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早上的時候,天空的輻射雲間開始染上層層絢麗的光彩。
大災變之日後,以億噸記的輻射塵隨着上升氣流衝往高空,再形成的籠罩整個地球的輻射雲,從此無論人類還是其它生物都幾乎無法看到真正的天空。有人抱怨被輻射雲籠罩的天穹總是一片慘淡的模樣,殊不知正是有了它們,地球上的生命才能繼續生存下來。
隕石雨的洗禮,幾等於數百顆原子彈隨機轟炸。爆炸的巨大能量已經讓地球的臭氧層破壞研究。紫外線以及其它的宇宙射線肆無忌憚地衝進地球,如果不是輻射雲充當第二層臭氧層的作用,將這些可怕的視線絕大部分都反射回太空,地球已經變成一顆死亡的星球。
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大自然用它自己的辦法努力生存下來,而地面的生命更是付出上百倍以上的代價。新時代的開啓是建立在無數的死屍之上,能夠活下來的生命都是踩着同類的鮮血走過來。殘酷的時代,讓所有生命煥發更加強烈的生機。
一切,只爲了生存。
帶着細若微塵的冰屑,風在平原上呼嘯着。已經快到春天,但中洲大陸卻迎來一年中最寒冷的時間。倖存的人們都躲在基地裡,即使居住在地表的流民,也不願意在這種天氣出門工作。他們會躲在簡易棚戶或廢棄的樓房中,用木板或其它什麼遮擋着房子的空隙,儘量阻止寒意的侵襲。
否則,那是會死人的。
可現在,荒野上卻有一輛改裝過的重型機車咆哮着筆直駛過。機車整體漆黑,在車頭和車尾的部分用紅漆噴成火焰的形狀。遠遠看去,便像一團烈火由遠至近而來。
重型機車的兩顆輪胎打上了防滑鏈,這使得它在冰原上也能自如跑動。從它的時速來看,更達到每小時350到400公里的可怕速度。機車的引擎正全力運轉。活塞運動所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車子的材料是超合金,外層則是由一層鈦塗層進行保護,這使得車子不易爲酸性物質所侵蝕。能夠在大部分惡劣環境中工作。機車尾部的兩側是內嵌式的武器架,可以收藏常規性的熱冷兵器若干。它採用的是高效節能的固體燃燒。在提供給機車龐大動力的同時,又能保證在低溫環境下不會出現液態燃燒凝固的尷尬場面。
機車上的騎士身形顯得有些單薄纖細,他穿着連體的黑色戰術服,戰術服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騎士頭上戴着一個同樣黑色的頭盔,頭盔的設計簡約時尚,流線型的設計讓騎士迎風狂馳的時候最大程度減少了風阻。
在那透明的樹膠凝脂護目罩後。是一黑一金兩種顏色各一的奇異雙瞳。
左黑右金的瞳孔,讓騎士蒙上一層神秘的光彩。
駛過幾乎沒有盡頭的荒野,機車的前方終於出現一條被淹沒在輻射雪下的公路。從公路兩側堆起的雪層來看,不久前有機械清理過公路。否則如今也無法通行。騎士駕車開上公路,在片刻之後,便抵達公路的盡頭,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小鎮舊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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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機車停下來時,車頭引擎蓋上飄起淡淡的白煙。並出現細微的水珠,那是風中的冰屑被機車引擎散發的高溫所融化的痕跡。
打好車腳架,騎士從車上下來。他拿掉了頭盔,頓時一頭黑髮被風吹得急揚,彷彿一團燃燒的黑色火焰。
零半眯着眼。看着遠處只剩下殘桓斷壁的廢墟。腦海中,則掠過碧昂麗絲電傳給他,有關於這個比福德鎮的資料。
比福德鎮,常住人口在300到500人之間,近年來更有逐年減少的跡象。那和小鎮的經濟有關,小鎮上的居民沒有太多的經濟來源,他們多以拾荒爲生。拾荒點是兩百公里外一個廢棄的軍用倉庫,軍用倉庫已經被埋在地底,成爲了狂暴巨鼠的巢穴。
居民們必須深入地底,在巨鼠的牙縫中討生活。但即使不被這種異變生物殺死,以拾撿核用料鈾爲生的他們,通常很難活過壯年期。所以小鎮的男人不斷減少,剩餘的多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可現在零看到的,卻是一個死鎮。
在小鎮原址的入口處,荒野上凸起一個巨大的土包,直有個小山丘那麼大。土包朝向小鎮的方向上豎着一塊石碑,上面只簡單地刻着“比福德鎮公墓”一行字體。
誰會爲一個荒野中的小鎮死難者立碑?毫無疑問,如果不是倖存者的話,就是曾經出身小鎮的人。
“我來自比福德鎮!”
當日在比底斯城無故襲擊自己,那個年輕殺手的聲音在零的腦海中迴繞。看來這個立碑者,十有八九就是這個人。當時零不能理解爲什麼他對自己表現出巨大的恨意,現在看到這個被毀的小鎮,零大概能理解一二。可新的問題又來了,小鎮被毀又關他什麼事?
這時零看到,石碑前有一束暗黃色的野花。這是荒野上最常見的異變植物,它們的生命力勉強如舊時代無處不在的野草,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野花被一塊石頭壓着,這讓它們不會被風吹走。從花葉尚末枯萎來看,這束花是別人不久前放在這裡的。
耳中傳來細不可聞的異響,零繞過土包,看到一條年邁的屍狼正在刨着已經被凍得十分堅硬的泥土。這種以腐肉爲食的生物對死亡的氣味異常敏銳,顯然這條屍狼是被公墓裡小鎮居民的屍體吸引而來。
零悶哼一聲,走回新購的重裝機車旁,從車尾的武器托架中拿出兩把勃朗寧自動手槍來。他雖可用能量物質化出絕大部分的輕型槍械,但有實物裝備的時候,零又怎麼會放着它們而不用。反正,這些裝備也是在購買這輛機車時由車店老闆贈送的,本着白用白不用的原則,零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一堆贈品。
這雙勃朗寧手槍正是其中之一,拿在手中,沉澱澱的金屬質感讓零有種回到以前的感覺。
槍聲在下一刻響起,屍狼在下一刻受驚。夾着尾巴飛也似地逃走。零正打算收起手槍,卻見屍狼又一陣風似的往回跑。零以後這傢伙已經被嚇得暈頭轉向,竟然朝自己槍口撞過來。沒想屍狼後竟揚起一道土浪。再看這老邁的野狼雙眼滿是懼色,原來是給土浪給逼了回來。
土浪到得距離零百米處的地面時。一條黑影突然從土浪中竄出,卻是一隻如公牛般大小,渾身由岩石壘成的巨狼。這頭石狼四爪如飛,片刻後已經追上野狼並一爪子把它踩成了稀泥,然後片刻不停朝零奔來,其目的不言而喻。
零的腦海中掠過“低級元素傀儡”這個能力名稱的同時,人突然往後倒去。貼到地面的他堪堪讓巨狼的飛撲落空。人在狼腹下,零沒閒着,手中雙槍開火,槍口傾泄的子彈盡皆沒入岩石巨狼的腹部。子彈的衝擊力輕鬆穿過那些並不緊密的石縫。
當巨狼落地時,卻已經嘩啦一聲散成了滿地石塊,果然不負其“低級”之名。無論從結構強度、智能和力量等各種層面比較,都比那地城老矮人所施放的自律型戰爭傀儡差得遠了。
但打散這麼一頭大傢伙,也耗空零雙槍的彈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勃朗寧系列的手槍威力不弱,可也是相對於普通人而言。像岩石巨狼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一兩顆子彈能夠解決得了。而若不是零這種級數的能力者,更無法做到把子彈送給傀儡的身體縫隙處,才輕鬆將之解構。
從地上彈起時。零扔掉了雙槍。他迅速看向前方,又是兩道土浪呼嘯而來。土浪中,又跳出剛纔的那種狼型傀儡。零看了看愛車,生怕這才新買的座架就這麼平白無故折損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戰鬥裡,於是他掉頭就跑。身後,兩頭狼傀儡緊追不休。
零驟然加速,六階敏捷全開下,他化成千百殘影,轉眼間便拉開了和兩頭狼傀儡之間的距離。當兩者間相距百米時,零又突然凝定,兩頭狼傀儡彷彿得到了指令,突然左右散開。一隻加速從左繞去,另一頭則筆直朝零撲去,成圍攻態勢。
當後方的狼傀儡撲至時,零凌空跳起,一個翻滾和狼傀儡錯身而過的同時,用能量物質化出來的兩把微型機衝槍口噴出長長的火舌。熾熱的子彈洪流在零精確至毫釐的操控之下,以彈點距離不超過的可怕準繩,如同兩道熱能切割波般,直接把狼傀儡給轟成了碎片。
但零落下地面時,另一頭繞到前面的狼傀儡直接從同類的碎片殘骸中穿過,居高臨下朝零撲來。
陰影頓時籠罩住零的全身,然而在陰影中,零的右眼中噴出一道細細的金色火焰。
藏在戰術服下的右手突然覆蓋上一層灰白的角質層,同時在小臂上有黑色的外骨骼盔甲瞬間生成。零用這根異變的手臂猛往上捉,遍佈手臂的灰色角質層瞬間緊縮,頓時讓零的手臂彷彿千百條鬆散的鋼纜瞬間擰緊,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
手指毫無窒阻地卡進狼傀儡的脖子中,零猛然發力掄下,就這麼扣着狼傀儡狠狠撞擊在地面上。可怕的衝擊力直接把這隻低級傀儡震成了碎片,在石屑飛濺中,零異變的右手又飛快恢復如常。
這是那迦基因組的另一種使用方法,在等待黑玫瑰家族派出指揮車來接柯德的那幾天,閒來無事的零秘密嘗試着使用獨立基因組的各種方法。像這種局部異變就是其中之一,其優點是切換自由,對能量的需求極少,能夠維持那迦外骨骼的時間比全面異化來得更加持久。
至於缺點也同樣明顯,那就是運用途徑狹窄,且無法做出全面保護。但用來做短暫的接觸戰,卻已經足夠了。
兩波狼傀儡後,再沒其它攻擊出現。零挺直了身體,朝着茫茫四野說道:“出來吧。要殺我可以,至少告訴我原因。只是我會自保,不管如何,我都有活下去的理由!”
“理由?”
一聲大叫在公墓後響起,那曾經襲擊零的能力者金從容走來,冷笑道:“難道鎮上的他們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嗎?沒錯,我是奉命襲擊你,如果給你報復也無可厚非。可他們只是普通人,你卻連普通人也不放過。零,你就是個魔鬼!”
“你的意思是,這個小鎮是被我毀了?我親手殺光這些人?”零訝然道。
金止步,和零的距離是百米左右。這是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不管零做什麼樣的動作他都能夠及時反應。聽到零的話,金憤怒道:“怎麼?你患了失憶症?你忘記幹過的事?零,我以爲你是個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
零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管你相信與否,這個小鎮我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就是從你嘴中聽到關於這個小鎮的名字,我現在纔會站在這裡。至於你說我殺光這裡的人,那簡直是無稽之談。如果我真幹了,我不怕承認。要是你不相信,想殺我便只管衝着我來好了。但若像上次般,把無辜的人也拖進來的話,我發誓會不擇手段殺死你和那背後想嫁禍給我的人,無論他是誰,他在哪裡!”
“你應該不會否認,那次地震是你所爲吧?”
拋出這個不準備讓金回答的問題,零轉身走回重裝機車。他跳了上去,並戴上頭盔道:“我想在這個地方,你應該沒心思和我戰鬥。那麼在下次相遇之前,好好用你的腦子想想,我是否做過同樣的事?”
說完,零發動引擎。重裝機車如同咆哮的黑龍,在排氣管中噴出兩道熾熱且巨大的白煙後,載着零揚長而去。
良久之後,一把清清冷冷的聲音在金身後響起:“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他說的話吧。”
“我不知道。”金回頭,冷漠地看向身後這道絕色妖嬈的身影道:“我只知道他說的沒錯,我研究過他,艾麗絲。就像他說的,從他出現在荒野之後到現在,從來沒幹過像比福德鎮這樣的事。一件都沒有,還有。那傢伙是用槍的,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當日在皮特大叔身上除了燒傷的痕跡外,爲什麼我找不到半個彈孔?”
“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艾麗絲!”
荒野上,只有金的嘶喊在迴盪。迴應他的,唯有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