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秋老虎還在肆虐。
徐長卿穿着水洗布的七分褲,大背心,沒有甲冑,沒帶武器。
對面大約二十米外,擺着一張太師椅,一名三旬左右,穿着制服的女人,一條腿架在扶手上,懶散的窩在椅子裡,手裡拎着個電喇叭,之前喊話的就是她。
“我是來看你怎麼死的,吳勉。”
徐長卿沒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女人身旁站着的人用托盤盛放的兩顆人頭。
女人用透着十足狂態的口吻道:“我抓住了這個賤貨,賤貨以爲咬斷舌頭就可以自盡,可惜沒死成,然後我就先讓她看着妹妹如何被輪死,然後再讓人把她輪死。怎麼樣,表情很值得回味吧?”
“嗯,印象深刻,尤其聽了你的介紹,越發覺得雋永深刻,值得銘記。”平靜的表情,平和的口吻,卻透着淡淡的陰鬱和森然。
這不是女人想要見到態度,這樣的態度無法滿足她的需要,無法讓她體會報復的快感。
於是她繼續刺激對方:“一切都是因爲你,她們的慘死,都是因爲你臭顯擺,在這裡引發了大動靜,你妖血後裔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你這個該死的雜種,你控制那些臭蟲殺死了我的弟弟!”說到後來,她已經是神情扭曲,猙獰滿面。
“哪個是你弟弟?”徐長卿反問。
女人氣的嘴脣哆嗦,指着徐長卿尖叫:“死到臨頭,還在裝蒜,我弟弟是熱血會的會長,好心好意派人去隧道救你,你卻操控那些臭蟲殺了他!”
“那些倖存者是這麼跟你說的?專坑沒有背景、涉事不深的年輕姑娘,先獨樂樂、然後衆樂樂,再推人下海的紅樓經營者,同時還經營賭檔、高利貸、器官買賣,並以車輛配貨、工作介紹的信息服務部爲掩護的人渣,突發善心……”
徐長卿停了話,笑着擺擺手“我也是,平白被你拉低智商,跟你扯這些做什麼?說來說去,還是我有錯。”
“你確實有錯,天網恢恢,報應不爽,你讓我失去弟弟,我就讓你失去一切,這兩個****的屍體已經剁了喂狗,你也一樣,我要剁了你喂狗,把你們的腦袋在沸水裡煮,把你們的腦殼刷了漆當夜壺……”
女人滔滔不絕的描述着她的宏大計劃,什麼泡鞭、做香腸、骨髓湯……安排的相當完美,一點都不浪費。
“我謝謝你。”徐長卿耐心的聽她說完後,表達了謝意。“謝你給我上了一課。在這之前,我沒認識到我的錯。做事太糙了,選擇了不留餘地,卻又留下了隱患。用淺薄而廉價的良知演繹僞善,掩蓋慌亂、怕麻煩、瞧不起人等缺點。”
“我會記住你,讓我連斬自己三十四劍,險些走火入魔。”徐長卿邊說邊向女人走去。“你放心,這一次,我會將所有涉事人斬盡殺絕。”
“死在眼前還這麼囂張!”女人怒嚎一聲:“給我將他射成篩子!”
嗤嗤嗤!地面噴出一根根尖銳的岩石錐,將在場的百多武裝人員全部串成了串兒。
一貫的,法術佈置需要,徐長卿纔會跟對方扯會兒淡,佈置完成,立刻開幹。
女人目眥欲裂,情況雖然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但她不是那種事實已擺在眼前,還難以置信、不願相信的的人。
她知道她這次必然慘死,於是她抓住最後的機會噁心對方一把:“你縱然異能無敵,又如何?你能改變你的女人被活活輪死的事實嗎?”
“改變不了。我知道跳進糞坑,就不可能不被濺到屎,但真被濺到時,還是出離的憤怒。”
這個時候,被穿刺而死的一名武裝份子忽然腦袋一擺,對徐長卿道:“你現在體會到我當年的感覺了。這世上人人都該死,所以纔會死。”
“想我當年,我做牛做馬,把命都賣給了山河鎮,可我得到的是什麼?我的老婆被姦殺,我的兒子被狼啃,就因爲王家的兒子調戲我老婆被我打斷了一條腿。”
“沒人爲我們一家說話求情,我妻兒的藏身地是鄰居舉報的,這就是他們給我的。”
徐長卿一擡手,紅、綠、藍三道光芒一閃而沒,刺入那武裝份子身體裡。
“啊哦……啊!”武裝份子發出悽慘的叫聲,渾身冒煙、腐爛、以及結冰。
“這是我答應別人的三劍。本以爲用不到了,沒想到你已經元神大成。”
說着,徐長卿走到女人切近,這女人也是個狠人,一邊最後嘴炮噁心徐長卿,一邊拔出手槍就準備自殺了,可惜最後時刻出了差錯,扳機扣不下去。
完成佈置後,徐長卿一般不廢話,直接上搜魂術。
之後,也不去理會已經成爲白癡的女人,而是開始擺弄那些屍體。
此時,之前說話的那名武裝份子已經爛成一堆臭肉,而一具腦袋沒有被戳漏的武裝份子活轉,自己把自己從千年殺的穿刺狀態解救下來,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狀況便大好了。
仍舊在擺弄那些屍體的徐長卿瞅了他一眼,道:“你是鐵了心拉我下水,是吧?”
“我早就看出你是個玩屍弄鬼的行家,裝什麼一本正經?有意思嗎?怎麼樣,咱倆搭個夥,在這人間好好鬧一鬧。”
“抱歉,我對配種那套玩法沒興趣。我怕被雷劈。”
“有什麼好怕的?此方天道是傻x,昨晚若不是你給了它機會,它只能乾着急。”
“我有預感,你將來會死於剛纔的出言不遜。”
武裝份子很是瀟灑的道:“誰能不死?我輩亦不過是向死而生。”
徐長卿一怔,隨即豎拇指,這話說的到位,他雖對其行事作風不恥,卻也不會對其優秀視而不見。尤其是今天的遭遇,給他觸動極大。
他當初只覺那幫會中的嘍囉罪不至死,跑便跑了。
沒想到這一念仁慈,留下了後患。那幫會背後的確有爲官者回護,卻是會長的親姐。一爲官、一爲匪,這樣的勾結關係真心奇葩。
偏偏這當姐的還是類似於特工的狠角色,很快就查明,參與那場槍械火拼的都是之前去營救吳勉的。
然後再查吳勉和小華、小悅的情況,窮到需要賣身的人,突然富有了,付得起不菲的學費,還一副衣食無憂的樣子。
再然後,吳勉,表現傑出,差異巨大。最後結合山河鎮發生的事,基本已經確定這個吳勉有問題。
不過這女人沒有往穿越者這麼離奇的方向想,這是閱歷見識決定的,這裡可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她想到的是覺醒的聖血者。
無所謂了,大概確認了情況後,這瘋女人就施以辣手,他已經在刻意疏遠了,可小華和小悅,終究還是受了他的牽連。
你殺人,人也殺你,你夠狠,人家可以更無底線。在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面前,德行、善惡、是非,顯得蒼白無力。
他雖然三觀已定,不會因此就走極端,但受影響那是必然的。
更讓他悚然的是,誅仙劍的出現成爲了他心中的一個陰影。
他想到的不是誅仙劍多麼牛逼,而是其‘不留後路,把事做絕。’的理念。再結合他的遭遇,很有種冥冥中自有定數的陰謀味道。
“我這是被誰算計了?還是命格就是如此?”
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
不信命?他遠祖徐岺連他和餘玄機的生辰八字都能算出來,這怎麼說?那可是兩百多年前。
信命?那還掙扎個屁,左番不過餘玄機第二,未來已經書就,怎麼繞都會繞到那個點,爲什麼不能讓自己輕鬆點?
所以武裝份子那一句‘向死而生’很應景的撓到了他的癢處。或許命運是不可改變的,但我掙扎是我的選擇,我的性格所書寫的人生痕跡。一如‘我欲成仙’歌中所唱。
他算是又一次想開了。
但想的開不代表沒脾氣。
連斬三十四劍,才把火氣壓住,這股情緒必須疏泄。
“我名徐長卿,你怎麼稱呼?”
“丹辰子。”
“道號?”
“我的名字已經跟妻兒一起埋葬。”
可能是覺得氣氛不夠好,丹辰子岔話題道:“我看你這軀體用着也不怎麼順手,要不要換一具,我還有些珍藏。”
“這個就好,我在做實驗,成型的反而不利於收集數據。”
“看出來了,天陽地陰這樣的雷你都敢召,我也是挺服你的。”
“主要不像去地宮裡淌陷阱。”
“其實也沒多少,有也是十幾年前佈下的老舊玩意,山河鎮就足夠夠把那些驅魔人耍的團團轉了,機關密佈那是給自己找彆扭。”
徐長卿又看了丹辰子一眼:“所以你其實是閒得慌,就跑來化敵爲友了。”
“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想邀你一道探秘。”
徐長卿略一思索,便說:“是你獲得傳承的所在吧?”
“真是聰明人。”
“不敢當,到了你這個份兒上,除了惡趣味和做實驗,也就是修行了,否則活着幹嘛?”
丹辰子手舞足蹈,“哈哈,我竟然就這麼遇上知己了。”
徐長卿也確實對探秘有興趣,自然不是衝着法門、法寶去的,他關注的是更加宏大的問題,瞭解一切,從瞭解所穿越的世界開始。
“在探秘之前,我得解決些俗務……”
菅強死了,雖然到最後都不清楚導致他開學時在全班面前出糗的原因,但並不妨礙他遷怒於人,他就是看不順眼吳勉和謝春華這對狗男女。
所以他提供了僞證,添油加醋的那種。
熱血會的那幾名在先前的火拼中未死的混混也都死了。
還有那些參與虐殺的士兵,以及跟那女人達成交易,出賣了他和小華姐妹的人。
那個女人的姘頭也死了,鴻聯城的一位掌權者,還有其家族的幾乎所有從政從軍人物。
徐長卿兌現了諾言,涉事者,斬草除根。
有些人是人間蒸發,還有些是利用其權柄,李代桃僵,大量的借貸社稷之力,令這些人被反噬而死。
具體表現就是東窗事發,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曝光,鐵證如山,羣情激奮,只能是明正典刑。
一系列的人口失蹤,外加極富戲劇性的門閥毀滅,讓不多的知情者諱莫如深,丹辰子看向徐長卿的眼神中也帶了懼意。
丹辰子覺得徐長卿有鬼神莫測之能,人道能玩的這麼坑人,天道估計也可以,這要是被他惦記上,嫁禍一把……畫面太美不敢想啊!
實際上沒那麼誇張,真正功德加身者是坑不了的,而一心爲惡罄竹難書之輩,同樣坑不了,就好比信用額度早就是負數了,這樣的帳號根本沒有運作空間。能狠狠坑一把的基本都是那些有大額功過流水的。
九月底,俗務最後一筆,徐長卿在姐妹二人墳前,殺了一百多頭狗爲其陪葬。
這些吃人的惡犬,硬是被他都找了出來,無心爲惡?那又怎樣?做了就要還。
丹辰子最近一直跟徐長卿廝混。
兩人的關係比較古怪,徐長卿一直有殺丹辰子之心,只是他還有別的想法,不急着動手。
丹辰子也明白徐長卿的心思,但他同樣有謀劃。
拋開兩人之間的暗藏禍胎,丹辰子覺得徐長卿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這人有着獨特的人格魅力,而且極具靈性,善於創造性的運用各種術法。
他觀摩其種種手段,已經不止一次大受啓發,技癢難耐,頗有類似那種跟好胃口的人一起吃飯,普通的飯菜頓時覺得香甜了很多的感覺。
徐長卿也沒吃虧,丹辰子拿出書著共享,除了拓寬了他的視野,增厚的理論積累,還學到一些實用的術法。比如‘通曉語言’。
另外,兩人以一種競賽的模式,鼓搗出了各自邪惡恐怖的怪物,作爲探秘行動的走卒,以供驅使。
十月中旬,行動開啓,可行動剛開始不久,時之沙漏的流速突然加快。
然而此時的徐長卿因心中所積壓的負面情緒,並沒有因爲小華、小悅的事已了結而散去,逆反心極重。
“想放就放,想收就收,當我提線木偶?這次就要置這個氣!”
“人道封印,鎮魂長歌,唱起!”手中有‘糧’的他,將收集的社稷之力,用以跟召回之力拔河。
昂……腦海中億萬人的合聲響起,宛如唱詩,宛如梵音。此聲不停,召回之力就無法帶走他的元神。
間接定住時之沙漏,他一頭殺進了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