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的智慧,要遠比他的外表所看起來深邃得多。
巴布偷了一匹快馬,帶着他的駱駝混出軍營之後,就躲了起來。
結果,如他所料,沒過多久,上百匹快馬從軍營方向追了過來。可最讓他吃驚的是,勒克居然在裡面。
巴布木納,但不代表他愚蠢。很明顯,勒克出賣了長老和自己。冷靜下來的巴布,發現除了繼續完成長老的賦予自己的使命外,別無選擇。營救長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可以想象的到,長老絕不允許他冒險,也不會原諒他的冒失。如果真的如長老所言,天降神物一旦落入蘇祿汗的手中,自己可承擔不了毀滅沃教的責任。那後果,想想都覺得可怕。
聰明的巴布悄悄地尾隨着突騎施人,沿着河流一路東去。
夜幕將要降臨。一支數十人的駱駝和馬混編的商隊,沿着那密水河谷,往東而行。
“停下來!”
商隊後面響起了喊叫聲。
數十騎快馬追上來,散開隊形,圍繞着商隊轉着。“幹什麼的?去哪裡?”突騎施人惡狠很地問道,殺氣騰騰。不等有人回答,幾個騎士就下了馬,進入商隊當中檢查。這幾個人是闕伊難如的侍從,認得巴布。
一個領頭模樣的慄特人,趕緊從商隊裡走了出來,行了個禮,謙卑地說道:“尊敬的勇士們,我們是史國商人,正販賣一些白迭布和葡萄酒,還有馬匹去大唐。實在是給勇士們添麻煩了。”
說完,他就拿着一個錢袋子,上前塞給了突騎施的領頭。
伸手不打送禮人,突騎施領隊滿意地點點頭,看到搜查的士兵空手而歸,突騎施人的語氣緩和了點,問:“有沒有見到一個騎馬帶着一頭駱駝的慄特人從這裡經過?”
這年頭,敢一個人上路的沒幾個。如果有,非巴布莫屬。
“沒有,一路走來,就我們這一支商隊。”
商隊領頭的慄特人謹慎地作答。
“嗯,很好。如果看到,馬上報與蘇祿汗,重賞!此人乃大食細作。”
突騎施騎士把這句話扔下給商隊的領頭之後,就匆忙上路,追趕向前。
商隊領頭無奈地搖搖頭,然後下令繼續趕路。
沒過多久,商隊後面又跟上兩騎,準確來說,是一人一馬一駱駝。
“啊!”
商隊的領頭髮現了不妥。這不正是突騎施人要找的人嗎?可是,當來人靠近之後,他才發現沒那麼簡單。來人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很特殊的戒指,貌似傳說中沃教長老的信物。沃教的傳教書上就畫有此物,而且,作爲虔誠的教徒,他曾經得到過長老的接見,親眼見過這個東西。
“遠方而來的客人,請問有何貴幹?可有我爲尊上效勞的地方。”
商隊的領頭眼睛盯着來人手上的戒指,很禮貌地試探着。
“我叫布拉拉,遇上了點麻煩。”
巴布不敢以真名示人。
“在下康沙萊,史國商隊。欲往大唐。”
商隊的領頭也報上大名。
沒有太多的廢話,康沙萊突然問道:“布拉拉先生,您手上的戒指從何而來?前年,我去過布哈拉,見過長老安穆塔塔的手上也有一個和您這個很是相像。”
巴布的內心突跳跳,看着康沙萊,儘量地保持平和的語氣,道:“先生可是我沃教信徒?”
“以光明神起誓,我可是您在人世間最忠誠的弟子啊。”
康沙萊跪下來,對着將要落下的太陽,發起了誓言。
巴布內心稍安,尋思着,如何藉助這支商隊避開突騎施人進入大唐,以及完成使命。
“您是說,有個叫勒克的背叛了沃教,與突騎施人一起欲對我沃教不利?”
巴布儘量編了一個相近的故事,說給康沙萊聽。畢竟,很快,勒克,或者蘇祿汗也要編一個惡毒的故事,而且將要傳遍河中。與其到時讓康沙萊懷疑,不如先入爲主,在他的心裡播下種子。
果然,康沙萊義憤填膺,當下表示願意相助巴布進入大唐。同時約束了全體商隊,讓他們閉口莫言。商隊都是史國康家的奴僕,家人都留在康家,哪裡敢違逆主人的意思,紛紛噤若寒蟬。
“前面有個岔道,往北,經過東曹,可以去碎葉,向南,走骨咄國方向,其境內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山道,可以直通大唐疏勒。其中大部分路都是沿着一條大河河谷前進,路途不是很難走。只是全程有好幾個山口,道路異常艱險。”
“突騎施人應該不知道這條道路。”
康沙萊顯得很興奮。
“哦,你不用擔心,家兄在史國還是很有勢力的……”
再說勒克。勒克領着百騎出了軍營之後不久,就兵分兩路,一路沿着河谷方向追,另一路由勒克跟着,追向米國方向。
勒克以爲,巴布要去大唐,必然取道碎葉,翻越凌山。一直以來,大唐進入河中地區都要經過碎葉。定向思維誤導了勒克,也誤導了突騎施人。他們都不知道,老實的巴布哪裡認的什麼路,只知道往東,河谷就是他認得的最好的一條路,因爲,那密水就是從東向西流。
勒克一直追到了石國,等匯合另外一支稍後而來的騎兵後,才知道巴布憑空消失了!在回撒馬爾罕覆命的路上,勒克苦苦地思慮着。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不對!史國商隊,那個要去大唐的史國商隊怎麼一直不見蹤影,難道,難道還有秘道通向大唐?南邊,對,一定是這樣的……
在查問了沿途的關卡,證實了沒有史國商隊經過,勒克更加的肯定了他的判斷。於是與突騎施人商量之後,勒克便帶着一隊突騎施人,馬不停蹄地趕向碎葉……
三天之後,回報的快騎如實向蘇祿汗作了彙報。
“什麼?消失了?”蘇祿汗暴跳如雷,“豈有此理,你們這羣廢物,怎麼就讓人給跑了?我不要解釋,我只要天降神物。找不回來,我就要你們的腦袋。還不快給我滾去找?”
如果那個天降神物落到大唐的手裡,蘇祿汗剛剛做起的美夢就得夭折,死傷了那麼多部族士兵,得到這樣的結果,想想都窩囊。
大食人指責我蘇祿汗爲大唐的鷹犬,還真的名副其實了,做狗還有根骨頭不是?就這樣把成果讓給大唐,到時大唐最多是來道聖旨表彰一下。這,這豈不讓天下人當作笑柄?
對於巴布的失蹤,闕伊難如也覺得蹊蹺。在帳門外截住覆命的飛騎,再仔細詢問一遍,覺得勒克的分析有道理。
問題可能就出在史國商隊那裡,二者同時失去行蹤,這樣也太湊巧了。事有異常即爲妖。
“稟大汗,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闕伊難如進帳提出了他的疑惑。“既然在這裡找不到,那麼,我們可以讓勒克到拔煥城等着。另外,封鎖碎葉到大唐的所有道路。”
闕伊難如的分析是對的。巴布如果不從碎葉經過,也必定會路過安西的拔煥城。
蘇祿汗逐漸冷靜,想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史國商隊,史國,就這樣進入了突騎施人的視線中。本來,偏安一隅的史國,還不值得突騎施人去攻打,要打也是等攻陷布哈拉回軍之後的事。
聽到了史國這個字眼,帳中某人反應很大:“大汗,史君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居然敢明目張膽派出數千人馬支援在撒馬爾罕。反正先打也是打,後打也是打,不如趁它空虛,現在就去滅了它。”
提起撒馬爾罕,蘇祿汗恨得牙癢癢的。他從來就沒有那麼狼狽過,一個早上就損失了近三千人馬,僅突騎施部就有近千騎士把性命丟在了那裡。
當然,還有人比蘇祿汗還要恨,那就是莫賀達幹。喪命的近千突騎施部,大部分都是他的麾下,那些可都是部族的精銳。每想一次,莫賀達幹內心就像刀割一樣的疼。撒馬爾罕,他是沒有辦法,也着實害怕那惡魔般的烈火。但是,史國就不同了,軟柿子一個。得,就拿這個史國當出氣包。
“大汗,我要報仇。史國我是要滅定了,我要把史國兵的家屬全部驅趕到撒馬爾罕城下,當着他們的面砍掉他們家人的腦袋!”
莫賀達幹一臉的正氣。其實,誰都知道,他是瞧上了史國的財富。
西去布哈拉當然也有不少財富,可是狼多肉少啊,還不如獨自吞掉一個史國來得划算。速度快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回頭分佈哈拉的一杯羹,莫賀達乾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史國能有多少兵,而且還支援出去了數千人馬。這裡的任何一部都可以去捏史國那個軟柿子,不過,他們確實不好與莫賀達幹去爭,畢竟他的損失最大。
李懷唐不知道,從現在起,他居然成了突騎施人眼中的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