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的氣息,瞬間蔓延。
在場的家族都不是憑空變出,而是十多年前的那場大戰後,在幾乎被打成廢墟的高安中,憑藉微薄的優勢和無人插手的特殊環境,逐步成長起來的。
反倒是鐵血堡、自在樓、離魂宗和洛神坊這四派宗門,都是之後才入駐,不是土生土長的高安人,當然也無法體會那種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的恐懼與無力。
“慌什麼慌!”
這一刻,連一向手段兇狠毒辣的秦崢都止不住發起抖來,倒是王元凱拿出主心骨的氣勢,拍案而起,見衆人視線聚集過來,才冷聲道:
“別自己嚇自己,現在的高安有什麼能讓聖上掛心的地方,你們還以爲是離魂宗與斷情齋在的時候嗎?”
衆人聞言臉色依舊慘然,顯然這個理由說服不了他們,周家大公子周鴻遠就道:“王兄,你何必自欺欺人,當年那場大戰來得蹊蹺,誰知道朝廷到底要什麼,又到底有沒有得到?”
“是啊,據說那離魂宗與斷情齋就有瓜葛,林無殤多次探訪壽林山脈斷情齋的舊地。”
“我得到的消息,卻是高安有前朝密藏的存在!”
“無稽之談!”
“無論如何,清蘿公主素來得聖上寵愛,高高在上,那是何等尊榮?突然鳳駕麗陽,定是別有用意!”
衆人七嘴八舌,王元凱眉頭輕顫,緩緩坐下,再無方纔的信心。
武林中從來不乏傳聞,當年高安一場大戰打得天下側目,連帶着整個青州動盪,各種小道消息不知有多少,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清蘿公主身份太過尊貴,她好端端的鳳駕麗陽這種小地方,本就讓人生疑,現在一經提醒,怎能不讓他們浮想聯翩?
一向謹小微慎的彭家家主彭全安開口道:“既如此,我們是不是要考慮撤離高安,暫避風頭?”
王元凱瞪了他一眼,沒有因爲彭全安比他大一輩而給絲毫面子:“高安已是青州八郡之末,一旦離了這裡,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彭全安沉默,秦崢眯起狹長的雙眼:“硬碰硬肯定不行,公主恐怕就在等着我們反抗呢,爲今之計,只有收買這陳玄羲了!”
苗玉宸苦笑:“收買?人家可是入了公主的眼,連青雲榜都上了,我們這小家小族的,拿什麼收買他?”
秦崢眼角抽動,啞口無言。
“倒也不見得!”周鴻遠緩緩地道,“我調查過,這陳玄羲本是麗陽天才,一年前卻遭暗算,武功盡失,後又捲土重來,一飛沖天,有了這種磨練,不會魯莽衝動,可以溝通!”
王元凱眼神一動,態度馬上轉變:“不錯,我們需軟硬兼施,一方面展現實力,讓他碰壁,另一方面又服個軟,承諾配合,使他能在公主面前討個好,合則兩利,豈不美哉?”
秦崢搖頭:“只怕非築靈強者,給不了他什麼壓力,更別提碰壁!”
王元凱思索片刻,微笑道:“硬的不用我們,讓四宗出面!馬上散佈消息,就說陳玄羲來高安是爲了劍挑四大派,穩固青雲榜排名!”
此言一出,衆人眼睛大亮,紛紛讚歎起來。
王元凱眉宇間更是篤定:“尺度拿捏一定要適當,自在樓也可以成爲導火線,引發雙方的衝突,等到陳玄羲和四宗成仇,我們再拉攏安撫,讓他對公主彙報時有所偏頗!”
秦崢一拍手掌,無比亢奮地接下去:“到那時,四宗成爲朝廷殺雞儆猴的對象,我們則趁勢而起,成爲高安真正的主人!”
一場密談後,五大家主事人躊躇滿志地離去,而彭全安目光閃動着,剛一回到家中,立刻喚來管家:“快快把夢蘭的信件給我取來!”
“麗陽陳家……麗陽陳家!”很快覈實,彭全安興奮得一拍桌子,“夢蘭竟真是陳玄羲的伯母,好,太好了!”
五大家按實力排序,乃是王家、秦家、周家、苗家和彭家,彭家敬陪末席,家族中只有三人是納海境武者,還都是前期,不得寸進。
若不是家主彭全安生了九個貌美的女兒,將她們紛紛嫁入豪門,形成聯姻的紐帶,長袖善舞,各方聯絡,彭家早就被吞併了,根本就沒機會位列五大家之列。
可惜的是,由於彭家自身實力不濟,女兒所選的夫婿往往不是掌權嫡脈。
有上進心的倒好說,多年努力總會有出頭之日,如陳元宏那種平庸無能的就悲劇了,彭孟蘭嫁過去二十年了,都沒能讓兩家產生什麼親密的合作關係。
以致於彭全安不看往來信件,都不敢完全確定,陳玄羲居然還和彭家有親戚關係。
這就好辦了,彭全安腦子飛速轉動起來,想起自己往日在五大家中地位低下的悽慘境遇,默默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此時管家進來稟告:“七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琴回來了,說有要事稟告老爺!”
“快讓她進來!”
這真是趕早不如趕巧,彭全安滿臉喜色地坐下,聽着小琴的彙報:
“老爺,陳家有牽出麗陽之念,已經開始變賣產業,夫人建議遷往高安,到那時我們只須這般這般……”
“只是三少爺陳玄羲十分難對付,戒心很深,算計不成,萬一他得到消息趕回,希望老爺能出手除去!”
於是乎,當嘴角伶俐的小琴將彭夢蘭的算計一一道出,老管家就看着笑容從老爺的臉上飛速消失了。
他拼命向小琴使眼色,可惜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只顧眉飛色舞地彙報着,完全沒發現彭全安滿臉鐵青,直到茶杯劈頭蓋臉地砸了上來。
“讓陳家遷入高安,再吞併其家產?她的腦子是被豬玀獸吃掉了嗎,憑我彭家的實力,陳家進來了,到底是誰吞併誰?如果聯合其餘四家,那最後陳家的財產,又能得到幾分?”
“還讓我出手除去陳玄羲,我纔是納海初期,那位可是連築靈都能一戰!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開宗立派了!”
“蠢貨,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蠢貨來!”
小琴頭破血流,天旋地轉之間,只聽到那如雷霆般的暴吼,好似下一刻就要將她碾碎,只嚇得癱倒在地,瑟瑟發抖:“老爺息怒!老爺息怒!”
彭全安指着她的鼻尖,一字一句地道:“回去告訴她,哪怕給陳玄羲的父母跪下,也得把關係扭轉過來,我彭家的興盛成敗,絕不能毀於她一人之手!”
小琴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彭全安氣得直哆嗦,管家拍着他的後背,輕聲道:“老爺,您消消氣吧,七小姐也是爲了家族考慮,只可惜好心辦了壞事,要不我們就避而遠之,任由王家他們折騰去!”
“不,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把握住!或許夢蘭得罪了他也好,巴結的人太多反倒顯不出什麼印象,仇人之父卑躬屈膝,再有城府的年輕人也得飄飄然!”
彭全安眼中露出一絲奇異之色,突然起身,整了整衣衫:“準備一份厚禮,我要登門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