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風大,凌晨正是最涼的時候,韓朝陽蹲在草叢裡又冷又餓,上山時被劃破的腿還疼。正後悔下午出發時沒帶點吃的過來,江立的警務通突然響了,只聽見他在對面低聲嗯嗯了幾聲。
“江哥,抓到沒有?”
“撲空了,沒抓到。”
“跑了!”
“崔局說他是上午跑的,上級分析他應該沒跑遠,應該就躲在李家窯附近。村裡那麼大動靜,他肯定被驚動了,上級讓我們提高警惕,防止他從我們這個卡口潛逃。”
江立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如果當時不那麼瞻前顧後,帶着韓朝陽一起挨家挨戶搜,說不定能逮封長冬一個正着。結果因爲猶豫了一下,讓封長冬跑了。大搜捕行動即將開始,要是投入這麼多警力依然搜不到,到時候領導肯定會有看法。
該出手就要出手,現在好了,萬一搜捕不到怎麼辦。
想到這些,江立又禁不住嘆道:“說到底還是我沒魄力,但願他沒跑遠,真希望他往我們這邊跑,他是從我們眼皮底下跑掉的,也應該由我們把他抓回去。”
作爲民警,韓朝陽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感受。
不過這個世界上沒那麼多如果,況且他當時並沒有做錯。
然而,現在說什麼勸慰的話都沒用,乾脆岔開話題:“進村的那些人在幹什麼?”
“在村裡挨家挨戶搜,搜完村裡天也該亮了,天一亮就開始往外搜。”
江立舔舔發乾的嘴脣,接着道:“省廳刑警總隊長、分管刑偵的市局副局長、刑警支隊長、禁毒支隊長全來了。上級都那麼重視,縣裡一樣要重視,縣領導正在往這邊趕,要發動羣衆,要組織黨員幹部和羣衆參與搜捕。甚至決定提高懸賞,活捉封長冬的獎勵10萬元,提供有效信息幫助我們公安機關緝拿到封長冬的獎勵5萬。”
在懸賞這一問題上,公安是很保守的。
5萬已經很多了,縣裡提高到10萬,這不僅體現出上級要將封長冬抓捕歸案的決心,也意味着封長冬很可能比想象中更危險。
“上級有沒有搞清楚他爲什麼要回來?”
“不知道,上級沒說,我也沒敢問。”
這個問題韓朝陽歪打正着的問到點子上了!
事實上正因爲種種跡象表明封長冬極其危險,縣領導一接到通報便決定提高懸賞。石局一分鐘不敢耽誤,抓緊時間就地審訊極可能知情的封國寶。
“封國寶,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他百分之百跑不掉。就算他運氣好,能跟上次一樣逃之夭夭,他又能跑多遠,又能潛逃多久,落網是早晚的事。如果他現在落網,你涉嫌窩藏逃犯,問題雖然很嚴重,但不是特別嚴重。要是這次跑了,以後落網,你的問題就很嚴重了,估計會老死在監獄裡。”
“長冬是我親侄子,因爲他去坐牢不丟人。”
“長琴也是你侄女!”
“石局長,這又關長琴什麼事?”
“封國寶,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你就沒想過封長冬明知道老家很危險爲什麼還回來,沒想過他爲什麼一回來就跟你們說那些幫他照應家裡的話,爲什麼給你們送好煙好酒?”
“我是他叔,他爸不在了,他不孝敬我孝敬誰?他家沒人了,我不幫他照應家裡,誰幫他照應?”
“糊塗!”
“我是糊塗,老了就糊塗,抓我去坐牢吧,老死在監獄就老死在監獄。”
封國餘是膽小怕事沒出息,他是腦袋一根筋。
之所以沒被捲入兩年前的毒案,不是他不可靠,而是他年齡大了。
石局是當時的專案組長,對案情、對封家的情況非常清楚,咚咚咚連敲幾下桌子:“封國寶,有些事你不知道,但我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兩年前封長冬找過封長琴,請封長琴幫他帶貨,長琴上過初中,比你家的其他幾個後生明事理,沒答應他,沒幫這個忙。這件事發生沒幾天,我們公安機關就拿到了他們販毒的確鑿證據,就組織警力收網。封長冬運氣好跑了,他心裡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封國光沒跑掉,封長浩也沒跑掉,他們父子倆包括你家另外幾個在監獄服刑的親戚,都以爲是長琴出賣了他們,封國光直到上刑場還罵封長琴吃裡扒外。”
“他是回來找長琴的?”封國寶真不知道這些情況,一臉不可思議。
“你家的事你比我清楚,你侄子你比我瞭解,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東窗事發時他家被公安抄了,錢被抄走幾百萬,好像還從他家搜出不少貨,反正有可能藏錢藏貨的地方,公安掘地三尺全搜過,警犬都來了幾條。
至於他老孃,有這麼多人幫着照應,他在外面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對他而言,村裡沒什麼好留戀的,他冒險回來幹什麼,他不會無緣無故回來。封國寶非常清楚封長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想到這些不禁緊皺起眉頭。
“我們的民警剛去過長琴家,結果家裡沒人,封長琴不在,她閨女也不在家,手機打不通,你說她能去哪兒?”
“在不在店裡?”
“店裡沒人,我們的民警把門撞開看過,裡面只有化肥農藥。”
“會不會去縣城進貨了?”
“我們民警瞭解過,她賣的種子化肥農藥全是經銷商送到村口的,她一年去不了幾趟縣城,更不可能帶孩子去進貨。”
長琴是封家最懂事的一個閨女!
嫁給一組的李小榮,小榮也肯幹,常年在外打工,年頭出去年尾回來,每個月都給家寄錢。長琴在村口蓋了兩間屋,賣種子農藥化肥,地裡活一樣幹。
小兩口都很爭氣,踏踏實實過日子,前段時候還說要去縣城買房。
封國寶不想發生兄妹相殘的慘劇,哪怕是堂兄妹,心驚肉跳地說:“長冬應該沒那麼糊塗吧,長琴怎麼說也是他堂姐!”
“他爹死了,他哥死了,他弟正在監獄服刑,家裡就剩他娘,這個家可以說已經完了,如果他認定這一切是長琴造成的,你說他會幹出什麼樣的事。”
“那到底是不是長琴告得密?”
“不是,跟封長琴沒任何關係。爲搗毀這個團伙,我們前後盯了一年多,抓捕他爹、他哥和他弟弟是時機成熟了,跟他去找長琴幫着帶貨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