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欽使大人的煩惱

弗蘭侯爵非常煩惱,是的,非常非常煩惱。雖然在接下來調查蒙亞塔這個重任後,他就確定自己會遇見各種各樣的麻煩,但是等到他離開布魯斯,正式啓程前往蒙亞塔時,他才愕然發覺,原來自己將要遇到的麻煩,比事先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首先,在離城半日之後,車隊的數輛馬車突然一起出現問題,導致侯爵大人不得不在路邊消磨了三個小時,直到幾個該死的車輪都被更換。而此時,夜色已漸漸降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車隊,只能選擇在野外歇息。

然而,這個做法很快就被證明是何等愚蠢!篝火的光芒吸引了野獸到來,一羣不知從哪冒出的魔狼襲擊了營地,雖然他們在幾百名護衛的抵禦下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卻也成功迫使弗蘭侯爵一行人整夜無眠。因此第二日啓程時,所有的使團成員都在馬上歪歪斜斜,似乎打算集體鍛鍊邊騎馬邊睡覺的本領。

緊接着,無法抵禦的天災降臨了——誰也沒有想到,在本應秋高氣爽的天氣裡,居然會下起暴雨。車隊冒着暴風驟雨在泥濘中前行半日,眼見所有護衛都已經進化爲泥人,弗蘭侯爵只能無奈的選擇入村休息。然而,就在他烤火取暖的過程中,一封加急信箋又被送到——由於爆發大規模山洪,前往蒙亞塔的道路被徹底封堵,預計沒有十幾天是無法通行了。

在這種情況下,車隊只能面對兩種選擇——要麼返回布魯斯等待天氣轉好,要麼改變路線先前往樂園城。通常來說,正常人都會選擇第一種,但向來信奉“磨難是一種最好歷練”的侯爵大人,卻毅然選擇了第二種。他命令車隊在雨勢稍弱後繼續前進,改道前往樂園城調查。而這種做法,又爲他們帶來了新的災難……

與之前的天災不同,這一次降臨的卻是人禍。誰都沒有想到,那羣據說被福萊爾降伏、卻又突然背叛的光頭盜賊團,居然在這種天氣下也會傾巢而出,並且就那麼湊巧撞上了車隊……既然如此,他們當然不會輕易告辭。當下很是熱情的招待了車隊,將能夠洗劫的財物全部洗劫一空,連馬車帶馬匹都沒有放過。

幸運的是,這些強盜似乎對於殺人沒有太多興趣,只念了幾句意義不明的“善哉善哉”,便即呼嘯而去。赤貧如洗的弗蘭等人面面相覷,卻也只能在這種情境下艱難前行,只依靠幾匹僅存的老馬和侯爵大人的頑強意志。因此,等到他們一路艱難跋涉,終於望見樂園之城的恢宏輪廓時,幾乎所有人都熱淚盈眶,爲了即將擁有的美食、房間以及熱水澡。

然而,當這羣飢寒交迫的人們,以學生第四節下課衝向食堂的那種速度,瘋狂衝向高約十丈的城門時,卻被一隊巡邏的衛兵生生攔下。當先的那名牛頭人戰士全副秘銀鋼甲,扛着價值千金的鐵格勒木柱,沉聲喝道:“站住。本城嚴禁乞丐入內!”

即使以弗蘭侯爵的修養,在這一刻也不禁勃然大怒。而他身旁的侍衛隊長早已忍耐不住,當即出聲喝道:“混蛋,難道你們僅有的智慧也被拿來吃掉了嗎?該死的牛頭人,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是乞丐?”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面對這種辱罵,亞歷克斯絲毫不動氣,依舊照着事先準備好的劇本,指指點點道,“我念的書少,你們不要騙我!不過這種裝扮都不算乞丐的話……明白了,難道你們是演藝團的?”

使團成員們怔了怔,不約而同的低頭望向自己——沾滿泥濘的衣服,狼狽不堪的身形,以及幾乎要露出鞋外的腳趾……這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乞丐就是乞丐!即使他們有一羣人,即使他們態度如此蠻橫,但還是無法改變乞丐的本質。

“放肆,我們只是體察民情,進行暗中探訪而已!”尷尬許久,還是弗蘭侯爵靈機一動,如此低喝的同時也出示了印信。亞歷克斯半信半疑地接過印信,若有其事地看了半晌,不住點頭。

弗蘭微微一笑,挺起胸膛準備接受對方行禮。但在他自得的目光中,那隻蠢笨的牛頭人卻突然搖搖頭,用足以令人噴血的語氣疑惑道:“這個是什麼,我不識字……”

砰然一聲,在場的使團成員中,倒有大半砸在地上——喵的,不識字你還看,而且還看那麼久?弗蘭整個人都在顫抖,卻仍勉強維持着風度道:“你不用管那麼多,只要帶我們去見這裡的管理者就可以了,明白嗎?”

亞歷克斯狐疑地看著他,再度嘟囔了一句“我念的書少,你不要無敵會員覓冰爾手打整理騙我”,這才笨拙轉身,帶着弗蘭等人緩步入城。毫無疑問,這隊奇怪組合在走入城門開始,就引起了周圍居民的圍觀。許多人甚至一面指指點點,一面低聲道:“真可憐,這些難民是從布魯斯逃來的吧,居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弗蘭強忍着面部肌肉的扭曲,完全無視從兩旁拋來的銅幣和饅頭。他努力提醒着自己要注意風度,無論處於何種情況下都要保持形象。但是幾分鐘後,當他注意到整個城市的內部景觀時,卻無法自禁地長大嘴巴,甚至有一種擰着手臂、看看自己是否在做夢的念頭……

如果說從外觀來看,這座新建的樂園城恢宏壯觀,那麼當你穿過可供兩輛馬車同時奔行的城門,走入到城市內部時——你會突然覺得,即使是世界上最華麗的語言,也無法形容這座城市給人帶來的震撼與享受……

城市中的道路全部以青石板鋪成,寬敞而筆直,沿途設有果殼箱與垃圾桶,以維持路面清潔。以優質材料建造的房屋,坐落在青石路面兩旁,佈局合理、錯落有致。幾座較大的建築夾雜在住宅之間,懸掛着“警察局”、“消防局”的牌子,不知有什麼用途。來往的路人滿面笑容,彼此間客氣的招呼行禮,無論是否熟識。而從他們的笑容來看,顯然是發自內心的,那是幸福感與滿足感的一種流露。

“讓讓,麻煩讓讓!”一輛馬車從身後飛馳而來,險些撞到來不及躲閃的弗蘭。只是緊接着,一位平民裝扮男子隨意招了招手,這輛懸掛着出租招牌的馬車就乖巧的停下載客。弗蘭看得疑惑不解,拉過身旁的衛兵詢問。這才得知這種馬車名爲出租車,只要付出五十銀幣,誰都可以乘坐。

“不僅如此,城裡還有一種用巨型甲殼獸拖動的大型馬車,可以搭乘一百名乘客。城主大人爲其取名爲公共汽車,意爲替公共服務的馬車。”這名衛兵得意洋洋地看著弗蘭,就像城裡人看着鄉下土包子,“不過這只是生活區的景觀而已,算不了什麼。等會到了娛樂區驚愕商業區,您就知道什麼叫奇蹟了。”

弗蘭冷哼了一聲,對這番話半信半疑,也不多說什麼。然而沿途行去,他和使團的成員卻漸漸迷失在目不暇接的景象中。心中更是隱隱升起一個念頭——恐怕衛兵所說的,也並不全是虛言……

在娛樂區,他們見到了沿途排列的兩行店面。嶄新整潔的外觀,頗有個性的設計,令人一看之下就有入內消費的慾望。這些房屋或大或小,或平房或高樓,但外部卻都懸掛着用廢棄魔晶製作的招牌——據衛兵介紹,這些招牌在夜色中都是能夠閃爍發光、足以在幾百米外就望見的。

而比起引人注目的外觀,這些店面的內涵,纔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弗蘭沿途行去,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娛樂場所。其中不僅涵蓋了他在康斯坦丁曾經見識過的一切娛樂項目,而且還有很多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肯德基、火鍋城、麻將館、棋牌室、夜總會、酒吧、桑拿室、海釣俱樂部、桌上游戲室……這些名詞對於遠道而來的弗蘭一行人等來說,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名詞。而站在各色店門外、穿着旗袍招攬客人的漂亮侍女,更是讓這些疲勞了幾日的男性精神大振,心中食指動了又動。如果不是弗蘭鎮壓着場面,只怕這些使團成員當場就要爲樂園城的娛樂事業獻身了。

“不像話,不像話!簡直是道德淪喪,道德淪喪!”眼見部屬都是色無敵會員覓冰爾手打整理與魂受的模樣,弗蘭不禁搖頭嘆息,只差學着某些老學究感慨一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不過他的嘆息剛剛落下,出現在前方的商業區,就讓那些使團成員再度眼放光芒——只不過,這次放的不是綠光,而是金光了……

整個商業區以龍與地下城商會的駐地爲核心,向四面輻射開去。與之前娛樂區的店面不同,這裡的商鋪雖然在華麗上有所遜色,但在商鋪面積上卻要大上幾倍。在這裡,你能夠買到你想買的任何商品,無論那是來自地下還是地表,無論那是來自於國內還是國外,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算是龍晶也能獲得。

而除了稀有商品之外,各類琳琅滿目的商品,纔是真正吸引人眼球的所在。弗蘭一路行去,發現自己竟然看到了坎帕斯所有著名商會的分號。而他們展覽的商品,顯然並不是隨便敷衍,而是真正拿出了自己商會的壓軸產品——換句話來說,他們對這個城市的前途相當看好,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傾向舉動。

“難道說,這個城市的建立,是衆望所歸?”看着路旁人們的笑容,看着商鋪熙熙攘攘的景象,弗蘭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有了微微動搖——雖然“私自建城、侵佔領地”的罪名不容動搖,但“造成民心混亂、經濟蕭條”的罪名,卻恐怕無法再成立了。

“怎麼會這樣?”弗蘭喃喃自語,神情有些迷惑。但當他無敵會員覓冰爾手打整理緩緩擡起頭,不經意的朝前方內城望了一眼時,卻頓時重複低呼道:“怎麼會這樣?”

在弗蘭侯爵過去五十幾年的生涯中,曾經見識過無數奇異甚至恐怖的場面。十八歲便參加軍隊的他,甚至曾經目睹一隻地獄血魔如何將人類一寸一寸的吞食下去。然而在那種恐怖場景面前也沒有動搖的弗蘭大人,此刻卻因爲面前的場景而陷入迷茫,一度懷疑自己的視覺出了問題。

實際上,存在這種疑惑的又豈止是他?使團成員們齊齊伸長脖子,如同被牽着走的飛鵝,他們的眼珠幾乎奪眶而出,恨不得貼在不遠處的那副畫面上,也好看個究竟——那是幾張擺放在內城入口的木桌,十幾名生物正圍坐桌面,一面抽菸一面打着麻將。但令人驚訝的,不是這些賭棍的大膽妄爲,而是他們的身份如此複雜。

“暗精靈、黑矮人、人類、巫妖、海妖……”弗蘭喃喃自語,脫口報出這一連串名詞。他就那麼傻呼呼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名人類摸到某張牌,然後大笑着將暗精靈、黑矮人面前的金幣一掃而空;至於他的人類同伴,似乎因爲輸錢而非常惱火,開始用力掐着身旁巫妖的脖子,而被攻擊的對象居然還擠出一絲笑容,順手扔了根雪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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