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銀的意料,麥肯醫生的家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他可以忍受血腥味,但是絕對不能忍受那種不衛生的怪味。當他踏進麥肯醫生家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家裡異常的整潔,房間裡散發着一種草藥特有的味道。
麥肯醫生是少數堅持不用魔法治療的醫生,他主張用大自然的藥草混合進行治療。他覺得魔法會讓人的身體對它產生依賴作用,不如藥物治療來的好。
所以從他家來看,他的收入並不是很高。很簡單的房子,一共三個房間,弗雷格讓銀將麥肯醫生抱到他的臥室,放到牀上。
“草藥的味道還挺好聞的,”銀打量了一下房間,然後把臨窗的窗戶的窗簾拉上,讓麥肯醫生能更好的休息。
“我們回去吧,我得去洗個澡……”銀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就向外走去。
“等一下,”弗雷格拉住銀,“等他醒來吧。”
“可是我要回去洗澡,”銀不滿的說,“我覺得身上有那股怪味道了。”
“……你不覺得你有些潔癖嗎?”弗雷格關上臥室的門,真是的,都是讓自己慣的那麼嬌氣,以前都乖乖的聽話的。
“可是……”銀剛開了個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然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扔在旁邊的椅子上,“這個衣服不要了。”
“我有說過不要浪費嗎?”弗雷格皺眉說。
“那我等下拿回去給克拉克洗,”銀小聲的說,“反正我也不是特別喜歡這件……”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以後再也不會穿它了。
弗雷格頭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走到牀邊,草藥的味道讓他有些不舒服,於是他走到窗邊去透氣。
窗戶對着一條小路,他輕輕挑起窗簾,看到幾個路人匆匆走過,青石板發出輕微的聲響。冬日的陽光讓整個小鎮的生活生動起來。
“在看什麼?”銀從後面好奇的問。
“透透氣而已……”弗雷格輕輕的說,回頭才發現自己又被銀圈在懷裡了,“也許我告訴過你不要太靠近別人?”
“可是弗雷格是不一樣的,”銀立刻反駁,並且更加貼近他,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對了,你上次……在學校山洞裡看到了什麼,爲什麼要進入那個混沌空間裡去?”弗雷格問。
銀沉默了一會,好像不太願意談起那個話題:“噢,我看到蝴蝶飛過去,那隻藍色的,但是我只抓住了它的一半,它居然沒有被黑暗吞噬掉。”
“你沒看到格蕾嗎?”弗雷格又關心的問,“那個空間裡格蕾不在吧?”
銀很想告訴他,格蕾在裡面,她現在還沒出來,以後都不會出來了,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但是看到弗雷格擔心的眼神,又只好把實話告訴他。
“沒看到她,只看到那個蝴蝶……然後那些黑暗就到了我身上,真是不愉快的過程,”銀悶悶的說,“那個空間裡面可不會有人類。”
“是嗎,”弗雷格明顯鬆了一口氣,連房間裡的藥味聞起來都不是那麼討厭了。
“我不喜歡你這麼關心她……”銀的手忽然摟住弗雷格纖細的腰肢,那力量讓弗雷格無法反抗。
“你弄疼我了……”弗雷格在銀懷裡小聲的抗議,卻發現銀的語氣裡透着冰冷,那是一種暗界貴族慣用的語氣,這通常代表着他們不快的情緒。
弗雷格的手支在窗臺上,以一種狼狽的姿勢背對着銀,他不太清楚爲什麼銀會忽然生氣,不過他倒明白這只是一種獨佔欲的表現——就像他小的時候,同樣不希望自己的召喚生物被人家看見或者欺負一樣。
銀看到他黑色的髮絲從肩膀的兩側滑下去,露出白皙的頸項,那優雅嫵媚的頸側的線條一直隱沒到灰色的袍子裡,尤其對方是以這樣的一種姿勢面對自己的時候,這可真是一種對自制力的挑戰。
懷裡的人還在掙扎着,這看起來更像是某種引誘的動作。這個人總是讓他控制不住,想保護他,想佔有他,總是給他一種想要征服的衝動。銀真的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是這種感覺存在了,並且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
“銀……”弗雷格發出一聲輕聲的呻吟,當然銀相信他的聲音並不是什麼引誘的信息,只是表明他現在不舒服,但是身體的反應總是會脫離思想的。
他想去吻他的頸項的,但是最後銀還是把他的臉埋進了他的頸窩,並且放鬆了鉗制着弗雷格腰部的手,發出無比挫敗的聲音:“不管是格蕾或者是別的什麼,現在暫時,請別提起。”
“重啊,銀……”弗雷格依然撐着窗戶,不同的是銀把他自己的體重放了一半到弗雷格的身上。
他們鬧了一會以後麥肯依然沒有醒,所以弗雷格決定繼續剛纔的話題。
“銀,那個空間給你的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不同,”銀心不在焉的說,他還在回味剛纔弗雷格擺出的誘人姿勢,“只是那些黑暗東西在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
“說了什麼?”弗雷格繼續問下去。
“關於力量和血統之類的東西,”銀毫不在乎的說着,“噢,還有說了什麼鑰匙,鑰匙……你知道是什麼鑰匙嗎?”
弗雷格現在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個嘴巴,早知道會引到這個話題上,他就不要問了。面對銀好奇的墨藍色眼睛,他不自然的把頭轉開。
那個銀髮少年依然問着:“你知道嗎?弗雷格,是什麼鑰匙?”
“我……”弗雷格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要說不知道的話帶着明顯的欺騙意味,但是如果說就在自己身上,難保哪天小命就沒了……
弗雷格又咳嗽了一聲,努力裝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樣子。
而對面的銀髮少年似乎非常關心這個問題,只是用那雙亮晶晶的墨藍色眼睛看着他,一點也沒有準備放棄的樣子。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整個房間裡一片寂靜,除了彼此的呼吸聲。
事實上,弗雷格對說謊雖然不是經常運用,但是不謙虛一點說,他還是能做到欺騙的效果的,不過這會看起來不太管用。畢竟他真的不想欺騙銀。
於是現在的氣氛如水泥一般呆滯沉重。
“我不……”弗雷格正準備說謊的時候,牀上的麥肯醫生忽然發出輕微的一聲呻吟。
弗雷格就像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跑過去,趴到麥肯醫生的牀頭。銀輕輕側過身,以防弗雷格撞上桌子角。
“天啊,你醒了嗎?”弗雷格以防銀再提起剛纔那個話題,連忙抓住麥肯的肩膀。雖然對方只是無意識的呻吟了一聲,但是弗雷格堅決要把對方搖醒。
麥肯看起來有好多天沒有睡覺了,弗雷格搖了半天都沒讓他睜開眼睛,於是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後繼續盯着麥肯,想着有什麼魔法是把人從睡眠中喚醒的。
“他正在睡覺,不要吵他比較好,”銀在旁邊輕聲的建議,“我們還是回城堡去吧。”
弗雷格走到窗邊,外面已經沒有陽光了,雖然天色還沒有暗下來,不過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應該馬上就要進入夜晚了。
原本就很低的氣溫隨着逝去的陽光降的更低。弗雷格不禁縮了縮脖子,銀從後面摟住他:“冷?”
“噢,人類是害怕寒冷的,”弗雷格輕輕的說。
“現在……什麼時候了?”
弗雷格嚇了一跳,原來躺在牀上的麥肯醫生這個時候醒了過來,聲音極其沙啞,顯然缺少水分。
弗雷格讓銀倒了杯水,拿到牀邊讓他喝下。
“天已經黑了?”麥肯向窗外看了看。
“啊,沒錯,你睡了一天,”弗雷格說,“你看起來嚴重缺乏睡眠。”
“你幹嘛不叫醒我!”麥肯暴躁的說,瞪着弗雷格,好像弗雷格做了多少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我叫過你啊……”弗雷格委屈的說,光明之神在上,他剛纔是多用力的想把他搖醒啊。
“……算了,我要走了,你們也回去吧。”麥肯顯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討論,他擺擺手,然後就從牀上下來。
也許是剛睡醒的關係,他站着晃了兩晃又重新坐回了牀上。
“有那麼嚴重的病人非要半夜去嗎?”弗雷格忍不住說,“你看起來臉色差的很,起碼應該先吃點東西。”
“我得先過去……能幫我把棍子拿過來嗎?”麥肯快速的說。
弗雷格走過去,把那根登山杖遞給他:“你不是要去山上吧?”
“……你們快回去吧。”麥肯吃力的站起來。
“光明之神在上,我覺得你都走不出家門,你居然還要去山上?”弗雷格大叫道,“你可不再是個年輕人了。”
麥肯沉着臉沒說話,但是依然走到桌子旁邊背起他的藥箱,準備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