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大響,把附近的圖庫族人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衆目睽睽之下,梅林從高腳樓裡飛了出來,落到地面後冷哼一聲,又飛撞回高腳樓裡。下一秒後,無形的衝擊波震散了這幢木製結構的樓房。伴隨着高腳樓變成一地碎片的同時,兩道身影亦分別從不同方向彈射而出。
落到地面之後,梅林手持戰斧,而零則平舉手槍,就這麼保持着對峙的姿態。
兩人鬧出的動靜驚動了圖庫族人,在族長的房間裡,一個圖庫族女人慌張地跑了進來,對圖先道:“你最好來看看,情況有些不妙。”
圖先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他走出了高腳樓,就在走廊上扶着護欄看向了梅林兩人。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零收起手槍轉身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圖先揚聲問道。
梅林哼了一聲,把戰斧倒插進地面回答道:“沒什麼,我們散夥了而已。我早就說過,他並非我的朋友,只是因爲同個目的暫時走在一起罷了。現在我們無法達成同一意見,所以情況就如你看到的,他走了。”
圖先看了看梅林,轉頭對旁邊的女人說:“去給他準備另一個房間。”
然後就鑽回自己的屋子裡去。
梅林目送着零的背影消失在圖庫族的大本營外,才收回了目光。這時圖先的女人上到前來,帶着梅林去另一間房子。至於倒塌的樓房,自有其它圖庫族人來收拾殘局。
零的速度不徐不疾,保持着一個恆定的速度在沉默之洲裡穿行着。他似乎十分生氣,沿途遇上幾隻潛伏者頓時成爲了他的泄憤對象。當他遠去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潛伏者的屍體旁。這是之前第一個攻擊零的圖庫族人,他叫巴德。巴德是族裡年輕的戰士,勇猛而不乏野心。
眼睛裡閃爍着冷酷的光芒,巴德掃視着腳下這幾具屍體。可以看出潛伏者幾乎是被蠻力斬碎。然而看似凌亂的斬擊,卻讓傷口的邊緣光滑如鏡,這顯示出零使用了能量震盪一類的技巧。才能通過能量震盪先破壞潛伏者的身體組織。再用軍力輕易把它們解剖。
否則,以潛伏者異常堅硬的外殼。現在的傷口應該呈現鋸齒狀而非光滑狀。
巴德胸膛劇烈地起伏,反覆數次後才平靜了下來。他十分渴望和零交手,但理智告訴他這並非最好的時間和地點。所以他只能苦忍,腳尖輕點地面,他像一頭大鳥般在沉默之洲的霧氣中出沒飛掠。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巴德就算悶着眼睛也絕不會走錯一步。
圖庫族人特殊的身體結構在巴德的移動間體現無遺,他輕盈、如同隨風飄舞。腹部兩側的噴氣器官可以起到加速和改變移動軌道的作用。這使得巴德的移動更加無跡可尋。這本是他最得意之處,可在不久前和零的短暫交手中,巴德最爲得意的速度和無序移動被難逃零的鎖定,一想起這件事。巴德就覺得胸口發悶難受。
在沉默的綠洲中不斷移動着,巴德悄悄跟在零的身後。他對自己的跟蹤之術很有信心,利用沉默之洲的環境,巴德有信心不被零發覺。可當零走出了綠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也由於視野的開闊。使得巴德能夠拉開更遠的距離來跟蹤零。
這樣持續了近兩個鐘頭後,巴德看着零進入了圖拉什山。
已經沒有跟蹤的必要,他認爲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於是巴德折回了沉默之洲。但他離開不久之後,卻又突然返回。在附近遊走數圈,確認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外,這才真正離開。
1分鐘後,零站在巴德剛纔出現的位置,看着沉默之洲的方向淡淡道:“魚餌已經撒下,現在就等大蟲上勾了。”
巴德幾乎是筆直地返回沉默之洲,在整個過程中速度毫無保留。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綠洲,否則就會讓人發覺自己的行蹤。而回到綠洲後,巴德並沒有立刻回到大本營,而是來到一個泥沼池旁。確認周圍沒有其它人存在後,巴德喉嚨裡發出一陣咕嚕之聲,隨後張開了嘴巴,吐出一條長舌。
舌頭捲開,尖端處安靜地躺着一小管骨笛。巴德用兩根手指輕輕拈起這根骨笛,然後吹了起來。可笛子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如此連吹三遍後,巴德又用舌頭捲回了笛子,把它藏在自己的體內。
他安靜地等待着。
沒有讓他等多久,一道銀色的身影在霧氣中出現。是米德拉,凱澤拉斯的蟲王信步而來,直接走到了巴德的跟前。比巴德矮了小半個頭,可米德拉卻氣勢十足,趾高氣揚地盯着巴德。巴德猶豫了片刻後,單膝跪下並恭聲道:“尊敬的蟲國之王,我給你帶來了一條重要的信息。”
米德拉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說吧,希望是有用的消息。”
“您讓我留意的目標,在不久前已經出現。而且,他還帶了個幫手。”
“哦?梅林那老東西竟然還有幫手,是格格尼亞人嗎?”
“不是。”巴德沉聲道:“是一個人類。”
“人類?他長什麼樣?”
“黑色的頭髮,有着左黑右金的異色雙瞳,是個難纏的男人。”巴德簡要描述。
米德拉那人類臉孔上的雙眼突然翻開:“是那個叫零的傢伙!梅林這老鬼,不是口口聲聲要殺了這個男人,怎麼突然走到了一起?”
“聽說他們是爲了同一個目的才一起行動的。”巴德補充道。
“阿狄米麗!”米德拉立刻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那現在,他們人在哪裡?”
“紅色大公目前在我族的營地內,我們族長已經答應可以讓他停留一個晚上。至於那個叫零的男人,不久前已經和梅林鬧翻,並獨自一人離開。我親眼看到,他進入了圖拉什山。”
“哦?這也正常,梅林那固執的老東西向來對人類沒有好感,鬧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你確定,那個人類的確離開了?”
巴德鄭重道:“我十分肯定。”
“很好,說吧。你要什麼報酬?”米德拉淡淡問道。
巴德擡起頭,眼睛裡閃爍着野心的光:“我要離開沉默之洲,並在凱澤拉斯里擁有一個位置。”
米德拉低下頭。兩張異形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末了,蟲王才慢悠悠地說道:“你有野心。我喜歡有野心的人。那是萬物進化的原動力。很好,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就這麼不喜歡這個地方嗎?這裡雖然貧瘠,但至少它是自由的。”
“自由並不能當飯吃,而我需要的不是沉默之洲所能夠給予。”巴德平靜地答道。
“那麼你回去吧,明天天亮的時候在綠洲外等我,我會帶給你一個全新的生活環境。我想你會喜歡它的。”
米德拉直起身體,揮動鐮足。
巴德知道他下了逐客令,當下也不說話,後退着隱沒在綠洲的霧氣裡消失不見。
片刻後。米德拉的親衛隊隊長奧斯姆從水霧中走了出來。這頭特別巨大的赤甲飛蟲人立而起,對米德拉道:“大人,接下來要怎麼做。”
“告訴你的人,養足精神,晚上好給梅林一個驚喜。”米德拉淡淡說道。
奧斯姆猶豫地說:“可是大人。紅色大公現在正受到圖庫族的庇護。如果我們襲擊他們的營地,等同於和圖庫族宣戰。”
“那又如何?”米德拉驕傲地揚起自己一對鐮足,彷彿要撕碎一個看不見的敵人般揮舞着說:“和紅色大公相比,圖庫族不過是一道小菜。以往放任他們不管,那是因爲沒有必要。現在我們註定要稱霸整個凍原。圖庫族不過是其中微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塊絆腳石。在我們前進的路上,像這樣的絆腳石踢掉就是了,難道我們還得考慮石頭的感受?”
“是,大人!之前是屬下愚昧了,那麼屬下立刻去安排晚上的工作。”奧斯姆沉聲說道。
米德拉點了點頭,它環顧四周,冷冷笑掉:“沉默之洲已經沉默了那麼久,也是時候該把你們從地圖上抹去了!”
已經是入夜的時分,但圖庫族中卻依然燈火處處。這些異族人稱不上好客,更談不上有朋友,仇家倒是挺多。只是他們依託着沉默之洲的地勢,又不去招惹像凱澤拉斯和格格尼亞這樣的巨頭,因此得罪的人雖不少,卻能夠生存到現在。而此刻,一場晚宴正在他們的大本營中舉行,宴會的主角是族長勉強稱得上朋友的梅林。
只是梅林對於這樣的宴會談不上喜歡,再加上心裡想着米德拉的事,於是宴會上便顯得心不在焉。圖庫族向來尚武,宴會上表演的節目也多是搏鬥爲主,兩名甚至更多的圖庫族人在宴會的場地中心捉對廝殺,儘管沒有用到武器,但打起來卻也拳拳到肉,因此場面十分火爆。
梅林的心思不在這,雖看着場中的激烈的場面,卻沒有半分熱血沸騰的模樣。圖先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老東西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點精神也沒有,要不然,你和我下去玩兩手?”
梅林本想拒絕,轉念一想,卻點頭道:“正好我也手癢,就讓我看看你這混蛋的身手有沒退步。”
於是圖先站了起來,雙手揮開,示意場中比斗的族人退下。他當先跳進場中,以圖庫族特有輕盈的身體,圖先像一片落葉般輕飄飄落到地上。腳趾落地便扣緊地面,卻又給人沉穩如山的感覺。一輕一重兩種極端的感覺同時出現在圖先的身上,非但沒有給人矛盾的感覺,相反卻是非常自然,就像是本應如此。
梅林心裡暗歎,圖先是這一支異族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在年輕時便是十分厲害的戰士,多年不見,他的戰鬥技巧只進不退,且從現在表現出來的氣度來看,這人在力量的體悟上又深了一層。如果生死交戰的話,梅林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紅色大公離座而起,他早已脫下那隻身一半的腥紅重鎧。現在赤着上身,下身則穿着一條寬鬆的束腳褲。長褲上描繪着火焰的圖騰,那是圖庫族的象徵。梅林就這麼朝圖先走去,看似平常,但每一步踏下,必讓人感覺大地搖晃一次。而隨着和圖先之間的距離不斷接近,梅林的氣勢亦水漲船高,不斷攀登上新的高峰,似無止境。
這種氣勢像是沒有盡頭的提升,讓本爲族長歡呼的圖庫族人漸漸安靜下來。他們能夠清晰地在梅林身上感受到如同山巒般的壓力,至此才知道爲什麼向來眼高於頂的族長,會勉強承認梅林這個朋友,實是因爲兩人的實力相差無幾的緣故,因而纔會如此惺惺相惜。
能夠在梅林龐大威勢下保持自如的,在場也只有一個圖先而已。族長微笑地看着紅色大公,撫掌道:“沒看出來啊老東西,你這氣勢比當年少了幾分張揚,卻多了幾分凝重,看來這些年你也沒閒着。”
“那是當然,我可是一刻也沒停止想過把你這老混蛋揍倒在地上的情景,怎麼可能閒着。”
“那怎麼辦?你先來還是我先來?”圖先哈哈問道。
梅林伸出手指勾了勾:“就讓你先來又如何。”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收起了笑容,圖先的眼神變得凌厲而冰冷,反而面對的不再是朋友,而是生死大敵。
突然他動了,只是轉眼的短短一瞬,圖先變成了萬千蝴蝶,在空氣中留下無數的殘影。那已經是速度的極致,就連向來對自己速度信心十足的巴德,此刻見了也訝異得無以復加。要知道把速度提高到留下殘影的程度,巴德自問也能夠問到。
可他絕對做不到圖先這般完全忽略了加速的過程,直接把速度提升到極致。而且留下的殘影也無法如此之多,那彷彿蝴蝶亂舞般的殘影,代表着圖先以繁雜至無以復加的軌跡移動着!
這一刻,巴德突然在想,如果讓圖先知道自己和米德拉私下來往會怎麼樣。
答案是圖先肯定不會放過他,而在圖先這種恐怖的速度和無序的運動下,巴德大概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會給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