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暖玉,感受玉身上傳遞過來的脈脈暖意,蔡老爺得意大笑:“合該我發跡!”
他說發跡,而不是“發財”。。。
這塊暖玉價值連城,極爲珍罕,要是賣的話,能賣出個天價。不過蔡老爺並不缺錢,他盤踞在這一帶,當了二十多年地頭蛇,早積攢下萬貫家私。而男人有了錢,最想追求的,便是權了。
要權,自然得當官。可當官需要功名支撐,可憐蔡老爺這一輩子,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外,別的字認識不了幾個,想要考功名,難於上青天。
當前王朝秩序紛沓,甚爲雜亂,爲了彌補國庫虧空,不但設立了“捐生”的名目,還有“捐官”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花錢買官。
這一行徑在地方上已經相當氾濫,比如說涇縣的黃縣令、盧縣令兩位舉人,按照他們的功名出身,要想當上七品縣令幾乎是癡人說夢。可他們偏偏當上了,就是花了大筆銀子打點,疏通關節,才換來的烏紗帽。
蔡老爺早就存着弄頂烏紗帽戴戴的心思,不過他又不想到地方上去,卻是要留在京城。
京官,可就不僅僅花錢能買到的了,沒門路,錢無處花使。他有門路,只是手頭缺乏一件漲人情的寶物做禮。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只要將這塊暖玉送出去。就是一份莫大人情,開口討官。必然心想事成。
只要當上了官,那可不僅僅是發財的事。更是發跡了。
婦人道:“老爺,你這是要……”
雙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蔡老爺呵呵一笑:“殺了雖然乾淨,可也忒浪費,你不是說她長得十分好看嗎?”
婦人一聽,醋罈子打翻,柳眉豎起,喝道:“不行,這一個我絕對不讓你收入門。”
想到許珺嬌媚流霞般的容顏,內心竟忍不住暗生嫉妒。
蔡老爺忙道:“你想哪裡去了?有言道。美人如玉,這玉和美人,不如打包相送,豈不兩全其美?”
婦人這才作罷,想了想:“你要走哪個門路?”
蔡老爺眼眸掠過精光:“聖上七子,夭折三人,再除掉廢黜的太子,就剩下三個。其中七王爺一直在涼州坐鎮,手握重兵。年前才受詔返京。其有雄才大略,深孚衆望,朝野上下都很看好他能當上太子……”
娓娓道來,竟是十分熟悉。
原本皇子。掌兵是忌諱,但廟堂無太子,聖上本着考覈之意。才讓第七子到涼州去練兵。
婦人聽着似懂非懂:“這麼說來,咱們就走七王爺這條路了?”
蔡老爺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四王爺機會更大些。”
“四王爺?”
“不錯。四王爺和五王爺走得近,近年已成聯盟之勢。以二抗一。更重要的是,五王爺生性淡泊,早已放出口風,要全力支持四哥。他們雖然一直留在京城中,手上無兵,但這麼多年的經營豈是等閒?七王爺縱然更得聖恩,但他從外而回,只怕不會那麼順利……我可聽說了,七王爺在五陵關外遭遇了刺殺……”
“啊!”
婦人吃驚地捂住了嘴。
她實在想不明白,竟然有人如此大膽,敢行刺皇子,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蔡老爺冷笑道:“這些事情,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婦人也懶得理會,說道:“那何時對此女下手?”
“不急。”
蔡老爺擺了擺手:“你不是說她來京城是爲了找人嗎?這幾天,你先摸清她的底細情況,再徐徐圖之不遲。我琢磨着,身上能帶着這般寶物的,肯定有些來歷。”
婦人滿口答應,要返回客棧,臨出門口,回頭拋個媚眼:“老爺,你先前可是說過晚上要來客棧陪人家的。”
蔡老爺大笑:“你就洗乾淨等我便可。”
目送她離開,眼色漸冷,喃喃道:“過得幾天,就要去夢鳥樓那邊拜訪拜訪了……”
“春雨貴如油”,整整三天,細雨連綿不休,給大地提供了足夠的雨水。
今天是會試的最後一天,貢院考場的氣氛,一如既往般嚴肅緊張。兩排考舍的上首處,是一座矮樓,兵甲陳列,廳堂中擺放着一張張椅子,坐着一位位的主考官。
其中一人,要是陳三郎在,定然一眼認出,正是曾經主持揚州鄉試的蘇燕然。
鄉試主考,在會試的時候繼續擔當主考,屬於慣例。只是會試有十多位主考官,互相形成牽扯平衡,就是預防作弊。就算有手眼通天的舉子能買通幾位主考官,也不可能將全部主考官搞定。
天下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恐怕只得一個,就是當今聖上。
望着外面的雨幕,蘇燕然心情大好,與旁邊一位主考官笑道:“張兄,這雨下得好。”
那張兄也笑道:“確實不錯,下着雨,就不怕祝融之禍了。”
歷屆會試,由於每間考舍中都得安置火盆,炭火旺盛,空間狹小,考子不注意的話,容易生火災。所以考舍外面都得放着裝滿水的大水缸,便是防患於未然的安全措施。一旦火起,就能打水救火。
縱然如此,可在過往的會試中,仍有慘禍發生,半夜火災,將舉子活活燒死。以至於後來貢院幾經改建,將原本竹木結構的考舍,換成了磚石結構。
今年會試舉行期間,天公作“美”,不是下雪,便是下雨,從外部環境上最大限制地預防了火災發生。
蘇燕然站起身子:“不知不覺,會試就到了最後一場的最後一天,總算順利,不負聖恩。”
說着,朝着紫禁城方向拱手做禮。
其他人見狀,紛紛仿效。
當!
一聲洪亮鐘聲響起,看廳中沙漏,酉時已到,考場諸多執事開始收卷,打開考舍,讓所有舉子出來。
會試結束了。
一位位疲倦不堪的舉子走出考舍,恍然竟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個別的支持不住,身子搖搖晃晃的,最後竟然一屁股坐在滿是積水的地面上,甚至還有倒地昏迷過去的。
對於這些狀況,主考官們早有預料安排,自有人將倒地的舉子擡到偏房去救治。
陳三郎同樣身心皆疲,但他畢竟不同常人,步伐依然走得穩當。當踏出貢院大門,不禁回頭顧望,感慨萬千:自己該做的,能做的,都做好了。接下來,是否能金榜題名,是否能青雲直上,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