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瑗今天是必須去醫館的,她答應了以後每天要給楚之雍鍼灸,雖然昨天被鳳容崢氣得心尖發疼,但這跟她的工作無關,她已經想好了,就算以後嫁給他,她也不能放棄醫館。
她纔不會傷心他這麼對她!
來到醫館,楚之雍已經在等她了,這次他沒有帶太多下人,只帶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廝。
“楊振,去幫楚少爺收拾一間病房出來。”江梓瑗吩咐着,已經拿出錦盒,開始給每根銀針消毒。
楚之雍坐在軟椅上,擡頭看着江梓瑗,“江姑娘,我需要鍼灸多久?”
江梓瑗說,“這個真不好說,什麼時候你腳的毒排出來了,就可以不用鍼灸了,你不喜歡鍼灸嗎?”
“我只是希望能快點好起來。”不然他走到哪裡都需要別人抱着,向來驕傲的他如何受得了這個。
“你跟你那位大哥感情如何?”江梓瑗好奇地問道,示意那個小廝將楚之雍抱到病牀上去。
楚之雍眸色微沉,“江姑娘爲何這樣問?”
“你是不是想要快點好起來去報仇?”江梓瑗說道,“我勸你最好別抱着這樣的心思,不然影響自己的病情,放鬆心情,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
“我聽你的。”楚之雍看了江梓瑗一眼,低聲說道。
江梓瑗笑着點了點頭,“把褲子脫了。”
楚之雍臉色瞬間漲紅,聲調怪異地叫道,“脫褲子?”
“不然怎麼鍼灸呢?”江梓瑗好笑地問道,仔細一想,好像也不太方便,“把衣服脫了,褲子捲到大腿吧。”
楚之雍紅着臉看了看自己的小廝,猶豫了片刻才讓小廝替他將衣服脫下來。
江梓瑗皺眉看着他的雙腳,又看了看他俊逸的臉龐,腦海裡浮現一副少年鮮衣怒馬的景象,如果他的腳沒有這樣……如今不知如何瀟灑風光,陷害他的人實在太狠了。
“痛嗎?”江梓瑗將銀針刺進他的小腿各個穴道里面。
躺在病牀上的楚之雍搖了搖頭,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楚。
江梓瑗說,“如今不痛也是正常的,因爲中毒,所有神經都麻痹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江梓瑗纔將已經變了眼色的銀針取出來,看了看銀針的顏色,她在心裡暗歎,幸好這毒在他體內還不是太久,要是經年累月,估計神仙再世也治不好他了。
“江姑娘,湯藥準備好了。”楊紫若進來低聲說道。
江梓瑗轉頭對楚之雍說,“坐起來,泡一下腳。”
小廝立刻將楚之雍扶了起來,楊紫若看到楚之雍的腳,眼底閃過一抹暗色,如果不是這雙腳,他們楊家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將一個有小腿高的木桶拿了進來,江梓瑗試探了水溫,才讓楚之雍的腳放進去。
“啊啊啊……”楚之雍的腳在藥湯裡泡了沒多久,他的臉色慘白,受不住那鑽心的痛大叫出聲。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小廝大叫問道。
江梓瑗立刻說道,“摁住他的腳,別讓他的腳出來。”
楚之雍用力推開那個小廝,“痛!”
“不痛你就要哭了,痛不是更好嗎?你的腳多久沒感覺了?”江梓瑗大聲問道,她心裡其實很慶幸,好在他還能覺得疼,不然她真沒辦法了。
楚之雍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滿是汗水的俊臉擡頭驚訝地看着江梓瑗,他的腳……居然感覺到痛了?
“忍着點,浸泡半個時辰就好了。”江梓瑗說。
“是!”楚之雍咬緊牙關,不知是不是因爲激動,眼眶有些發紅。
江梓瑗找了個木槌,在他膝蓋上敲了幾下,他的小腿動了動。
“江姑娘,你看到沒有,我……我的腳剛剛動了一下。”楚之雍興奮地叫道。
“我看到了,這是神經反應。”江梓瑗笑着說,“你先浸泡着,我去把銀針消毒了,明天再過來給你鍼灸。”
楚之雍還在強忍着痛楚,他點了點頭,因爲咬緊牙關說不出話。
江梓瑗拿着銀針出去消毒,她要用水先將銀針滾一下,然後在拿酒高溫消毒。
她有想過多打幾套銀針,但在這個年代,靠手工打的銀針想要經常換用是不可能的,只能把消毒工作做好了。
“江姑娘,你真能治好楚之雍的腿嗎?”孟焦蹭到江梓瑗身邊,好奇地看着她在煮那些銀針,他剛剛聽到楚之雍的叫聲了,一個人的腳還能感覺到疼,那就肯定不會真的殘廢,以前有不少大夫試過了,可是楚之雍的腿就是沒感覺,不知道江梓瑗到底用什麼辦法。
江梓瑗笑道,“我不是說沒十成把握嗎?過幾天再看看吧。”
孟焦打量着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今日是徹底對她刮目相看了,她還沒及笄吧,竟然就已經有那樣嫺熟的鍼灸手法,一般的老大夫都沒有她這種沉穩的手法,他心裡不得不佩服她。
“對了,我開個藥方,這兩天要給楚之雍喝的。”江梓瑗說道。
江梓瑗利落地寫了個藥方給孟焦,交代了該怎麼熬藥,正說着,醫館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呼叫聲。
“楊振,你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江梓瑗說道。
楊振應了一聲,正要出去的時候,就見到兩個衣着鮮亮的年輕女子扶着一個老太太進來了,“大夫,快幫我們老夫人看看,我們的馬車被撞了。”
江梓瑗詫異地看着她們,“冉老夫人?”
“是你?”冉老夫人看到是江梓瑗臉上一沉,“不看大夫了,我們走。”
“老夫人,您剛剛被撞了一下,還是看看吧。”冉老夫人身邊的嫲嫲說道。
江梓瑗急忙過去扶住冉老夫人,“老夫人,還是我給你看看吧。”
“哼!”冉老夫人冷哼了一聲,在丫環婆子的勸說下,才勉強被扶着進了隔間。
孟焦想要跟着去看的時候,便那個嫲嫲給攔了下來,“哎喲,這位大夫,我們老夫人傷的是身子,不方便男子進去。”
“啊,在下冒犯了。”孟焦急忙退開了,心裡卻納悶,方纔見那位老夫人可不像是哪裡受傷了啊。
隔間裡,江梓瑗的手正在給冉老夫人把脈,只是脈象平和,身子簡直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哪像是剛剛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啊。
“老夫人,您到底怎麼了?”江梓瑗壓低聲音問道。
冉老夫人拉着江梓瑗坐到她身邊,眼睛帶着愧疚看着她,“瑗姐兒,老身心裡過意不去,爲了然姐兒讓你受委屈了。”
江梓瑗哎了一聲,笑着說道,“我哪裡受委屈了呢,反正帝都本來就沒人喜歡我,我名聲越是不好,才能保住小命。”
“多虧了你,然姐兒總算度過一劫,我已經讓人去將她接回來,只是臉上的傷疤……不能這麼快好起來,免得被懷疑。”冉老夫人低聲說道。
當初是江梓瑗讓冉然的臉破相,不過那只是假象,去了莊子以後,冉然的臉已經好了,爲了裝病,冉家也不敢在這時候接她回來,冉然在莊子裡也是戴着帷帽,沒人知道她已經好了。
江梓瑗說道,“慢慢就能治好了,可是,冉老夫人,您今日……怎麼到這兒來了?”
“老夫人知道江姑娘的醫館開張了,想找機會跟您重新和好,這纔剛剛在外面故意跟別的馬車撞了一下,以後不就有藉口請江姑娘到家裡去了麼?”旁邊的丫環笑着說道。
“老夫人,您不用這樣,萬一被宮裡知道了懷疑怎麼辦呢?”江梓瑗說。
冉老夫人笑了笑,“難道宮裡還能攔着我不能被馬車撞到,還能攔着我不能找你醫治?瑗姐兒,如今我是把你當半個孫女看待了,怎麼能看着外面的人這樣在背後說你,你放心,早晚有一天,你會成爲人上人,那些看不起你的早晚會求着到你跟前的。”
江梓瑗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極低,不過她還是高興冉老夫人這麼維護她,“等然姐姐回來,我一定親自去賠罪,到時候可要請然姐姐原諒我纔好。”
“你這個小機靈鬼。”冉老夫人笑道,“好了,你趕緊找個什麼東西替我包紮一下,雖然沒什麼事,也要做給別人看才行。”
“好。”江梓瑗掩嘴淺笑,心裡其實還是挺暖和的,本來她也沒指望冉家將她放在心上,她在帝都就是個人人都不喜歡的土鱉,但冉老夫人這樣費盡心思要重新與她交好,無非是想要幫她在帝都更好地立足,她怎麼會不感動呢。
願意幫助別人是一回事,但如果你幫助了別人,別人對你感恩和不感恩,那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隔壁是誰?”冉老夫人聽到楚之雍傳來痛呼的聲音,吃驚地問江梓瑗。
“楚家少爺。”江梓瑗說道,“腳被下藥了。”
冉老夫人啊了一聲,“是之雍那個孩子!”
“老夫人認識?”江梓瑗驚訝地問。
“之雍的母親是我的外甥女,瑗姐兒,你……你能治好他的雙腿嗎?”冉老夫人萬分期待地問道。
這緣分……江梓瑗默默地感嘆,“我會盡力而爲的。”
冉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瑗姐兒,我那個外甥女是個苦命的人,之雍是她的命根子,自從他的腿不能行走,他們母子真是……在楚家不知多艱難。”
“您放心,以後會好的。”江梓瑗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