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蒂岡大教堂的地下深淵,一位老人手握十字架呢喃着福音,行走在只有火把照明的黑暗甬道內,腳步踏在佈滿條條血絲的磚面上,莊重而肅穆。這一條並不算寬廣的走道兩側佈滿釘着鏽跡斑斑的木門,透過門上窄小而骯髒的視窗,望去都是一張張猙獰而扭曲的面目,有人類,有吸血鬼,有狼人,有大洋之中的海族,綁縛着他們雙手的黝黑鐵鏈似一條無形的索命繩在逐漸的榨乾這些“異端”苟延殘喘了許久的生命力。
死城。這是聖事部內部最能一錘定音的,對這片寂靜到可怕的,只有一些微弱喘息聲的小道的定義。
無論是打盹的守衛,還是正在捶打犯人的拷問者,甚至正在用倒鉤剜出眼珠的矮小行刑者都恐懼的將勾出一半的眼珠重新塞了進去,即使冒着犯人咬舌自盡後上面怪罪自己玩忽職守的風險,所有人都從小房子內低身走了出來跪着,雙手按在胸前彎腰匍匐在地,異口同聲,說道:“願主與您同在!”
見識過太多跌宕起伏荒唐悲喜的老人沒有理會周圍兩排沾滿鮮血的下屬,繼續呢喃着走向充滿黑暗的盡頭,周圍人偶爾逾越式的在老人背後擡起頭看着這位並不高大的領袖,懼怕、狂熱、敬畏和種種飽含野心或者禍心的目光恭送着他的離去,直至黑暗吞噬了他最後一角衣袖,起身,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內,繼續拷打着犯人,只不過方式更加殘暴,更加血腥,似乎老人的到來便是一道血腥的催化劑,人們統統變得嗜血而瘋狂。
老人繼續獨自前行,最終卻在一座不起眼的木門前停下腳步。門前的守衛是一位手持厚重教典,正在奮力閱讀的年輕教士,長相併不出衆,實力低下,臉上點點雀斑在這條通道上奢侈的並排兩座油燈微弱而搖曳的燈光下有些格外耀眼的生命活力。年輕教士不時的扭轉着身子卻發現原本便十分微弱的燈光又黯淡了幾分,不禁擡起頭,看清了來人,心臟猛地加速起來,右手顫抖着扶起鼻樑上的眼鏡,坐在原地呆滯的不知所措。
老人並沒有怪罪年輕教士無意之間犯下的逾越之罪,開口,淡淡的說道:“願主與你同在。”沒有留在原地等待教士還禮,老人推開教士背後腐朽的木門,再次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年輕教士目送着老人的離去,過了片刻,教士方纔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坐着與那位尊貴的大人對視,甚至大人的施禮自己竟然沒有立刻還禮?這是何等的失態啊!意識到過錯的教士下意識的鬆開手,教典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如同老人的腳步聲般。如獲大赦的教士連忙拾起教典,卻煩躁的突然忘記了頁碼,隨手翻開,入眼,卻是如此一段言語一一他獨自行走在黑暗之中,等待着光明。
老人繼續向前走去,這段不算漫長的道路漸漸的到了盡頭。兩個站的筆直的侍衛持着長戟,默默的矗立在盡頭的鐵門前,厚重的盔甲完全遮蔽了他們的身體,如同一尊鐵甲塑像般。默默推開那道門,早知身側都已經是死人的老人眯眼看清的那道俏麗身影時,開口說道:“你不該來到這裡,可妮莉雅。”
裁決者可妮莉雅合上手上那本巨大的秘典,轉身,那張不符合年齡的嫵媚俏臉上盡是驚訝,低身,雙手提住裙襬,恭敬的行禮道:“教父。”
老人緩緩向前邁出一步,看着自己親手培育出的裁決者,合上雙目,沙啞的重複道:“你不該來到這裡,可妮莉雅。”
可妮莉雅深知自己的教父惜字如金的作風,跪了下來,面對老人的第二次責備,擡頭盯着他,平靜的說道:“教父。”
老人讀出可妮莉雅眸子中的那股正欲掙扎而出的不滿和得知真相後的悲憤,他必須在他們爆發出來之前鎮壓它們,甚至抹殺它們!老人將手中的十字架掛在手腕處,語氣加重了三分,低聲吼道:“你不該來到這裡,可妮莉雅!”
可妮莉雅起身將胸前的十字架拽了下來,面對教父的訓斥,冷漠的裁決者拋去昔日的做作面具,將心中那面最柔弱最真實的一面暴露在老人面前,雙手環抱前胸,兩行清淚自臉龐滑落,沾溼了衣領,沾溼了衣袖,哽咽道:“我從小便不斷的問您,我的父親和母親是誰,而您從未告訴我關於他們的信息和下落……原來,原來,那些便是真相,那些就是教廷存在的真正意義!”
老人面對學生的由心而發的悲憤無可奈何的保持了沉默。
可妮莉雅跌坐在地上,神色憔悴,無助的眼神我見猶憐,大聲吼道:“知曉真相的您,爲何不在第一天便掐死我!讓我真正的解脫!”
老者低聲嘆道:“這便是宿命,你我逃脫不了的宿命。整個聖事部,整個教廷,甚至整片大陸都與它息息相關,誰都不能置身之外。它的意志,是你我無法忤逆的,任由這詛咒延續千年之久,這不僅是你的不幸,也是所有人的不幸!”
可妮莉雅不甘心的低聲抽泣,“爲什麼偏偏是我!”
“對不起,孩子。”老人面帶愧疚,嘆息着道歉道。
“您沒有錯,錯的是該死的它!”
“無論是誰的錯,我的也好,它的也罷,終有人要爲其承受後果,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即使是死,我也心甘情願。”老人突然脫去身上厚重的教袍,深沉而醒目的黑色代表着他沉悶而令人敬畏的身份,如今,老人將它完整的從身上剝離下去,手中的十字架吐露着一絲黑芒,深吸口氣,重複道:“必須有人付出代價!今天,只能容許一個人走出這扇大門!”
可妮莉雅起身,抱着腦袋向後退了數步,哀求道:“請您離開,我無法對您刀劍相向!教父!”
老人舒展着身子,手中黑芒涌現出來,平靜的說道:“盡你全力。”
可妮莉雅悲鳴一聲,手中涌出同樣的黑芒,眨眼間已經從數米外轉移到老人的面前,雙手握住黑芒劍自下而上重砍而下,黑芒所到之處,空氣似乎也被那黑色火焰燃燒殆盡,空間被切碎斬斷!
老人單手持劍,接住學生看似凌厲的一擊,兩柄黑芒劍交接的一瞬間,似乎空間也被壓迫成一線,可妮莉雅後退之際無數的空間刃自劍鋒涌出,牆壁、地面、天花板上盡是深深的裂痕!
只是一擊,堅固的房間便已經變得凌亂不堪,除去由特殊材質製成的秘典和蠟燭之外,盡數崩壞!這時,可妮莉雅方纔想起自己敬愛這麼多年的教父有着另外一個名號一一黑暗教皇!人類的巔峰強者!
老人收起黑芒劍,點點頭,認可道:“不錯。”
可妮莉雅嘴角劃出一道微笑,提劍再次向前,說道:“教父,再看看我從解剖狼人腹腔領悟來的這招如何!”
老人輕鬆躲了過去,卻依舊擋在門口,搖頭道:“不行。”像是在指導學生修煉戰技一般。
“那這招又如何!”
“夠了!”老人面無表情,轉手將可妮莉雅手中黑芒劍打落在地,黑芒散去,修飾樸實的十字架落在地上叮噹兩聲安靜下來。
可妮莉雅目無表情,任由手腕的傷口不住的滴血,與老人平視,說道:“教父,爲什麼不一劍切下我的手掌?我記得您曾經告訴我,對敵人的仁慈是世界上最愚蠢最致命的廉價同情心,若是平時的您,就該切下我的手掌,再一劍刺穿我的心臟!”
老人沒有反駁,沒有解釋,冷冷的說道:“繼續!”
可妮莉雅慘然一笑,舉起手,解說道:“這是我在圍剿吸血蟲子時候最喜歡用的一招,可以直接將他們的心臟抽出來……”
老人突然冷酷的打斷道:“用血沸。”
“在您沒拿出《黑暗聖經》前,我永遠是您的學生,我不能用您教導我的招數對付您,教父。”可妮莉雅低聲說道。《黑暗聖經》,傳聞黑暗教皇手中堪稱教皇權杖的神器,只要血液內存在黑暗物質或者天生的黑暗生物,在這本聖經面前,都只能俯首陳臣!可妮莉雅也不能意外!這邊是黑暗教皇凌駕於衆多強大黑暗物種的憑據!
老人低聲詠唱,一巨大的殘缺黑色石板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背後,浮在空中,表面血色的符文涌動,在最上面卻只有半個符號如同被人生生從中砍去一截一般。
可妮莉雅苦澀的笑道:“《黑暗聖經》,教父,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這麼稱呼您了,請接招,血手!”在教廷聖事部中因消滅異端而赫赫有名裁決者可妮莉雅在絞殺衆多吸血鬼的時候,最喜歡用手直接穿過對方的胸膛,握住那些沒有溫度卻還在跳動的骯髒心臟,有種一透而過的快感。然後將整隻吸血鬼舉起來,用力一握,享受淋浴在骯髒腥臭的血中那種殺戮的淋漓盡致,這使得在衆多變態以及殺人狂聚集的聖事部中可妮莉雅也能算是奇葩一枚。而這種用來對付那些連毛皮都無法刺破自己皮膚分毫的低級黑暗生物上的血腥招數膽敢展示在教廷二把手面前,這種聽起來都覺得可笑的舉動似乎便在此刻上演着。
老人舉起雙手,背後的《黑暗聖經》開始涌動起黑色的光芒,只要教父一聲令下,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可妮莉雅舉起手,尖叫着舉起右手,帶着死意毫無章法可言的衝向老人,眼角的淚水不住的消失在空中,教父,就用我的命來報答您的恩情吧!
一米,半米……
可妮莉雅呆滯的看着自己的手逐漸接近教父的胸膛,沒有任何的阻擋和攻擊,甚至教父的表情也是一臉平靜而肅穆,就像是在期待某種解脫。溫熱的**灑在臉上,手背處那種溫暖的跳動徹底讓冷酷的裁決者崩潰了意志,慟哭如失去親人的幼童,原來,他根本沒有意願殺掉自己,原來……
“教父!”
可妮莉雅的手直直沒入黑暗教皇的胸口,觸碰到那顆跳動了數百年之久的永動機般持久的心臟。老人宏偉的身體微微晃動,背後的《黑暗聖經》失去光澤落在地上如同一塊普通而骯髒的頑石。老人嘴角流出一條血線,臉色面如淡金,兩隻臂膀卻強有力的將可妮莉雅涌入懷中,說出註定是自己這輩子最長的話語,“對不起,孩子。教父是個懦夫,懦弱到不敢讓我親愛的孩子從生命的枷鎖中解脫出來,卻要在孩子面前懦弱的死去。教父接受你的憤怒和不滿,我本就是一名罪人,三百年前我就該死去,但是我卻因爲自己的貪生怕死苟且服從了它,葬送了那麼多的好學生,好女兒!教父死不足惜,我只求你怨恨,詛咒我,這樣在地獄裡,教父可能會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可妮莉雅淚流滿面,失聲叫道:“父親!”
老人軟趴的身子一震,老淚縱橫,顫抖的說道:“好!~~父親!我這一生值得了!”
可妮莉雅慟哭着尖叫出聲,插進教父胸膛的猛然一翻,握住那顆心臟,用力,裁決者發出最後一聲悲鳴!
這個世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必須死在自己手上!何等的悲痛!
可妮莉雅抽出手,老人宏偉的身軀從她眼前緩緩向後躺去,靜靜的臥在地上,安詳的如同沉浸在夢鄉中一般。可妮莉雅顫抖着握着爲自己而死的教父的蒼老的手,用力咬在手腕處,溫熱的鮮血卻如黃連般苦澀難以入口,死者爲大,但她不得不這麼做,教父的死足以引起教廷之中一陣強大的地震,唯有吸食他全身的血液同化掉直接升入12級方纔有資格在權位爭奪的漩渦中保住自己的生命!
父親!可妮莉雅在心中痛哭道。以往痛苦的記憶現在看來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懷念,自己怨恨許久的教父現在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慈祥,原來,只有失去後,才真的知道珍惜。
門吱呀一聲開了,可妮莉雅放開毫無血色的老人的手,來人驚恐的目光讓她覺得是如此的可笑和厭惡,她沒有解釋什麼,沒有抹去嘴角那抹鮮豔驚動人心的鮮紅,卻是直接繼承了教父的一切。
終於正主來了。白袍審判長來到現場,看着凌亂的現場和胸前一片狼藉的黑暗教皇,以及實力波動起伏無法穩定的可妮莉雅,厲聲問道:“裁決者,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可妮莉雅冷漠的看了一眼面前這位如跳樑小醜般上躥下跳的審判長,平靜說道:“罪人羅德寓意窺視神的法典,我出手擊殺了他,保衛了神不可侵犯的神威。”
罪人羅德?雖然說人走茶涼的事不限枚舉,但在自己教父的屍體面前平靜到冷血的言語倒是頭一次遇見。審判長向後退了兩步才安心下來,咄咄逼人的問道:“放肆!大人十二級的實力怎麼可能敗在只有十一級的你手上!快點,實話實說!”
可妮莉雅扭頭冷冷的說道:“對我的實力有所懷疑?你可以和我試試。”
裁判長流出冷汗不禁又向後退了幾步,自身不足十一級實力的他只能算是教廷實力階梯的第二梯隊,審判長這席位在聖事部的光芒照耀下只能處理一些不痛不癢的簡單事件,可以說自己不過是教廷擺在外面的幌子而已,談何與之前實力便有十一級的可妮莉雅過招?除非是想自己死的更快一些。
正當這裡陷入沉默時,教皇親臨。
沒有過多的隨從,沒有隨行的守衛騎士,教皇大人只是帶着一名審計官,手持一份金黃色的法典,來到被衆人讓出的中央,看了老朋友一眼,嘆息道:“從今往後,可妮莉雅執掌聖事部。”說完,轉身便走。黑暗教皇走的是在太突然,無人可以預示他的死,那些審訊員不行,門口的年輕教士也不行,甚至當事人可妮莉雅同樣無法預料。
“帶着羅德的屍體去研究室。”可妮莉雅哼的一聲,看着自己的教父,大步邁出去。
聖事部衆人苦笑的面面相覷紛紛,接受了這個事實,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不要提手握整個大陸最大的裁決機構的大龍頭在拿下支配權後必須進行的大清洗和培植新勢力了,衆人紛紛按照新頂頭上司的命令做事,生怕引火上身。
可妮莉雅強忍住淚水,心中默默的發誓,終有一天,我有將它殺死放在您的墓前祭奠!
ps:抱歉,頹廢了兩天,兩天沒更。還是求收藏,求收藏,我最喜歡看收藏數字往上飆升的模樣,嘿嘿,雖說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但是我還是喜歡看收藏數,其他的都太浮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