
烏蒙被捆綁得嚴嚴實實,望着衣冠不整,狼狽不堪的蘇祿汗,他沒有絲毫的懼怕,平靜地反問道:“大汗想得到的東西,難道就只有通過戰爭這個途徑來獲取嗎?”
蘇祿汗楞了楞,“你什麼意思?”
“向大汗稱臣納貢是史君既定不變的策略,請大汗接受國君的建議,和平共處,如此,於貴我雙方都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爲?”
烏蒙給蘇祿汗畫着大餅。只要捱過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即可遠走高飛,也不怕突騎施人再遠道而來找麻煩了。
“哼!你以爲小小乞史城能阻擋我突騎施大軍嗎?既然要取,我就取得徹底點。要麼投降獻城,要麼屠絕全城!”
蘇祿汗依然表現得強硬。驕傲的他什麼時候受到過如此的慘敗,怒氣壓制着他的理智。
“如果,大汗執意選擇戰爭,那麼,史國也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和膽魄。”烏蒙不卑不亢地說道。
“好,我就成全你,取你人頭來祭旗!”
蘇祿汗怒不可竭,示意着衛兵拖走烏蒙。
“且慢!”一旁的骨啜着急了,“大汗,我們的財物除了被燒掉的,肯定還有不少剩在他們的手裡。何不用這個老賊來換取?”
此次,骨啜損失慘重,丟失了所有的積蓄,一直處於心痛懊悔之中,聽聞大汗要不惜代價處死烏蒙,他大吃一驚,生怕激怒李懷唐,雞飛蛋打。他是瞭解的,李懷唐那個瘋子絕對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恐怕骨啜更多的是在擔心自己的財物吧!”
幸災樂禍隱藏在莫賀達乾的臉色裡,只有骨啜才品味得出。由於被分配去堵截東門,莫賀達幹很幸運,一點損失也沒有。本來,他還可以從容地去支援北大營的,可是,黑暗中,將士們都擔心回受到烈火的池魚之殃,紛紛保護起自己的財物,遠離營地。徒喚無奈的莫賀達幹就順水推舟放棄了支援的想法,也派人護着他那些輜重遠遠觀看北大營的火情。直到蘇祿汗逃亡了,他才自動地尾隨北上。如果蘇祿汗問罪,他也有很多借口,首先,他是一個“病人”,其次,圍堵東門的萬餘人,都不直接歸於他的管轄之下。
“若非你的不作爲,我們會遭逢如此奇恥大辱嗎?”
骨啜氣鼓鼓地發泄着。
莫賀達幹也不作任何的解釋,該說的他都向蘇祿汗說清楚了,只是冷冷地瞧了骨啜一眼,就轉頭不予理會。
蘇祿汗沒有興趣去管他們之間的狗咬狗,涼風中,他已經有了幾分的冷靜,心裡在衡量着骨啜的建議和盤算着得失。
終於,骨啜的建議還是佔了上風,無它,如若把那些亡命之徒逼得太甚,恐怕就會像烏蒙所說那樣,最後誰也得不到任何利益。而且,寒冷的北風提醒他,繼續戰鬥,已經不適宜,將士們都歸心似箭。更讓他多一層憂慮的是,上萬懷着仇恨的戰奴一旦加入乞史城的城防,後果很嚴重……
蘇祿汗叫停了凶神惡煞的衛兵,對着骨啜道:
“骨啜,此事就由你來負責。如果他們不把牛羊財物歸還於我,我一定會讓他們後悔的,全城盡屠!嗯,順便去打聽一下闕伊難如的消息。”
蘇祿汗還是很重視他的謀臣的。
在數百名俘虜當中,李懷唐發現了一名熟人。闕伊難如!
闕伊難如羞愧地低下腦袋,不敢直視李懷唐的凌厲的目光。
“我發過誓,要殺了你爲我的將士報仇!”
李懷唐一臉的嚴肅,張望那憨厚的臉盤,還有烏鴉那堅強不屈的身影,一一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你敢?啊?你是唐人?”
蘇祿汗聽懂了李懷唐所言,如假包換的唐言。
“我是唐人又如何?而你,就快成死人了。”
李懷唐舉起了彎刀,威脅道。
“我不怕你,蘇祿汗會爲我報仇的,到時候踏平全城,雞犬不留。”
闕伊難如表現出了他的色厲內荏。
一絲冷笑爬上了李懷唐的嘴角,冷不丁地就抽了闕伊難如一個大耳刮子,把天旋地轉和滿眼金星賞給了闕伊難如。
“我讓你狂!六猴子,給我把他的兩隻耳朵給割了喂狗!”
“是!”
六猴子拔出彎刀,獰笑着上前揪住闕伊難如,也不管闕伊難如的哀求求饒,乾淨利索地把他的兩隻耳朵給切了下來。
“啊!”
闕伊難如雙手捂着傷口哭嚎着,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耳朵被一條餓狗給吞嚥下肚子。他終於明白了骨啜當時的處境了,眼前之人簡直就是一名瘋子。
“饒了我吧,將軍。我可以換,換你們的使者,蘇祿汗一定願意的。我悔改,我保證,我不再與將軍爲敵。”
闕伊難如慌亂地嚷着,絕望中,企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闕伊難如的賭注很準確,押中了李懷唐的心思。
夜襲中,沒有發現烏蒙的蹤跡,李懷唐最擔心的是他遭遇到了亂軍。雖然護都一直沒有吭聲,但是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憂心。
李懷唐默默地拍了拍護都的肩膀,轉頭就下令釋放了兩名俘虜,讓他們把換人的口訊帶回去。
俘虜沒走多久卻又折回來了,帶來了骨啜關於談判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