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都像你們女人一個樣啊,只只知道舒舒坦坦躺着就行。”男人壞笑着說。
女人臉上緋紅起來,說:“盡胡說八道,男人肯定也累不到哪兒去,要不然還能樂成那個熊模樣,沒完沒了的。”
“你懂啥呀?好地,好插犁,不下力氣深耕怎麼行?要不然,不成糊弄了。”男人說着話,一隻手摩挲起來。
女人心頭一熱,她知道今天男人吃飽了肉,喝足了酒,積了滿滿一肚子的油水,肯定是要泄一泄火的。
於是,就起身吹滅了燈,暗處把身上的小衣服悉悉索索地褪了個乾乾淨淨,然後緊貼着男人的身子,順從地躺了下來。
石栓子往深處摸一把,嬉笑道:“看來這野味兒還真是個好東西呢,吃多了管事,真他孃的管事,以後咱就多吃肉,少吃糧,勤耕地,你說咋樣?”
女人哼哼着,算是應了下來。
男人顧不上說話,小心翼翼地側身上馬,還不等做些什麼,熟睡的閨女竟然說起了夢話。
石栓子被嚇了一大跳,陡然僵在了山水之上,待到閨女平靜下來,再探頭望一眼,這才抻過被子,蒙在了頭上,顧頭不顧尾地又忙活了起來
雖然當着閨女的面,很壓抑,很侷促,但總體質量卻超過了往常,就連持續時間,也是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並且是同步到站,皆大歡喜。
石栓子翻下身來,悠然吐了一口氣,心中溢出了無限感慨。
以後的日子慢慢舒坦了起來,石栓子隔三差五就帶着石開花去狩獵一次,並且每一次都是收穫滿滿。
打回來的獵物,照常分一些給王家,不但保障了兩家的果腹問題,還把幾個孩子都養得白白胖胖,生龍活虎。
如此一來,王乾土過意不去了,總覺得受之有愧,就跑過來對着石栓子說:“栓子大哥,不能老跟着你吃現成的,你看這樣好不好,趕明兒起,我跟着你一起去打獵。”
石栓子搖搖頭,扯起嘴角笑了,那笑裡明顯包含了那麼一絲絲輕蔑。
王乾土看破了他的意思,還明知故問:“你覺得我不行?”
石栓子想着法子給他留足面子,說:“不能說你不行,只是打獵這個玩意兒不是上來就會的,只有打小歷練才行。”
“我現在就跟你學,從頭學起,你看中不中?”
石栓子還是搖頭,他說:“那也不中,你看看你身上的肉,你看看你那雙手,那是用來打獵的嗎?搖筆桿子做學問還差不多,說實話,看你種地我都覺得彆扭,一點都不像個樣子。”
王乾土臉上有些掛不住,溫吞吞地笑着,說:“我……我本來就是個莊戶人嘛,只是爹孃給了這副弱身架子,跟着你折騰一陣子,就好起來了。”
石栓子仍然搖着頭,說:“你好好打磨一下莊稼地裡的活吧,打獵的事你就別跟着摻合了,我還擔心野獸們傷着你呢。”
王乾土還是不甘心,沉吟了一會兒,擡起頭來,衝着石栓子說:“那這樣吧,我不去可以,就讓龍飛跟你去吧,讓他跟你學徒總該行吧?”
石栓子琢磨了一陣,勉強答應了下來。
可到了第二天,王龍飛在爹的授意下,興高采烈地趕過來,打算跟着準岳父石栓子去狩獵時,意外卻又出現了——“媳婦”石開花死活不讓他去。
王龍飛先是跟她講道理,見行不通;接着又苦苦哀求,石開花還是搖頭;一連串地問了好幾個爲什麼,回答他的卻只有兩個字:不中!
石栓子站在一旁瞅着,先是有一絲疑惑:王家這大小子咋就不像他爹那樣唯唯諾諾,文弱軟蛋呢?甚至身上天生就帶有一股天然的霸道,或者說是匪氣,這是咋回事呢?
難道不是他王乾土的種不成?
琢磨來琢磨去,他就罵起了自己:石栓子,你這個熊玩意兒,人家“親家母”是個多麼老實本分的女人呢,咋就把人家往歪處想呢?這不是成心糟踐人家嘛,明明是自己心術不正,真她孃的不是個東西!
最終,他把這個小子的“異變”,全都歸罪到自家女人身上去了,那是因爲這個孩子打小吃了她的奶水,才使得他脫胎換骨,背叛了親爹的遺傳,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看着“小兩口”打口水仗的架勢,石栓子又打心底裡滋生出了無限的得意:王龍飛這小子雖然看上去跋扈蠻橫,但在閨女石開花面前,卻乖順無比,就算是有理也沒底氣,軟塌塌的就像一隻偷吃了腥的小貓。
這樣看來,女兒這一輩子不但不會無端受氣,受委屈,並且極有可能掌管家政大權,能夠挺直腰桿子當家作主了。
他還在偷着樂呢,閨女喊了起來:“爹,走啊,趕緊了。”
石栓子一愣,問她:“那龍飛呢,他去不去?”
“不去,他要是去了,就沒得獵物打了。”石開花斷然道。
石栓子笑着問:“這咋可能呢?多一個人,多一雙眼睛嗎?”
石開花知道爹這是在爲他求情,就板着臉說:“真的,爹,他要是去的話,那些野物就都躲起來了。”
石栓子掂起槍,對着準女婿笑了笑,調侃道:“龍飛,你可別怪我啊,你這個徒弟我是不能帶了。”
王龍飛一臉不情願,低頭掐着手指頭。
石開花大聲吩咐道:“你趕緊回吧,幫着娘拾掇柴禾去,不許偷懶啊。”說完,轉身走出了院子。
石栓子望一眼準女婿,轉身甩開步子朝前走去,心裡竊然喟嘆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滷水斬豆腐啊!
但有一個根本問題他沒弄明白——石開花咋就死命不讓王龍飛跟着去狩獵呢?
出了村子,石栓子加快腳步,趕了上去,喊一聲:“閨女,你慢點走,爹有話問你。”
石開花稍稍放緩了腳步,頭也不回,說道:“你不是就想知道爲啥不讓他一塊去嗎?”
“是啊,爲啥?”
石開花冷冷地說:“他有野性,不能讓他見血,見血就會眼紅,見血眼紅的人會殺人不眨眼。”
石栓子心頭一顫,問:“丫,你咋這麼說呢?”
石開花說:“這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打小就那樣,是天性。”
“這話從何說起啊?”
石開花悶頭走了一段,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懂,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白磨嘴皮子。”
石栓子便不再問,但心裡卻不安靜,反反覆覆回味着閨女的話,越發覺得雲裡霧裡,覺得父女之間隔着很遠很遠的一段距離。
石開花的怪誕不但體現在她對王龍飛的認知判斷上,更多的則體現在狩獵的過程中。
她不止一次給爹提醒,一定不要打懷着崽的禽獸,也不要打弱小的動物,更不能打狼,不管是老狼,還是小狼,連一絲一毫的歹意都不能有,就是空槍瞄一下都不行!
……
這些奇異的戒律讓石栓子難以接受,問她爲啥,石開花就板起了一張俊秀卻冷漠的臉,說:“不讓你打,你就不打唄,用不着問那麼多!”
石栓子就說:“這不能打,那不能打,那咱們吃啥?”
石開花已經鑽進了山林,瞄腰尋覓着,說:“只是野兔、山雞就夠了,你放心就是了。”
爹說:“兔子跟雞不也是生靈嗎?照你這麼說,那也不能打了,倒不如咱把槍摔了,兩家人從此吃齋唸佛去算了。”
石開花沒接話,突然喊道:“兔子……兔子……快……快打!”
石栓子順着她的手指,摟動扳機,嘭一聲,騰然而起的煙霧中,一隻野兔頹然倒地,四腳亂蹬。
石開花跑過去,撿起兔子,倒提在手中,在爹面前掂量着,正經說道:“兔子和雞跟其他野物不一樣,它們都是老天爺給人的口糧,只要長全了身子,儘管捕回家吃就是了。”
“你這丫頭,從哪兒淘換來的這些說法呢?”石栓子搖搖頭,滿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