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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喬的日記
聖元512年9月8日 晴
這是我入學的第一天。本來想學點劍術考個上崗證,好歹也可以回村裡,去鎮上討個衛兵的差事,揚眉吐氣光宗耀祖什麼的。當然,主要是聽說,那邊的衛兵很清閒,收入也穩定,又不需要去前線打仗;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了,這樣既可以貼補家用,養活六個妹妹,同時也可以給家裡留點香火……但是沒想到,我卻做了廚師學徒。
可是,居然有這樣的好差事啊,不管管吃管住,還有錢拿,每天三千金,這簡直像做夢一樣!也許是騙子也不一定,不過如果幹一天他們不給我錢的話,我走也不吃虧,哈哈,我太聰明瞭!
更誇張的是,我的導師居然叫菲莉絲,和二次聖戰的大英雄重名——應該只是重名吧?因爲,她怎麼看也不像那種神級人物啊!
原以爲第一天只是講講廚師基礎,最多打打下手,誰知道我一去就被拉來主刀,全家十幾口人等我做肉食,這太有壓力了。更要命的是,我這時候才發現,我的導師菲莉絲,除了會做烤麪包和雞蛋培根,啊,應該還要加上速凍烤豬腳加熱,對,僅僅是加熱,別的就什麼都不會了!
據說每一個出色的鍊金師都是烹飪高手,看來,這個菲莉絲果然不是傳說中的那一個吧?
我從菲莉絲的口裡聽說,她已經換了好幾個廚子了,果然是騙子吧,騙子吧?我突然覺得好沮喪。而且他們家的小孩子也很討厭,特別是最大的那個男孩子,我總覺得他很可怕,尤其在我接近菲莉絲身邊半徑一米範圍內的時候!他簡直就是個惡魔!當然,我也發現,如果想躲着他,呆在男主人身邊兩米內都是相當安全的,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這家的飲食相當不協調,食物全部是烤豬腳,只有女主人,也就是菲莉絲比較正常,喜歡麪包,熱牛奶和幾塊烤牛排,兩片培根。似乎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吃了好些天速凍豬腳了,今天難得吃一回新鮮的,孩子們都很滿意。
事實上,我也就在小時候吃過一次馬利馬琪豬腳而已,但是男主人誇我很有天賦,哈哈,他們喜歡就好,菲莉絲甚至讓我留下。但是我關心的卻是我那三千金,如果過了半夜十二點他們還不給我,我一定立刻走人!
咳,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五十了……還有十分鐘,哦,不,難道,這真的是一個騙局?這太悲劇了……
聖元512年9月9日 陰
今天是悲喜交加的一天,因爲我認爲我被騙了,所以打算開溜,結果,被人給揍了。揍我的居然就是那個身高不到我腰的小不點——現在我知道他叫亞歷克。
這家的孩子很詭異,半夜居然都不睡覺的,結果亞歷克把我交給他的弟弟妹妹們當玩具耍,是的,我真的覺得我就是個充氣玩具!這羣孩子,根本就是惡魔,我以爲我死定了,萬幸,有人把我救了……
救我的依舊是一直以來的大救星,這個家的男主人。更諷刺的是,他居然叫阿爾法,老天,和二次聖戰英雄菲莉絲的王牌使魔重名,可是,這個男人除了長得太漂亮,倒是沒有一點像惡魔的地方,脾氣超好,而且既沒有爪子,也沒有尖角……
我很沒品的哭了,抓着他的衣服,哭得很傷心,作爲家裡的獨子,我從沒有吃過這麼大虧,我真的以爲我會死。很難想象,一羣孩子可以這麼可怕。
我的肋骨折了好幾根,腳踝也脫臼了,像一塊爛布片一樣被帶了回去,之後我就暈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渾身的傷都好了,這太神奇了,彷彿半夜的事都是一場噩夢。
女主人菲莉絲難得溫柔地問了我逃跑的理由,然後我才知道,原來她把那三千金的事給忘了,天哪,這麼重要的事,她居然能忘了!
結果,我就這樣拿到了那筆錢,現在,我很開心——昨晚的事,果然是做夢吧,就憑那幾個半大孩子,怎麼可能那麼厲害?
似乎知道我受了驚嚇,這家人今天都對我很溫柔,我居然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休息,錢還照拿。這太讓我不好意思了,因爲我根本一點傷都沒有。接着,我發現了一件事,這家的男主人,居然是個烹飪高手啊!他們的家務竟然是兩個人輪流做的,今天你帶孩子我做飯加採購,明天我帶孩子你做飯加採購,咳,然後,我居然是專屬於女主人的廚子?
“嗯?爲什麼要自己做?她做的能吃嗎?”男主人對於我的問題回答的理所當然,“而且,你不覺得這種事,很有趣嗎?”
真是古怪的興趣!果然,傳說都是傳說吧?魔王級惡魔怎麼可能喜歡下廚?至少我不喜歡,比起做肉食,而且是這麼多人的肉食,每一頓都要幹掉好幾箱生豬腳,我還是更喜歡那每日三千金!
……
聖元512年10月21日 小雪
我已經來到這個家一個多月了,也漸漸喜歡上了這裡,雖然這裡的人都很古怪,但是,我也知道怎麼應付那些小傢伙們了,是的,只要你隨身攜帶肉食,那麼,就能很容易的討好他們,畢竟還是小孩子嘛。
現在,我也弄清楚了這十一個孩子的名字,這裡麪包括七個男孩和四個女孩,其中有三對雙胞胎,一對三胞胎……咳咳,正常人是不可能在五年內生出來這麼多孩子吧?一定有抱養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但是難以置信的是,一旦我問起這件事,女主人就會很生氣,很認真地告訴我,這裡每一個都是她生出來的,絕對不會有假。
好吧,哪怕我不信,也只能藏在肚子裡。但是無疑,每一個小傢伙都很可愛,除了最大的那個。
這一個月來,除了分工明確的家務事,我發現,這對夫婦的確感情相當好,好得令人羨慕,雖然男主人經常抱怨女主人做的菜味道差,而女主人會以此爲由把我臭罵一頓,女主人也時常埋怨男主人養子不教,但是無疑,這兩人都樂在其中。不僅如此,他們嘿啾的次數也相當驚人,那動靜簡直能把二樓的地板壓塌,事實上,有一次差點把火山給引爆了……
咳,這不是正常人類乾的事吧?
除此以外,他們還喜歡泡火山浴,這件事要從另一件事說起,就在昨天,家裡來了一個客人,一個渾身都是藍色皮膚的,彷彿哥布林一般的惡魔,他們都叫他格木格,據說是一種深淵惡魔。
呃,我已經不想問爲什麼深淵惡魔會出現在這裡了……但是,爲了表示對遠道而來的朋友的歡迎,這對主人決定帶客人去泡個熱乎乎的火山浴。當時,男主人很熱情地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因爲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洗過熱水澡了!這都要拜亞歷克所賜,算了,大人不和小孩子見識……總之,我很高興的,帶着我的乾淨衣服,踏上了女主人設置的傳送法陣,和某隻深淵藍皮膚惡魔,以及那一大幫孩子一起。
據說,池子非常大,而且沒有人,絕對不用擔心有人搶地盤,我信了,滿心期待,只要和男主人一起泡,我就不用擔心被小傢伙們騷擾。
但是當我到達那裡後,我知道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因爲這羣傢伙所謂的火山浴,根本不是什麼火山附近的溫泉,而是徹頭徹尾的火山熔岩!
媽呀,這是人呆的地方嗎?如果不是因爲神馬抗火結界,我現在已經連骨頭都不剩了!也許我應該感謝女主人給我的特殊優待——專用加強版抗火結界,但更要命的是,她甚至跟我說,直接跳進去吧,不會有事的……不要,打死我也不要,我還想活的更久一點!
然後,我就在池子邊看他們泡了一整天,玩了一天的熔岩,就像玩水那樣……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看到了這羣人惡魔的真面目——誰能告訴我,爲什麼惡魔可以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啊,爲什麼會有這麼一大家子惡魔住在克勞斯城外啊,我混亂了!
結果,我又暈了,據說是中暑了……果然,還是體質太弱?不,不是我的問題,是這一家子有問題,他們,根本就沒一個是人類吧!
後來,很顯然,當我再次醒來時,我發現我又回到了那座宅子裡,沒有叫做格木格的深淵惡魔,也沒有全部變成惡魔的一大家子人,一切如常,彷彿一場夢……
好吧,我已經習慣了……
聖元513年1月12日 晴
我到這個家有小半年了,日子過得很滋潤,錢也攢了不少,我已經申請了休假,下個月初可以回家一個禮拜,看望父母。我喜歡這種人性化的老闆,我想,父母和妹妹們見到我,一定會很高興,因爲我也會賺錢了!
不過,這個月會很辛苦,因爲,女主人,又懷孕了。
“嘿嘿,在踢我呢,這次一定是三胞胎!”女主人看起來很興奮,她到底有多愛小孩子啊,很難想象,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少女,會挺着個大肚子!
“再生下去,我也要請廚子了。”男主人嘆道。
“爲什麼,你不喜歡嗎?”女主人顯得很無辜。
“這些小混蛋佔據了你太多太多時間!”男主人一臉平靜的埋怨。
我知道,男主人看起來越平靜,表示他越認真,這真是個什麼事都藏不住的男人。
“我已經把懷孕期縮短到兩個月了,你還不滿足,貪心的傢伙。”女主人嘟着嘴。
“爸爸,我們餓了……”小傢伙們已經坐到桌子邊,拿着刀叉開始敲盤子了。
男主人不再說什麼,站起來,去倉庫翻了一陣子,然後走了出來,跟我說:“沒肉了,跟我走一趟。”
“那是我的廚子。”女主人在一邊提醒。
不等我開口,男主人卻道:“提前支付明天的三千金。”
哦,真是個慷慨的主人啊,我腦子一熱,也不記得女主人說了什麼,就這麼跟他出去了。
新科瓦爾城裡有一座很大的雲之馬利馬琪總店,我以前都是和女主人來的。菲莉絲不擅長烹飪,但是說起精打細算,砍價還價,絕對無人能出其右。我經常在一邊聽得暈乎乎的,結果,可怕的折扣就已經談下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主人一起出門採購,因爲他似乎很少到這種人多的地方來,無疑,他長得太顯眼了,尤其是那銀亮的長長頭髮,讓人有很想碰一碰的想法,但是直覺告訴我,那是絕對不可以觸碰的。
男主人把自己包得很嚴實,似乎不喜歡在冰天雪地裡走動,也不想和路人有太多接觸,就算看中了什麼貨物也都讓我上,對此我感到無可奈何。
要知道,我可沒學過算數!
萬幸,這個男人足夠有錢,也相當大方,完全不砍價還價,似乎對數學有着天生的厭惡。
很快,我們就買齊了一大堆東西,並且還僱了一輛馬車,但是我發誓,我們花掉的錢,一定比應有的錢要多得多。
我跳上了馬車,萬幸,我在家裡的時候也趕過這樣的馬車,而男主人就坐在我身後。
他真的是一個好人,但是,在那個家裡,似乎脾氣太好了些,這在這個社會太少見了,於是我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真寵你太太。”
“嗯?”他有些意外。
“我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好脾氣的人。”我補充了句,若是一般人,恐怕很難容忍菲莉絲的脾氣吧,尤其在懷孕期間,就連那些小崽子們,也越來越得寸進尺了。而自從女主人懷孕後,所有的家務事似乎都是男主人在做,當然,輪到女主人的日子,是我在做……呃,這個家,實在是很神奇……
“哦……”他只是漫不經心應了一句。
“您沒生氣的時候嗎?”我終於忍不住了,總覺得,這個男人,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因爲除了在那個家裡,他似乎總是和一般人保持距離。
“生氣?爲什麼?”他有些納悶。
這次,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愛他們。”他突然再次開口,“喜歡的話,是不會生氣的。”
他望着遠方,銀色的雙瞳裡神采熠熠,這一刻,我發現我錯了,他們,真的很幸福,不僅僅是那個女人,和那一羣無法無天的孩子們。
幸福這種東西,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吧?我想,我也許永遠也不會明白……
聖元513年2月3日,陰
明天,我就要回家度假了,而就在今天,聽說女主人的父母會來,也就是說,未來幾天都不需要我幫忙,我倒是樂得清閒。
然而,我沒想到,我竟然見到了赫赫有名的鮮血魔女艾蘭本人!是的,她的肖像早已貼滿了所有的冒險公會,這個喜歡冒險的女人,在這些年,掃蕩了幾乎所有的s級任務!
據說,她是個財迷,但是也有人說,她每次都把賞金捐出去了,自己一分都沒拿,她似乎一點都不缺錢。
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哪種說法是真的,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我會在這裡遇到她本人,而她,竟然是菲莉絲的母親!
老天,那個傳說,難道是真實存在的?我想,我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了。
除了見到了艾蘭,我還見到了一位神奇人物,這位身材高大,全身都在盔甲裡面,從來不露頭,但是,菲莉絲卻叫他父親,而艾蘭則稱他爲塞爾維斯。
塞爾維斯.尤西斯!在吟遊詩人的故事中,我不只一次聽過這個名字,這位傳奇人物早在十幾年前就死於艾蘭之手,但是爲了愛,他以靈魂跟隨心愛的女人,成爲了亡靈。
只是,在二次聖戰之後,黑暗女神尼爾瓦拉的力量消失了,所以,亡靈也成了傳說,可是,現在這算怎麼回事,難道,那匪夷所思的愛情史詩真的是真實存在的事件?
愛蘭是個相當有激情的女人,一來就接手了廚房裡的一切差事,而且和男主人相談甚歡,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說,真是丈母孃見女婿,怎麼看怎麼歡喜,至於塞爾維斯,則和女主人敘舊,同時和孩子們玩鬧着。
從他們的對話裡,我才得知,這個塞爾維斯,的確是個亡靈,而且,他似乎正在研究重造身體的辦法,他們甚至提到了復活石板。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在兩百年後借給你用一次哦。”女主人是這麼說的,“最近的一次使用機會,607年的那一次,我留給梵了……抱歉!”
“我還是算了吧……”塞爾維斯嘆道,“使用那種東西召喚來的並不是這個我,而是三十年前那個我,但是,我不想失去這三十年的回憶,這三十年,我很幸福……”
“是嗎?那就好,謝謝你。”
我很少看到這麼溫柔的女主人。
直到這一刻,我想,我大概真的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東西,比如,二次聖戰的參與者,他們居然都還在這個世界上,以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方式生活着。所謂的英雄,說不是人,但其實,骨子裡也是普通人啊……
如果把這些告訴村裡的人,他們一定會把我當瘋子吧?哦,不,想想,這些人物從來不直接承認自己的身份,這表示他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生活被擾亂,所以,我其實,真的知道得太多了?
也許,我這個記日記的壞習慣,這個日記本身,就不該存在——我會被滅口嗎?他們現在爲什麼毫不避諱我這個外人?還有那換了好幾任的廚子,難道,他們都不是被辭退了?
哦不,我會被滅口的,我一定會被滅口的,也許,我會在返鄉的路上,莫名其妙的消失,永遠不會回到我的家鄉……這太可怕了!
結果,我說出了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的話:“你們待我太好了……所以,我可以繼續留下嗎?女主人現在需要人照顧吧?我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回家的事,可以晚些的,畢竟,我們平時也有書信聯絡,家裡人都很好,不用擔心……”
於是,我又留下了,當然,這一定是最後一份日記了,我會燒掉它,以後再也不記了,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