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近幾日,傅蔓總覺着怪怪的,好似背後總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可是她一回頭整條長街只剩她形單影隻單薄的身影,夜風徐徐吹拂過她的雙頰,直涼到她心底,恐懼瀰漫在心間,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快速上了樓,“啪”的鎖上門,這才長舒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青州是小城鎮,犯罪率不高,但女孩子獨身在外,注意點總是好的,有了上次的教訓,傅蔓近幾日暮色*降臨便不再出門。

正時值畢業季,也正是大四學生被畢業論文弄的焦頭爛額之際,餘教授底下的幾個學生論文修了又修,總是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一直無法定稿。余文華早已被這幫學生弄的心煩氣躁,連帶着傅蔓近日也忙碌起來。

青南大學的都是佼佼者,對論文的要求吹毛求疵,一點點錯誤就追着余文華屁股後頭問來問去,次數多了,縱使余文華脾氣再好也失了耐心,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忍不住跟傅蔓抱怨了幾句,“格式這麼簡單,這麼死板的要求,改了幾次了還是老樣子,真不知道這些高材生是不是讀書讀多了,讀傻了。”

傅蔓心裡也替這些學生着急,自己也是學生過來的,懂他們此刻的心情,大學四年都過來了,就差着最後一步了,萬一出了點差池,被當了,延畢的話那可就不是一年兩年的問題了。

“餘教授,要不我來幫他們看看吧。”傅蔓擡眸,眸光微動,問道。

余文華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打開了電腦上的一份文檔傳給她,道:“行,你幫我看看這份,這學生前幾天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這兩天剛交,都快定稿了才交,我哪裡有時間幫他改。”

傅蔓穩穩接過,笑着應下,便轉身出了去,余文華望着她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孩子就是踏實。

纔剛坐下沒多久,耳邊傳來“叩叩”清脆的兩聲響,一隻乾淨修長的手微曲着輕叩着桌板。傅蔓倏然擡頭,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眼前。

江瑾言嘴角勾着抹淡笑,眉眼彎彎,俊逸的臉龐映襯在餘暉下,熠熠生輝,傅蔓一時瞧的失了神,竟忘記了要打招呼。江瑾言啞然失笑,“改論文改傻了?”

言畢便欲俯下*身去瞧她到底修的什麼論文。

傅蔓驚慌失措的回神,忙站起身,理了理垂順在耳際的碎髮,乾咳了兩聲,道:“江副局長,您好!”

江瑾言斂了笑意,揚起手中的車鑰匙,道:“我來還鑰匙,教授在嗎?”

傅蔓點頭,“恩,在裡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才繼續低下頭看文檔,這學生的論文寫的前言不搭後語,邏輯混亂,段落都是直接網上覆制過來的,甚至連格式都沒改,這樣的論文,難怪余文華會給她改。

卻在這時,寂靜的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驚詫,“傅蔓?”

傅蔓循聲望去,門口的人影一個箭步躍到她的眼前,頓時心被嚇的漏跳了一拍,男孩高興的喊道,“蔓蔓!不記得我了?”

她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試探性問道:“江辰?”

此時的江辰快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了,卻依舊像個大男孩似的咧着嘴傻笑,“你還記得我呀?你在這兒工作?”

傅蔓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輕“嗯”一聲。

江辰狐疑的圍着她轉,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她,出聲問道:“咦,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兩人是大學四年的同班同學,傅蔓那時候在班上且不說特別活躍,但也算玩的開,跟男生的關係特別好,但是在傅蔓眼裡,他們都是男孩,特別不成熟的男孩,能爲了一點兒小事兒就鬧得不愉快,她那時候覺得,像鍾易寧那樣的纔是真正的男人。

江辰跟她關係還算不錯,兩人私底下也聊的開,但傅蔓是真的將他當做朋友,江辰卻不是,他驕傲慣了,換句話說,就是從小到大都是女生圍着他,幾乎沒有真心實意的追過哪個女生,所以,他一直沒有開口,他在等,等她開口。哪知道,他不僅沒有等到她的告白,最後竟連她的消息也失去了……

那時候,唯一有察覺的只有鍾易寧,每次下課去接她,總能看見她和一幫男生說說笑笑走出來,好幾次,他爲了這些事兒跟她冷戰,警告她不許和那些男生來往,但是那些男生來跟她聊天,她總不能冷着臉拒絕吧?她學不會決絕,不諳世事的她還不懂現實的殘酷,整天樂樂呵呵的跟個傻姑娘似的。

傅蔓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你回來看教授?”

江辰下顎朝邊上的門微微一擡,道:“我陪我哥過來,剛剛順便去看了看張教授,他還跟我提起你呢。”

傅蔓沉眸,細密而實長的睫毛微微顫着,道:“說我什麼?”

江辰嘴角一提,神秘一笑,開口:“說你還欠他東西呢,當初的不告而別,你看看你欠下多少帳。”

整個辦公室都充斥着江辰爽朗的笑聲,渲染着屋內的其他人,都被這久別重逢的場景隱隱牽動着心悸。內屋的江瑾言依稀可以聽到外面的話語,細細聽着兩人的交談。余文華接過車鑰匙和他手上的補品,感嘆了聲,道,“瑾言,難爲你還這麼惦記我,你這孩子就是實心眼兒,通俗點說,就是傻……”余文華似乎自己都說不下去,擡手佯裝扶了扶鏡框,試圖掩去眼角的那抹傷感。

江瑾言笑望着他,側耳聆聽着門外。

江辰聲音都透着絲絲愉悅,“張教授說你當初不告而別走了,還欠着他研究生畢業論文沒交呢。”

聞言,傅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着面前這人終於露出了見到他的第一個笑容,笑靨如花,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臉頰,道:“你看,你還是多笑笑比較好看,繃着個臉,像個老太太。”

傅蔓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的怔在原地,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辦纔好,雙頰瞬間漲紅,忙往後退去的同時聽見身後傳來江瑾言緊繃的聲音,“阿辰,你們認識?”

江辰側頭一看,激動的上前拉過他,將他帶到傅蔓身前,道:“蔓蔓,這是我哥,江瑾言。”

江瑾言微微一掙,便甩開了江辰的手,還不待傅蔓開口,說道:“既然大家都認識,晚上一起吃飯吧。”

傅蔓罷了罷手,“我還要幫學生改論文,你們去吧,謝謝江副局長的好意。”

疏離淡漠的語氣一下子又拉遠了兩人的距離,江瑾言帶着絲絲探究的眼神凝視着她,讓傅蔓慌了神,身子不自覺的往後退去,江瑾言瞬時眸色暗淡下去,沉聲道,“你怕我?”

江辰不知道一向謙和有禮的哥哥怎麼突然之間便的陰鶩暗沉起來,忙用手肘輕輕捅了捅他,道:“哥,你這麼嚴肅當然要嚇壞小姑娘。”隨即又安撫傅蔓道,“蔓蔓,別怕,我哥哥大多時候還是很溫和的。”

最終傅蔓還是被他們拖着一起去吃飯了,這頓飯吃的她渾身不自在,四處躲避着某道灼熱的視線,又要婉拒江辰不斷往她碗裡堆小山,“謝謝,我吃飽了。”

傅蔓總覺得這次跟江辰重逢,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特別殷勤。她搜遍了腦海真的找不到第二個詞形容此時江辰的態度,只餘殷勤這詞甚是合適。同時,江辰也覺得傅蔓變了,變的不如以往那麼愛笑,變的沉默寡言,好像對一切都不甚在乎。

余文華心情相當愉悅,一頓飯吃下來,只有他和江辰兩人說說笑笑。

餐廳悠揚的音樂聲響起,飄進衆人耳裡,余文華是文人,陶醉般的閉目賞析,身子還時不時的伴着節奏左右晃動,江辰嘴角憋着笑,江瑾言警告性的眼神瞟過他,他才堪堪忍住沒有笑出聲。

傅蔓雖也很詫異,但這幾年的生活早就把她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她懂得察言觀色。

一首曲畢,幾人都嚷嚷着吃飽了。余文華學着隔壁桌的年輕人的樣子,食拇指交錯着打了一個響指,喊道:“買單。”服務生拿着消費賬單走過來,遞給江瑾言,“您好,總共876元。”

江瑾言欲掏錢包的手被余文華拉住,他狐疑的轉過頭望着他,余文華似乎酒意上頭,“瑾言,這頓飯我請,每次出來吃飯哪能都是你掏錢包,被人知道了,說我堂堂一個教授連頓飯都請不起。”

衆人無奈的互視了一眼,江瑾言啞然失笑,“教授,您喝多了。”

余文華拽着江瑾言的手絲毫沒有撒手的意思,家教使然,他不習慣在付錢上跟人拉拉扯扯,彆扭,嘴角勾着抹無奈的微笑。江辰第一次看見江瑾言這種尷尬的模樣,抱着看好戲的心態,卻不料。

這時,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指遞了一張卡給桌邊的服務員,聲音清淡:“刷卡,謝謝。”

我會告訴你們明天有好幾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