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城國王宮殿裡。蘇祿汗一臉的陰沉,盯着闕伊難如。
“安穆塔塔會飛嗎?怎麼還找不到?廢物,一羣廢物!”
闕伊難如一頭的冷汗,支支吾吾地道:“這個,大汗,既然安穆塔塔可以偷偷地進城,想必有秘道吧。”
“哼!我不要聽這些。你告訴我,沒有他,誰來承認我的身份?你嗎?”
功虧一簣,蘇祿汗相當煩躁。
闕伊難如也是很爲難,“這個,這個,”忽然,靈光一閃,“我們可以先選長老,然後再推舉大汗。”
聞言,蘇祿汗展顏大笑,“好,好,好。各國的護法現在都被我們控制着,事不宜遲,夜長夢多,就馬上開始選長老吧。”
闕伊難如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數萬的布哈拉沃教教徒很快就被集中,站滿了布哈拉沃教神祠前。幾頓飯的功夫之後,三名新長老終於被新鮮出爐,和十數名從各國來的護法一起,唯唯諾諾地站在了闕伊難如身旁。
“曾經,我們這裡黑暗籠罩,看不見光明,看不到希望。我們都處於水深火熱中。就在我們絕望的時候,光明善神給了我們旨意,神說,他要安排他的使者來指引我們。”
“今天,我們就要見證,光明善神給我們安排的使者。是他,打敗了大食人,給我們帶來了自由,帶來了光明,最終將帶領我們走向勝利!”
“他,就是,勇敢的,偉大的,英雄的蘇祿汗!”
三名新長老一唱一和地煽動着現場的氣氛。
數萬的沃教教徒發出嗡嗡的議論聲,顯然,許多人不滿意這三個新的長老。雖然,原先的長老死了兩個,可安穆塔塔長老還活着。
沉默,可怕的沉默,生澀的威脅讓數萬人沒有一個願意吭聲。
“盡是亂說,我們要見安穆塔塔。我們只相信他。”
一把聲音打破沉默,相當具有煽動力。
“對,我們要聽安穆塔塔的說法。”更多的人壯着膽,附和嚷嚷。
面對數萬人的起鬨,三名傀儡長老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闕伊難如一臉的陰沉:“誰,究竟是誰在搗亂?衛兵,衛兵,誰敢鬧事就給我拖出去喂狗。”
闕伊難如惱怒成羞,關鍵時刻出岔子,搞不好就要掉腦袋。他注意到身後神祠裡的動靜,蘇祿汗在裡面摔東西了。本來,沒有剛纔那些人的搗亂,蘇祿汗就要粉墨登場了。慣例上先來一番假意推託,然後就勉爲其難地就任光明使者。
上千名突騎施士兵劍拔弩張,血腥屠殺似乎將一觸即發。羣情洶涌的教衆慢慢地安靜下來,又回覆到了喧鬧前一刻的沉默。
“熊熊烈火,惟斯光明。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爲善除惡,惟光明故。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闕伊難如看見數萬人的不滿被強制鎮壓了下去,剛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誰故意要和他作對一樣,人羣中又傳出了這些瘋狂的咒語。闕伊難如的心沉了下去,他有預感,這事要砸了。
在闕伊難如的授意下,兩堆木柴被點燃了,熊熊烈火在衆人面前燃燒起來。
“住口!誰再唱就是大食人的內奸,就要受到烈火的懲罰。”
闕伊難如氣急敗壞。
幾個唱得最兇的教徒被抓了出來,眼看就要被投入大火中。數萬的教徒憤怒了,有暴動得傾向。
沃教認爲火,水,土都是聖潔的,火葬會污染了聖潔的烈火。而突騎施人卻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簡單地認爲,自己害怕的,敵人必定也害怕。
闕伊難如尷尬地發現,自己似乎犯下了什麼錯誤,面前的數萬沃教教徒一向都是順服得如同羔羊,怎麼忽然說變就變。就連身邊的三個傀儡長老和護法們也面如死色,像避瘟神一樣悄悄地躲離着他。
“燒,給我燒死他們!”
蘇祿汗忍不住從神祠裡走出來,歇斯底里地指着幾個被抓出來的教徒。
“住手!”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羣中喊了起來,儘管被沸騰的喧鬧聲給掩蓋住,但是,附近的教徒還是詫異地看向了身邊的異動。
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者艱難地從人羣中向前挪動着,起初是他身邊的幾個人擠讓開,接着,是更多的人讓道。看向這個長者的人,慢慢地認了出來,這個人不就是他們的長老安穆塔塔嗎?
無數期盼的目光下,安穆塔塔登場。
安穆塔塔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需要所有的沃教教徒在場見證,他需要理直氣壯地開口說話,而不是在突騎施人的陰謀下,被默默地代表着。
站到了數萬教衆面前的安穆塔塔壓了壓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沒有得到前任長老的許可,你們是不能履行長老的職責的。”
安穆塔塔指着三名傀儡大聲叱道。
“不管你怎麼說,難道你敢否認蘇祿汗是受了你的邀請,前來幫助你們的嗎?”
闕伊難如知道不能讓安穆塔塔繼續說下去,否則就相當被動。
安穆塔塔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我,安穆塔塔向尊敬的蘇祿汗發出了援助請求。我非常感謝蘇祿汗的慷慨,爲了表示對蘇祿汗的敬意,我建議,請蘇祿汗爲碎葉川護法。”
“瘋子!你是假冒的,來人,把他拉下去。”
蘇祿汗知道必須快刀斬亂麻,如果還在和安穆塔塔打嘴仗,那麼他肯定就會無緣光明使者的身份了。
闕伊難如着急地示意衛兵執行命令。
“光明善神的指示,光明使者就在東方,在大唐。他會帶着天降神物駕臨我們沃教,給我們帶來幸福!”安穆塔塔聲嘶力竭地喊出來。
蘇祿汗徹底的被激怒了,“把他扔進火堆裡,燒死他!”
沒有任何的猶豫,突騎施士兵架起安穆塔塔就把他扔進了火堆。
“這個傢伙是大食人的幫兇,大家別相信他。”
在闕伊難如的威脅下,幾個傀儡底氣不足地喊着違心的言語。
數萬的教徒驚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長老被扔進了熊熊的烈火裡。
憤怒,徹底的憤怒了。
他們發出了憤怒的吼叫,淹沒一切聲音。
火堆前的數百人不顧一切地涌了上前,七手八腳地破壞着正在燃燒的木柴,把安穆塔塔從烈火中搶了出來。
“給我殺死他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蘇祿汗額頭的青筋跳動着,向他的士兵發出了殘暴的命令。
兇惡的突騎施人舉着彎刀撲了進人羣裡,瘋狂地砍着。利刃入肉的沉悶聲,痛苦的哀嚎聲,慌亂的喊叫聲,聲聲入耳……
直到蘇祿汗喊停,地上已經躺下上百具屍體,鮮血橫流,到處是碎肢,驚恐的人們戰戰兢兢地向後縮着身軀。
蘇祿汗得意地狂笑,對付這些人就得用鮮血和彎刀。
所有的教衆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給嚇壞了,就算憤怒也不敢再有所言,在恐怖的陰影下保持了沉默。
“記住,光明使者在東方,善神瑪茲達已經賦予了他神器,他將帶給我們和平,還有幸福。那些只會將戰爭強加在我們身上的突騎施人什麼都不是!”
安穆塔塔遇難了,臨死前,憋着最後的一口氣告誡着他身邊所有的教衆。
在武力的威脅下,蘇祿汗毫無懸念地被套上了沃教光明使者的身份,雖然,結果是如此的生澀,可蘇祿汗還是相當的滿意。這個時代,通訊基本靠吼,只要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就足以號召天下蒼生。至於身份是怎麼得來的,除了現場這數萬人外,還有誰知道這事?大不了,把他們全坑了!對,就讓他們在撒馬爾罕城下承受大食人的地獄火。
越想越得意的蘇祿汗陰險地狂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數萬的教衆裡,默默地在傳播着一張張小羊皮,上面赫然畫着一個樣子怪怪的天降神物,還寫着一些文字,就是安穆塔塔臨死前所說的那段話。
遠遠觀望的李懷唐在默默地祝福着安穆塔塔,他沒有阻止安穆塔塔去殉教,他能理解安穆塔塔的行爲。除了遺憾,李懷唐還感到一絲不解,那個什麼天降神物怎麼和自己的幸運物長的一個德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