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沒有任何人告訴古月安那個坐在懸崖邊上的人就是劍魔西門,但古月安心中已然篤定了。
因爲無論在什麼地方,這個人都會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他就像是最熾目的太陽,但等到你將目光真正看向他的時候,又會覺得他像是雲中的神仙一樣縹緲虛無。
單從外表來看,根本就不能將這個人,不,應該是這個靈跟魔這樣的字眼放在一起,他完全就是仙,神。
“這就是劍魔西……”此時曾靜恆有些姍姍來遲,他一過來就也看到了那個神仙一樣的背影,然後幾乎脫口而出那句話,古月安連忙伸手要去捂他的嘴,生怕他發出聲音引來旁人的注意,還好曾靜恆也是相當機靈,不等古月安出手,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示意不用勞動古月安出手。
不過從他吃驚的樣子看,對於這個在他嘴巴里,幾乎是可以將他的生平倒背如流的人物,他也是才今天第一次看到而已。
“……西門前輩,今日我等以此冒昧求見,卻也是遵照前輩之意,前來與前輩了卻一些前塵舊事,如有打攪之處,還望前輩不要見怪。”直到此時,古月安才注意到了大佛之下的其他人。
這些人離劍魔西門都是有着很長的一段距離,不知道是恭敬,還是畏懼他,他們站在一起,什麼服色的人都有,漠北鐵劍門的,長生劍宗的,姑蘇陳家的,還有一些古月安不認識的門派世家,以及一些古月安的老熟人。
比如說漠北鐵劍門的少主拓跋燕之,姑蘇陳家的白眉管事白無眉,長生劍宗的真煌道人,還有那日站在觀戰主席上的明顯與黑衣人一夥的佛道俗三人,也就是大風宗風煌道人,大禪寺晦明和尚,張家家主之弟張橫,以及,越子離。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那開口說話的人是鐵劍門的人,一個大約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全身彪悍之氣勃發,站在拓跋燕之的身旁,按照古月安所獲得的信息來推測,應該就是鐵劍門的副門主。
那副門主話音剛落,其他人就都是一副的確如此的樣子。
只有白無眉挑了挑他那詭異的白色眉毛,說道:“西門前輩,我姑蘇陳家與您向來無冤無仇,今日前來,只爲了兩件事,一是爲了調停,前輩乃一代武林神話,諸位武林同道也都是人中俊傑,陳家忝爲地主,實在不願見到兩強相爭,死傷無數,故此在這裡懇請前輩,也懇請諸位同道三思,二來,我家家主對前輩欽慕已久,此前前輩隱居長安不得一見,常被家主引爲平生一憾,今前輩西來江南實屬萬幸之事,特委小人前來請前輩過府一敘,還望前輩賞光!”
這白無眉話一出口,卻是完全和在場的人在作對了,而且他話說的好聽,其實話裡的意思也是一樣的,也是在覬覦這劍魔身上的秘密,什麼欽慕已久,平生一憾,還不是想獨吞。
只是礙於此地地處江南,乃是陳家勢力範圍,再加上陳家位列八大世家之首,又背靠皇家,地位完全不可撼動,所以在場的衆人也都是沒有人出口說什麼。
只有拓跋燕之年少輕狂,低低地自語了一句:“好像當那圍攻顧家的時候,你們陳家沒出手一樣。”
但無論是鐵劍門副門主的挑戰之言,還是白無眉的調停之言,那背身而坐的劍魔,都是一言不發,似乎是不置可否,又像是神遊物外,完全沒有聽到一般。
而古月安在一旁隱藏着,聽得這場中之人你來我往,卻是有些莫名其妙,蓋因他走的太快,才聽到這劍魔往日威名,不知道這今日之事又是因何而起。
好在他一旁的曾靜恆很有眼色,看出了古月安的疑惑,連忙輕輕撞了撞他的,從懷裡摸出了一本空白的冊子,然後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支毛筆,立刻在冊子上書寫了起來。
別說,這曾靜恆看起來猴頭猴腦的,居然還寫的一手好字,不僅書寫的內容清通素雅,寫字居然還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只見他在冊子上寫道:
“卻說劍魔西門無敵世間一百餘載,已成一代武林神話,直至今日,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記起,卻不知道是誰,在數月之前在江湖上放出風聲,說是顧家之神劍魔西門大限將至,不日將要消散世間,一時間江湖雲動,所有原本好像已經忘記了劍魔西門存在的人一下子都記起了這個長存世間的武靈,將窺探的目光都投向了顧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顧家興旺一百三十餘年,到了這一代上卻是出了點問題,顧家上一代家主英年早逝,這一代家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而且族中老一輩幾乎凋零殆盡,新一輩也是沒什麼傑出人物,再加上劍魔西門即將不久於人世,這關中顧家偌大家業,幾乎就成了板上之肉,人人都想要分一口,所以無論是爲了劍魔西門也好,爲了顧家也罷,無數人朝着顧家涌去,而就在這個時候,已經閉關近一個甲子的劍魔西門驟然出關,先是和顧家斷了關係,又是向整個江湖放出了消息,“想報仇就來找我”,然後離開了長安,開始周遊天下,於是纔有了今天之事。”
寫到這裡,曾靜恆收了筆,似乎是有些手痠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而古月安看完冊子上的文字,再去看那個虛無縹緲的身影,卻是驀然有了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這個劍魔西門,不但武功高絕,更是高義之士。
他外表彷彿半點不沾塵俗的冷漠,實際骨子裡卻是充滿了普通人絕對不會有的豪俠之氣,他看似是和顧家斷絕關係,於暴風雨前夕出走,實則卻是一肩替顧家挑下了這滔天的風雨,以一人之力,要與天下爲敵。
這樣的氣魄,這樣的俠義,怎麼能不讓人心折?
不過顯然那大佛下的那些人都是不在乎這些的,他們見劍魔西門不開口說話,便自顧自說了起來。
還是由那鐵劍門的副門主開口,說道:“既然前輩默允了,那麼我們便得罪了。”
真是無恥之尤。
古月安聽到這副門主的這句話,真的是氣憤難當,要不是他現在功力低微,必然要出手掃平這班無恥鼠輩。
可惜他還並沒有這樣的實力,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班無恥之人在那裡睜着眼睛說瞎話。
“今日在場的諸位,或多或少都與西門前輩有些齟齬,那我們便一個一個來如何?一來是對西門前輩的尊敬,二來也是爲了避免日後江湖出現所謂的我們對西門前輩進行以衆凌寡的卑劣傳言,大家以爲如何?”那副門主嘴上是說的好聽,實際上卻還是在行卑劣之事,只不過是從以衆凌寡變成了車輪戰。
劍魔西門對此還是沒有任何迴應,而其他人則都是一臉善的表情,就連那之前說什麼要調停的白無眉,此時也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既如此,那便由我鐵劍門先來吧。”副門主也真是事事都做了表率了,轉頭對着一個鐵劍門的年輕門徒道,“額碩葉,你去。”
那叫額碩葉的年輕人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到名,他看了一眼劍魔西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副門主,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但最終還是上前,一步步朝着西門走去。
所有人都在盯着額碩葉,或者說,應該是盯着劍魔西門的反應。
這個叫額碩葉的年輕人,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死無疑了,他就是一塊問路的石頭。
“嗤——”驟然,在額碩葉還沒有走到合適的進攻距離的時候,一道憑空出現的劍氣,就穿透了他的額頭,一瞬間將他擊倒在了地上。
靜默。
古月安心頭感覺到了巨大的震撼,化氣爲形,憑空御劍,這等手段,已經不是武功了,完全就是神仙之法。
而劍魔西門還是坐在那裡,不動不搖,卻已經憑空殺人,這個曾一劍斬一個世家的絕代武靈,終於是不聲不響地露出了他的猙獰。
那些各個世家大派的人也是表情凜然,顯然也是從這一劍裡看出了西門好像並不虛弱,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
“西門前輩好劍法,我大風宗卻也想領教一二,清風,你去。”那大風宗的風煌道人是第二家出手的,他也是隨手指了一個身後的年輕人。
那被指到的年輕人已經是體若篩糠,但還是最終走向了自殺之路。
“嗤——”又是一劍,那叫清風的年輕人也是毫無意外地死去了。
而且這一次,他倒下的距離更遠,那種感覺就像是,彷彿下一次,只要一踏步就會被劍氣穿透。
巨大的威壓籠罩了全場,就算是離得遠遠的曾靜恆也是下意識將呼吸壓到了極低極低,當世第一劍客之威,由此可見。
“晚輩大禪寺晦明也想領教前輩高招,戒嗔,你去。”那晦明也是隨手點了一名身後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卻是頗有些臨危不懼,大步向前,可惜走到第五步,便也已經身死劍下。
“我張家……”
“京都王家……”
“蜀中秦家……”
……
三步殺一人。
到了最後,最多走三步,便會橫屍當場。
但,送死的人卻沒有停下。
“在下長生劍宗真煌,也想領教一二,葉缺,你去。”真煌想了想,在念出葉缺這個名字的時候,似乎是有遲疑的,但最終還是念了出口。
而那個被點到名的叫葉缺的年輕人,則是一臉苦澀,而若是古月安有全知之能,定會認出此人正是他在陳家比武之時,和真煌站在一起的那個對他多有迴護和欣賞之意的師侄。
葉缺雖是一臉苦澀,也自知必死無疑,但師門之命不可違,他只能在心中暗歎天命如此,閉了閉眼睛,便要上前。
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越子離忽然開口道:“且慢,師叔,葉師弟劍法雖好,卻還有待琢磨,還是我去吧。”
說完,不等真煌開口,他就直接踏步而上。
這個舉動,倒是讓古月安對這位準郡馬爺的看法有了些改變,起碼在某些方面,這位準郡馬爺還是有些情義在的。
“西門前輩,在下長生劍宗越子離,與前輩無冤無仇,只是六歲習劍至今,對劍之一道癡迷已深,近日來有一疑問始終不得解答,以至於劍道再無寸進,今日幸得遇到前輩,還請前輩解惑!”最後一個惑字落地,一道劍氣應聲而來。
越子離展開長劍,就是輕輕巧巧的三劍抖了出去。
正是他的拿手絕技,梅花三弄!
只是觀他這一劍,古月安發現比之那日還要強上了三分,怪不得在俠客令的對戰鏡像裡,越子離只有百分之八十的實力,還要百分之二十,在這呢。
只見他這一劍依舊是羚羊掛角,卻是劍刃之上有濃郁到簡直要流淌出來的青光熾人眼目,此乃是內力到了後天大圓滿,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先天的徵兆。
一聲叮噹的脆響過後,越子離半跪在了地上,卻並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死去,只是胸口多了一道見紅的傷口。
“形真意弱,再練。”而就在此時,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劍魔西門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一如他的人一樣縹緲又彷彿冷漠的從九天之上傳來。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越子離雖然受了不輕的傷,可是耳聽得劍魔西門的指點,他簡直欣喜若狂,若不是真煌將他拉了回去,恐怕他就要上前磕頭了。
“你們……”劍魔西門開了口,就好像從天上終於回來了一樣,他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白雲,說,“一起上吧。”
“好!!!”聽到這句話,鐵劍門的副門主眼眸裡閃過一絲精光,幾乎是急不可耐地說道,“既然前輩如此說了,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諸位,一起上吧!!!”
一羣人,幾乎是同時拔出了手中的刀劍,劇烈的真氣一瞬間在涿鹿臺上爆發開來,各種各樣的武靈在這些人出手的時候從他們的身後出現,跟隨着他們的主人一起,衝向了懸崖邊上的劍魔西門,那磅礴的力量,完全可以輕鬆毀掉旁邊那座高達十數丈的大佛。
面對這簡直如同海嘯一樣的攻擊,劍魔西門只是等了一下,然後一劍回頭。
他終於拔劍了。
他的拔劍聲,是一種說不出的聲音,就像是他的容貌一樣,古月安看着這個終於展現真容的武林神話。
那是一張說不上太英俊,卻又縹緲的像是雲一樣的面容,就一如他拔出的那一劍。
“嗡——”一聲好像是沒有的聲音,一層淡淡的光芒浮現在了劍魔西門的身週三丈之內,那光芒將所有的衝向他的攻擊都抵擋了下來。
萬千招式,我只一劍擋之。
而與此同時,古月安的腦海裡驀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注意,發現遺失的俠客,西門劍神!已加入未解鎖俠客之列,宿主可直接查看!”(這裡的名字修改和前面修改傅是一樣的,大家知道是誰就好)
古月安先是一愣,隨即是劇烈的狂喜,其實從最開始聽說這個劍魔西門的事蹟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一些猜測,現在,終於證實,這劍魔西門,居然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劍客,劍神,西門劍神!
古月安打開俠客令連忙查看了一下,只見在休眠的傅魔刀之後,又多了一個漆黑的未解鎖的俠客身影,下面用血紅的字寫着,解鎖條件未獲得。
“轟!!!”古月安正鬱悶着,耳邊卻是驟然炸響了一聲彷彿天雷般的轟響,然後他就看到那尊大佛的佛頭猛然爆裂開來,一個猩紅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挾裹着萬夫不當之勇直衝向西門劍神的頭頂。
“孽賊西門,受死吧!!!!”伴隨着這恐怖一擊的,是一聲彷彿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吼叫聲。
“是楊閻羅!”一旁的曾靜恆驚呼出聲。
“誰是楊閻羅?”古月安之前就極爲佩服這個劍魔西門的性情,現在知道他就是西門劍神,還能夠解鎖以後就更是掛心到了極點,尤其是眼前這局面,西門劍神已經是處於進退兩難的地步。
“楊家現任家主,他是來報一百三十年前的仇了!”曾靜恆大呼小叫,此時一片混亂,也沒人來注意他們這邊了。
“等的就是你。”就在古月安憂心至極的時候,西門劍神居然笑了一下,那真是劍神一笑,彷彿天地都失色,他不握劍的手並指指天,一時間虛空里居然飛出了無數把氣形之劍,統統衝向了從天而降的楊閻羅。
那漫天飛劍的場面,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萬劍歸宗!
那楊閻羅被萬劍擋住了身形,卻還在繼續往下施壓,另外一邊也是有數十人在施壓,兩方施壓之下,縱然強如西門劍神也是面色冷峻到了極點。
在這種僵持局面之下,古月安正想着是不是該他出手破局了,卻是聽到那楊閻羅大聲喊叫道:“就是此時,還在等什麼?!”
“是了,西門前輩,我來助你!”一人陰測測地笑着說道,同時一道詭異的青光從一旁的角落猛然升起。
是,白無眉!
這個之前說要調停的傢伙,在所有人出手後藏在一邊,直到這時,才終於出手!
此人手中此時握着一把奇形的怪劍,劍身上冒出詭異至極的青光,那青光涌向西門劍神,讓他整個身形都扭曲了起來。
“封靈劍!!!”
幾乎是同時,曾靜恆和那些正在圍攻西門吹血的各世家名門大佬都是慘叫出聲。
“白無眉,你不得好死!”
“姑蘇陳家這是要與天下武林爲敵!”
“楊閻羅,你這是與虎謀皮!”
……
“封靈劍乃是這世上唯一一把可以封印武靈,將別人的武靈強奪的邪器,百年前曾有人仗之橫行江湖,最終被各大派圍攻而死,那以後這把劍就下落不明,沒想到居然是落在了姑蘇陳家手裡,這白無眉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這些人白做了嫁衣,到了最後還是便宜了姑蘇陳家。”曾靜恆不等古月安問就直接開口解釋了。
古月安則是聽得心頭邪火亂冒,這該死的白無眉似乎專幹這種偷襲的好事,之前是對他,現在是對西門劍神,他氣的直接握住了腰間的刀。
奶奶的,白無眉,你這個死陰陽人爛屁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老子纔是那隻黃雀!
你就給老子去死吧!
“嗆啷——”一聲彷彿斬斷風聲的拔刀聲。
下一刻。
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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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長大章,我也不分章了,畢竟分章看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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