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矇矇亮她就強撐着起來了,只等玉兔過來說花月暘已經不在,她才帶着精心打扮的妝容出了門。
她到的時候皇上正坐着轎輦與瑾嬪同來;真不知瑾嬪有什麼好,長得不是最美,又沒什麼值得人驚喜的地方,可是皇上似乎很瞧得上她的樣子。
“見過皇上,見過瑾嬪。”
她無視衆人的目光,徑直走到轎子停下的地方,盈盈然拜倒,用一個任何男子都心動憐惜的姿勢。
鬱華眼皮一跳,心下覺得這女子有趣。
“不是說你病了嗎?”
沈煥略皺了皺眉,實在不知道她的意圖。
“臣妾的身子雖未大好,卻也足夠與姐妹們一起同去行宮。”
她嬌滴滴地說。
“皇后既說讓你好好在宮裡養着,你就應當遵從;此例一開,若日後宮中人人都如你一樣藐視中宮,那還要皇后何用?”
他提高了聲音,衆人循聲而望,鬱華瞧着那些人玩味的表情,只得上前扶了月凜一把。
“妹妹知道的,皇上平日裡最重體面規矩,若是皇上這次依了妹妹,不但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臉,也是壞了宮裡的規矩;孰輕孰重,妹妹還是好生衡量。”
一席話說的並不十分軟和,可月凜已經被沈煥的冷麪所嚇,並不敢反駁,只得唯唯諾諾的稱是。
只見花月暘亦過來道:“月凜魯莽,還請皇上看在月凜一片赤誠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她並非有意藐視皇后娘娘,更不敢逾越宮中規矩。”
沈煥亦覺得自己方纔反應過大,看見鬱華和花氏兩人一個說理一個講情,臉上的神色自然有所緩和。道:“朕也不是有意要責難你,只是你要懂規矩纔是。”
“臣妾明白了,臣妾只是一想着數月見不着皇上,臣妾心裡就難過。”
花月凜眼看他神色越來越溫柔,心裡不由得又生出希望來。
“不過幾十天而已,你好好將養身子,等朕回來了再來瞧你。”
依舊沒有鬆口。
花月凜臉上的神色明顯暗淡,但還是強撐笑容說:“臣妾明白了。一大清早的惹皇上生氣,是臣妾的不是。”
“妹妹的身子還未好全,就這麼一直站着定是累了,妹妹還是先回去歇着吧。”
鬱華替沈煥說道。
“那,臣妾先告退了。”
她還是不死心。
“你好好養身子。”
“臣妾明白。”
因這一番風波,衆人此時看向鬱華的眼神就多了一絲玩味,連白意都忍不住道:“看來瑾嬪比起妹妹來也不遑多讓啊。”
許馥聽了冷笑道:“姐姐擡舉瑾嬪了。”
“真是不謙遜。”
花月暘擔憂的看着妹妹漸漸遠去的背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到了行宮之後依舊是住去年的地方,新進宮的這些嬪妃依照在宮裡的住法依附着各宮的主位,花氏因情況特殊,就被安排住在陳筠跟阮如汐左近的一間屋子裡。
晚風拂面,碧波水依然如舊時一般清澈,緩緩流動的水波與時間,好像是從無人辜負這美景與流連。
馮氏幾乎日日不落的過來請安,有時候鬱華實在懶得敷衍她,就讓外頭的人對馮氏說她睡了。
可是馮氏似乎是對她的冷淡視而不見,每次都是笑盈盈的來,笑盈盈的走,連沈煥都曾說她們是兩個性子好的人住到了一起;真是不夠人頭疼。
還是去年的宮苑,還是去年的奴婢,許馥瞧着眼前這一切,卻沒有來得覺得淒涼;誰讓自己再不是像去年那樣執掌六宮威風八面了呢。
“都安排好了?”
肖姑姑如今日顯老態,歲月無情,有時候清晨醒來,都覺得自己比昨日要老。
“是。”
“那就等着她自投羅網吧,本宮就不信她一次都不去瞧姓吳的那個宮女。”
“若皇后娘娘她真的一次都不去呢?”水蓮不禁道。
“那就讓人哄姓吳的去,就算這兩個月不用去請早安,但總是要去請安的。”
她從未把許琉菱之流放在心上,反正姓吳的那個宮女隨便生男生女都沒她的逸塵尊貴;但是她不介意拿別人的孩子鋪自己的路,有什麼所謂,不過一個於己無關的人的性命而已。
“逸塵怎麼還不回來?”
自到了行宮,逸塵就吵着要出去玩,她被夾纏不過也就允了,只讓人好好跟着別出事,卻不知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
逸塵不是那種貪玩的孩子。平日裡出去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這次是怎麼了。
她的手略微抖了一下,對水蓮說:“你跟蔣喜去看看大皇子怎麼還不回來。”
“娘娘,大皇子不好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跑進來。
許馥猛地站起,忙問:“你說什麼?”
“回娘娘話,方纔大皇子跟二皇子在碧波水附近玩着呢,瑾嬪娘娘路過,便同昭媛娘娘說了會子閒話。”
“你撿要緊的講。”
許馥十分不耐煩。
“大皇子跟瑾嬪娘娘一同掉了水。”
“那現在呢,現在怎麼樣。”水蓮趕緊替許馥接話。
“因救的及時,太醫說沒什麼大礙,只是小孩子身子弱,醒了可能會燒起來。”
“逸塵現在在哪?快給本宮被轎子本宮要去瞧他。”
許馥火急火燎的說。
“轎子已經給娘娘備好了,小皇子現在就在錦畫堂。”
“去錦畫堂。”
可千萬不能出事。
錦畫堂已經亂作一團,一個妃嬪一個皇子,太醫兢兢業業的寫方子熬藥,又讓人慢慢兩個人嗆進去的水催出來;沈煥眉頭深鎖,白昭媛憂心忡忡,本也眼瞧着事發的馮貴人早已因受驚而告辭。
“臣妾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這時候就別講究這些了,你快去瞧瞧逸塵吧。”
“是。”
許馥擡頭看見站在那的白意,對她的嫌惡不由的又深了一層。
“見過修儀娘娘。”
許馥看了一眼太醫,直問:“大皇子怎麼樣了。”
“回娘娘話,大皇子並無大礙,只是皇子還小,娘娘這幾日還是要多陪着皇子,以免皇子驚悸過度。”
“好好好,你的醫術好,本宮一定重重有賞。”
嚇得那太醫連說不敢。
鬱華一直昏迷不醒。許馥瞧過小皇子之後還是問了一句:“瑾嬪如何?”
“瑾嬪娘娘還未轉醒。不過腹中的孩子應該沒什麼大礙。”
瑾嬪有孩子了?
“孩子?”
“瑾嬪娘娘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只是娘娘自己還不清楚。”
許馥微微眯了眼睛,道:“你也去瑾嬪那裡吧。逸塵這裡本宮在就好。”
“是。”
一番有驚無險,今晚皇帝自然是留宿瑾嬪的錦畫堂,瑾嬪有孕的事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般;大皇子與瑾嬪同時落水的事也被有心人說的神乎其神,卻始終沒人在意當時同在一旁說話的馮清凌。
“你是怎麼掉下去的?”
第二天陳筠來看她的時候單刀直入。
“那時候人太多,大皇子先落水,場面又亂;我好像是被誰絆了一下,然後就跟着滑下去了。”
“真的沒人知道你懷孕了嗎?”
“我自己都不知道。”鬱華苦笑。
“你懷疑昭媛?”
“這宮裡只有她跟許馥有牽扯,我不得不懷疑她。”
“如果你把這兩件事拆開來看,大皇子的事是大皇子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你別忘了,當時那麼亂的場面可有四個主子跟她們的奴才。”
鬱華此時不得不敬佩陳筠的縝密。
“她有什麼理由害我?”
“有的人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比如恰好那時候覺得時機正好,暗地裡捅你一刀也沒人發現,何樂而不爲?”
對於這種事陳筠要比她有經驗的多。
“可是能這麼辦,這事無憑無據的,只能這麼算了。”
“許修儀現在一定把白昭媛當天字一號的仇人,姐姐該開心纔是。”
“報仇這種事,我一點都不想假他人之手。”
“姐姐還是先安心養胎吧。這孩子命大,想來一定後福無窮。”
“你好像總是不着急。”
“因爲我知道我該有的總有一天都會有。”
她不疾不徐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