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拘謹地坐到了副駕駛坐位上。按理說坐豪車,應該很舒服。但我卻難受得很。一會盤算不要哪裡失了禮數,讓仙女妹妹瞧不起。一會又想想多長時間洗的澡,換的衣服,生怕身上有什麼怪味薰到她了,又一會想想中午吃的什麼,擔心別再有口臭什麼的,因此全程大氣都不敢多出。總之,我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話也不敢多說。坐到後來實在彆扭極了,也累極了,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看着我蜷縮在座位上,進氣多出氣少,還憋了一腦門汗的一副受刑的樣子。尾小山終於忍不住地笑出聲來,而且一直在笑,最後乾脆把車停在道邊開始捂着肚子笑。我雖然糗,但我也是有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四有青年,哪裡容得下她人如此浪笑。我有點被笑惱了。心想,湯維商啊湯維商,枉你也四處說自己是一條好漢,一個小女人,就把你搞得頻頻現出癩蛤蟆的原形了。
我暗中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然後大聲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再笑我就下車了。”
“別別,別呀!”尾小山強忍住,終於不笑了,但臉卻已經憋得通紅,顯得更有些好看。“好,我不笑,不笑還不行?我剛纔就是覺得你吧,足足像個歌詞裡唱的小和尚,‘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說着又是噗嗤一笑,趕忙捂着嘴,又道:“你看你剛纔的樣子,我就那麼可怕?難道我能吃了你不成?”過了片刻,她又小聲地補上一句道:“活該交不到女朋友。”見我將頭轉向窗外不說話,她又接着道:“哎,後面那臺車,是什麼人?”我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她指了指後視鏡,說道:“文物院門前和你打招呼的三個人,現在就跟在我車子的後面。他們是誰?”我回頭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朋友,順路的,本來一直一起上下班的。”
“哦,看來你還是有朋友的,不是基友吧”說完又是一陣壞笑。
“停車,我要下車!”我嚷道。
“嘭!”車門被鎖上了。我心裡頓時一驚,急忙轉過頭看向她,只見她的笑容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換而爲之的是一副兇巴巴的表情,然後兇狠地瞪了我一眼道:“老孃偏不讓,我還告訴你,明天早上七點半我還按時接你,你要是不上車,我就上你單位告你在下班途中騷擾我。”
“你,你瘋了!我們又不熟!”我驚慌道。
“老孃樂意,怎麼着?”
我轉過頭怒視窗外,一路無話。
傍晚,侄女的房間裡傳來了陣陣稚氣的誦讀聲。我躺在院子裡的長椅上,想着白日裡發生的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早上還以爲是狗屎運當頭,晚上看,上午的結論下得有些匆忙了,主要是這樣又漂亮又有錢的女孩,即使不是遍地追求者的任性富家女,就是被人金屋藏嬌的小三、小四。無論哪一樣,都不是我這個平頭小百姓所招惹得起的。估計我自己就是她閒來無事用來作弄、戲耍、散心的小工具罷了。而且這姑娘性格有些不安定,着實難以捉摸。正胡思亂想間,一陣門鈴聲突然響起,我戒備地打開院門上的小洞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小心臟再次猛的來了一個發力三級跳,竟然又是尾小山。最令我惱自己的是,每一次見到她的真容,都禁不住的七魂悠悠、三魂蕩蕩,一點都沒有男子漢的淡定。
“愣着幹嘛,快開門!”尾小山命令道。我自己的手想都沒想就忠實地執行了她的命令,順從地依着吩咐去解門鎖。
把門打開一看,只見她懷裡抱了一大堆好吃的東西和各色雜物,好像是些孩子玩的玩具。“你這是?”我疑惑道。
“串門啊,你這個大笨蛋。快幫我接一下,老孃都快撐不住了。”
“哎呀,這麼多東西,這哪好意思啊。”
“少來,躲開些,又不是給你的,我是來看你兩位女性家長的。”
我心下一愣,馬上意識到她這是在轉彎罵我呢。
我趕緊過去,很自覺地把東西全部接下,並讓開道路,一邊高聲聲喊着姐姐,一邊撅撅地跟在她後面走。只有在她的身後,纔敢肆無忌憚的看她,只是看着她那婀娜
的背影,便已是心曠神怡了。
說實話,尾小山還是很隨和而且也是很會嘮嗑的。平時死氣沉沉的湯家老宅頓時也有了生氣,也迎來了久違的歡笑聲。五年了,距離上次愉快的家庭氛圍已經有五年了。我又不禁想起了哥哥,也想起了姬懷瑾,不禁悲從中來。
這次最高興的應該就是侄女毛毛了,自從她隨離婚的母親歸國回到老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她高興成這樣。從此之後,幾乎每隔幾天,毛毛都會跑去尾小山家。今晚本來大家一直都在愉快交談,不知爲什麼,當到了後期,尾小山總是故意的把一些話題扯到一些女性問題上,搞得我極是難堪,有時不得不多次中途找藉口離席退場。
夜半,席散,我送尾小山到她的家樓下。漫步在星光滿天的幽靜小路上,我不禁偷偷地在想,如果能和她一直這樣相伴地走下去該多好。“惠而好我,攜手同行”,這輩子也值了。自己正胡思亂想處,只聽她突然道:“你侄女,整個就是一個小八卦,而且滿腦子光怪陸離的東西,如果好好培養一定是個人才。”
我趕忙調整思緒,只聽她又道:“你姐姐,恕我直言,她應該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
“什麼?”我被她這一問,整個人似被生生地拽回到了現實中來。心中頓生不快,暗想道,看來貧民和富者之間的偏見是註定的了。
尾小山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其實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有些嚴肅的。“聊天的氣氛雖然好,但你有沒有覺得你的姐姐有些內向嗎?她以前是這樣嗎?”
“不是,我想應該是那場跨國婚姻把她徹底改變了,她被拋棄後,就帶着毛毛回國了,我覺得從那時起,她就變得少言寡語,連她的女兒都有些受不了她了。”我嘆了一口氣。
“只是我想的是另一回事,期間我故意問了一些女性方面的問題,正常狀態下別說是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就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家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除非…”。
我正疑惑的等着她的下文,可是她突然站住,擡頭看着我,過了一會兒,才聳聳肩,做了個鬼臉道:“好了,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說着伸出手準備和我握手,我把心緩了片刻,趕緊伸出手去。
她的手溫暖而柔軟。
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有她,一夜好夢。
與美同行之第二天上班。
“你的基友們還挺準時啊,又跟在車後了。”尾小山半推下墨鏡朝後視鏡看去。
“昨天很感謝你,哪天你方便,我們去回拜一下你家裡吧。”我說道。
“好啊,正好過幾天我在家裡辦party,到時你也來呀。嗯,這次你先別跟你姐姐說,下次我請她,怎麼樣?毛毛也別來,都是成年人在瞎胡鬧,小孩子來了看着不好。”尾小山撓了撓頭接着道:“聽說你還有個哥哥,昨天我沒看到他呀。”
我道:“哦,我哥哥失蹤了,其實家裡人都不太願意提這事”。
“失蹤,怎麼會失蹤?”
我道:“九鼎集團你知道嗎?”
“知道啊,世界五百強。”尾小山答道。
“我哥哥在五年前,爲了完成九鼎創始人的一個心願,受命帶領着一支科考隊去西藏考察。結果,十三人的團隊,莫名奇妙地就失蹤了。最後當地駐軍只救回了兩個倖存者,嚴格的說,考察隊真正的倖存者只有一個,另一個是當地的牧民女孩兒。她們都昏倒在戈壁裡,被救回時,已經奄奄一息了。待她們醒來,詢問情況,她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之後,九鼎集團又陸續派出了幾支搜索隊,也是無功而返。從此我哥哥就永遠的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啊?你哥哥不會是那個考古界大名鼎鼎的湯濬哲吧”。
“是他。”我漠然道。
“他的很多事蹟可是我們學校的專業課上必講的內容,我們導師對他的失蹤還非常惋惜呢。對不起,問到你的傷心事了。哎,對了,那兩個倖存者其中之一,也就是唯一倖存的考察隊員,是不是就是九鼎集團的二小姐姬懷瑾?”
我點
點頭。
尾小山打了個方向盤,接着說:“聽說這位二小姐原本只喜歡風花雪月,遊山玩水,對家族產業一向不感興趣的。可是,自從她那次死裡逃生之後,整個人就性情大變,不但發誓終生不婚,而且還接手了家族在整個大中華區的生意,從此夜以繼日的玩命工作。外界評論她是最勤奮的商界經營奇才,同時投資界好像對她的投資偏好也很感興趣。聽說她只愛投資資源類、農業類,爲了這個還在全球進行大規模的併購重組,甚至不惜與西方實力公司血拼對攻,卻屢有斬獲,簡直就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搞得歐美同行直罵她是‘憤怒的小雞’。哎?你和她甚至他們的家族一定很熟吧?”
“不熟,沒有你瞭解他們家。”其實聽她如數家珍的講述,我倒是有些驚訝的。
汽車拐了幾個彎。尾小山看我一眼,又道:“你哥哥叫湯濬哲,那我就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了。開始我還以爲,你這個姓湯的要勵志復辟商朝呢。沒想到,你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有這麼偉大的一個哥哥。”說罷,吐了吐舌頭。
對尾小山說的這一點,我倒不生氣,我也想早點岔開話題,於是接着問道:“你的姓氏來源,是尾生抱柱的尾生嗎?”
沒想到,說到這裡,她的眼中放出了光:“那倒不是,我們的祖先是殷商七族。這都不知道?虧你還研究斷代史呢!課後罰站,自己查去。我們就是七族中的長勺、尾勺倆姓中的尾勺氏,後來有些族人改性了勺或苟姓,我們則改姓尾氏。還有一部分人東渡日本就是尾張、長尾嘍。我們的家族可是有淵源,有傳承的,大家都只知道孔氏有延續2000年的族譜,可我們尾家族譜,卻有4000年還不打折,只不過我們比較低調而已。”尾小山說罷,非常得意地藐視了我一眼。
“那你爲什叫小山?”
“不告訴你。”
與美同行之第二天下班。
“我看你專業性也是挺強的,可爲什麼單位領導們好像不怎麼待見你呀,你是不是因爲性格太孤僻了?”尾小山問。
“我孤僻我的,管你什麼事!”我又再次怒視窗外。
與美同行之第三天上班。
待上了車,我就開始後悔了。有道是人一混熟,相互間就懶得再裝了。好嘛,一路上可嚇死我了,這個姑奶奶竟然一邊開車一邊完成了從梳頭到吃早餐的全過程,中間幾次還打着飽嗝說困死了。天哪,簡直就是沒人性的秒變,原本天仙般的高貴氣質頓時如碎渣般掉了一地,之前的哪些可人的淑女形象竟都是裝的,本質上活脫就一個屌絲女士啊。
本來我一個窮酸小子,能有美女主動載我上下班就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對於這樣的美女我是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的,因爲我有自知之名。但現在看到她的這些種種行爲,估計應該是沒把我當個正經異性看待了。但在心底裡一直潛伏的一個阿Q在不斷的告訴自我說:這姑娘美是很美,可惜不是你的菜呀。
“我弄末要辦個‘跑腿’,濃來呀”這時尾小山咕噥着一嘴麪包,突兀說着什麼,說罷還衝我鼓着腮幫子,呲牙笑呢。
“啥?”我一臉驚愕相。
“哎呀,Party ,週末,你來呀!”尾小山急急地嚥了一口,重複道。
“哦。”
“德行,我這個大美女請你,倒成了求你啦,你還挺勉強啊,我告訴你必須來哈。”
與美同行之第三天下班。
憋了好幾天,尾小山總算等到機會了,一個紅綠燈竟然和三個九鼎集團保鏢的車並列停在了一起。她按下車窗,招招手,那個坐在副駕駛的黃衫漢子也把車窗搖了下來。“幾個大老爺們兒沒事幹啦!天天跟着老孃屁股轉,你們煩不煩,替我給你們的老闆送份大禮!”說着她就對着他們豎起了中指。黃衫漢子看罷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搖了搖頭又把車窗搖上去了。尾小山這一路笑的,然後又打開了車載低音炮,配合着歌曲擺出各種口型,其面部表情和動作都是無比誇張,甚至好幾次對着我幹吼。活像一隻鬥勝了的大公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