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眼睜睜的看着當年的自己就這樣摁着墨青,與他好一通激情十足的吻。

看着我與他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慢慢熟悉,那脣齒之間的纏綿,半分不含糊的展現在我的面前。

神奇的是,我明明不記得這個事情,可卻好似能在這些畫面中,感覺到當年的那般不可言說的觸感一樣,綿軟,溫熱而深沉,溫柔的互相糾纏,稍顯有些急切的互相掠奪,你爭我搶,竭盡全力的去挑逗對方,佔有對方,令他窒息……

而最後,卻是畫面裡的我開始有些窒息了……

我開始想要呼吸空氣,可他卻沒有放開我……

他半點也不像個羞於與人打交道的小丑八怪,此時有點帶着侵略性,禁錮着我,那麼迫切的想從我這裡獲取他所需要的生命養分,丟掉了他的沉默,舍掉他的卑微,像是過年之時終於拿到糖的小孩,迫不及待的在品嚐。

我能感受到他的欲|望,他想將那糖吞進肚裡,佔爲己有,就怕稍微晚一點,稍微慢一些,糖就被別人搶走了,而同時,他也十分的害怕,害怕吃完這顆糖,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所以他又用盡辦法的想把這顆糖再吃得久一些,品得更仔細一些,讓他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我看着他吻我,從一開始的面紅心跳,到後來的目不轉睛,直到現在,卻看出了幾分心疼來了。

我有些怪他,這個小丑八怪,怎麼做什麼事都這麼讓人心疼呀!他身上自帶鉗子的嗎?怎麼看着看着,就能讓人心揪。

可沒便這樣瘋狂的吻了沒多久,我見當時的我許是太喘不過氣了,於是腦袋猛地往後一仰,順勢還將墨青推開了去。

我就這樣趴在墨青的胸膛上,撐着腦袋,醉眼朦朧又直觀的看着他。‘

墨青與我對視,在片刻的怔愣之後,頗爲不自然的轉過了頭去,他在躲避我,躲避我的目光,想將臉藏起來,可我去不講道理的將他扭過的頭又掰了回來:“躲什麼?”

墨青臉頰轉不開,可眼神卻依舊在躲避:“我……”他頓了頓,艱難的吐出了那麼充滿自我厭棄意味的詞,“噁心。”

他說他噁心……

他嫌棄他臉上的封印。

“哪裡噁心?”我的手捧住了他的臉,將他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隨即放了他的腦袋,蹭着他的胸膛,讓自己在他身上往前爬了一點,他連忙抱住我,不讓我亂動,以免落到後面陣法之中。

可我的脣已經足夠夠到他的臉頰了,於是我看着他,在他右眼眼瞼的封印黑紋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你眼睛像星海那麼美。”

墨青似被這話震撼了一樣,微微瞠着眼,然後沉默的感受着我輕輕吻過他臉上的每一道黑青印記。

“門主……”他聲音終於有了隱藏不住的沙啞與低沉,“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我一邊說着這話,一邊扒着他的衣襟,而他沒有反抗,“我好多年前救回來的小丑八怪,守着山門的墨青……墨青……”

像是終於忍不了了一樣,墨青一把扣住我的後腦勺,攬了我的腰,將我整個抱起來,反身一壓,位置倒轉,我順着階梯倒在地上,而他撐在我的身上。

我見我後腦勺被我護在手心裡,我的腦袋往後一倒,便直接將他的手背撞在階梯的邊沿處,撞得不輕,可他一聲也沒坑。

適時他的上衣已經被我扒了個七零八落,我在他下方,也在他懷裡,眯着眼笑着,我抱着他的脖子,像是在玩一樣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默了一瞬,俯下身來,貼着我的脣瓣,喑啞低吟:“招搖……路招搖。”

我勾着他,與方纔那瘋狂的親吻不同,他開始細細的品嚐,小心的觸碰更多的地方,打開更多的禁忌。

我看着他越來越佔據主動地位,也看着他如何在階梯上如何壓制開始打退堂鼓的我……

一夜荒唐。

我看得面紅耳赤,完全未曾想過我竟然在辦事的時候,會是那副模樣。我捂着撲通跳的心口,靜了好半晌,才終於平穩了心跳。

畫面中的我沉沉睡去,墨青幫我穿好了衣裳,想了好一會兒,才悄悄的,帶着幾分小心,將我抱在了他懷裡,他望着面前的烈焰冰雪互相交錯的陣法,像看得發呆了一樣,摸了摸我的頭,眸光細碎而溫暖。

我望着畫面中的他,與他懷裡沉睡不醒的自己,心裡覺着……這鬼市的審判一點也不公平呀!

從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得到最大舒爽的恐怕並不是我吧!

雖然這一開始是我企圖強了墨青,而後強到一半,我累了不打算強了,可這時候墨青已經欲|火焚身,於是他不許我停止,反過來強了我!這全程看下來,分明就是墨青主動得比較多好嗎!

到後半程的時候我酒勁兒上來都已經醉醺醺的手軟無力了,哪有什麼粗魯野蠻!

這什麼什麼的罪定得我不服!

可不服歸不服,我到底是沒辦法去找給我判罪的人理論的,只看着畫面裡的墨青溫存這方纔的餘韻,一直緊緊將我抱着,直到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山上似乎有人在往下尋來。

墨青看了看我,神色微微一沉,隨即將他懷裡的一個東西取出,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啊……

那個東西……

那塊小銀鏡!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卻好看得一直很詭異的符合我審美的小銀鏡,以至於讓我這麼多年來帶着它,也沒有想過丟掉。竟原來……是墨青在那個時候取給我戴上的嗎?

這本來是他的東西!

難怪……當初在劍冢的時候,我說要留個信物送給他,他不願意要,反而讓我好好留着。

原來如此!

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在了更上幾層的階梯上,隨即退到了一邊,站在牌坊背後,一如他平時那樣,沉默寡言着,靜靜的潛伏在角落。

司馬容帶着人從山上找了下來,看見階梯上的我,司馬容立即命人將我擡了回去,而他一轉頭,看見墨青,也笑着與墨青打了個招呼。

墨青只沉默點頭,一切便這樣被墨青悄悄的藏了起來,無人察覺。

我昏睡過去,一睡便是半個月,等再醒來的時候,那大醉的三天干了什麼已經通通忘了,大大咧咧的也沒去管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鏡子。

洛明軒死了,可我的生活還在繼續,不爲報仇而在的生活,我迷茫了一陣,又給自己定了目標,我要建立魔道第一大門派,未來要坐上魔王之位,一統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峰。

我開始了繁忙的工作,南征北戰,與十大仙門的摩擦也越來越大。

在那之後,第一次外出,從山門前歸來,我遙遙的望了眼牌坊下站着的墨青,可適時北山主正在身邊與我說事,我忙着應答他,並沒有多看墨青兩眼。

墨青也沒有越矩,只沉默的站在一旁,一如以前每一次等我歸山那樣,立在他該在的位置上,不喧譁,不囂張,無聲得好似一個背景。

靜待我從他身邊走過。

垂眸屏息,而因着我如今在這畫面裡尤其留意着他。於是我便看見了在我走近他的時候,他那大黑袍子裡稍稍透出了一絲微亮的目光,盯着我胸前掛着的小銀鏡。

隨即目光一軟,似有幾分卑微的小小竊喜。

他就這樣在山門前守着,一直守到了我去劍冢那一天,才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

而今一想,那時,他是真的想救我吧,只是未曾想到萬鈞劍出鞘之時,力量竟這般的恐怖……

萬鈞劍的力量開山裂地,將整個山石之中的劍冢徹底掀翻,只除了握着劍的墨青所在之地,其他地方一片碎石,殘肢遍野。

我看着站在那碎石之上,滿身是血握着劍的墨青,但見他神識已經大半模糊,只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劍,而他轉身一看,身後一片狼藉,眼眸中的神色仿似被撕碎了一樣,他踉蹌的下了劍冢,任由萬鈞劍的劍尖拖在地上,在一片天地死寂之中,擡着腳步沉重的走着,不知在尋找着什麼。

在此之前,我從未站在這樣的角度想過,那時候因爲拔劍出鞘,而誤殺我的墨青,他的心裡會是怎麼想的。

他說十七在知道我身死的消息之後,嚎啕大哭了大半個月,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他呢?

以爲是自己將我殺了,最後拿着萬鈞劍,還登上萬戮門主之位的他呢?他是怎麼想的?他又做過什麼樣的事?

然而我眼前的畫面卻到此刻戛然而止。

整個畫面黑了一瞬,仿似我的生命就在此完結,可在下一瞬間,又是一個畫面出現在我面前,我看見了那個冰雪洞窟,看見我被放置與冰牆之上,半個身體陷入冰牆之中,而有一人卻在我身前佈滿冰凌的地面之上盤腿打坐,吟誦經文。竟是……

琴千弦?

怎麼會是他?是他在劍冢一戰之後,將我的身體從那碎石之下帶出,然後放置到了那山洞之中的嗎?

終於,畫面徹底消失。

大陰地府錢鋪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乾瘦的小鬼在我面前晃了晃爪子:“哎哎!看完了吧!看完了就將鏡子還給我!”

他伸手要拖我手上的鏡子,我立即垂頭最後看了一眼,可只見得最後一行的記錄——

劍冢之中,琴千弦帶走路招搖屍身。

然後,便也沒有然後了。帶去了哪兒也未說明。

可這鏡子裡用的卻是“屍身”二字,這也分明說明,我當時在劍冢確實是已經死亡了的,可爲什麼現在子游通過種種表象,卻說我是個生魂呢?

生魂證明我的身體還有一線生機,我還活着。

這到底都是……

無論如何,現在算是找到了線索,我需得去找到琴千弦,只要找到他,我的身體在哪兒,當初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現在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許一切都會有答案。

我立即飄出了大陰地府錢鋪。

當務之急,我應該是先去找到芷嫣,上她的身,與墨青好好交流一通才是正經事。

我在前面飄着,書生便在我後面追:“路姑娘……”

我想了想,腳步一頓,轉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我叫曹寧,字明風。”

“你等着,回頭就找人給你燒紙,這些債,全都給你了了。”

“路……路姑娘!”他又喚住我,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樣,對我道,“其實……這些債不了,也沒關係的,我娘那兒我可以去與她說,你……你不與我寫綠書,也……”

我回頭瞥了他一眼:“綠書要寫,債我也要還,我有另一個人想嫁。”

不再看他一眼,我轉身離開,出了鬼市沒多遠,我本想着要飄到塵稷山主峰還有一段距離,可沒想到一出來就迎面撞上了正在哭着找我的芷嫣。

她眼眶通紅,聲音都要哭啞了:“大魔王,大魔王,你到底在哪裡啊?你別不要就這樣消失啊……”

我飄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喊了一聲:“喂,哭喪呢?”

芷嫣一轉頭,看見了我,滿眼的不敢置信,隨即才猛地撲上前來,連離魂都忘了,直接往我身上撲,理所當然的,她只透過我的身體撲到了我背後的大樹之上。

“你沒消失啊!”她也不氣,只抱着樹站着,繼續哭着喊,“你沒消失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被她吵得心煩,同時,心頭也微有暖意:“別哭了。我沒事。”

“嗯嗯。”她抹了一會兒眼淚,似想起了什麼,連忙將身體一脫,“來,你先上我的身!你快回去找厲塵瀾,他找你都要找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