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進來了。
盛裝打扮的趙夭極美,但是子清從她的眼中看不出新嫁娘該有的嬌羞與期盼。
子清先開口說話了:“趙夭,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趙夭道:“子清,我明白你的心意,所以無需歉疚。”
趙夭上次和殷磊成親的儀式很簡單,因爲期盼,所以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而這次大婚的禮儀繁瑣,她也沒有任何期盼,所以不記得做了哪些事情。她只是不停地摸摸在身上的匕首,那樣才能心安。
終於禮成,趙夭和蘇幕被送入寢宮。
兩人喝了交杯酒以後,宮人便退下了。
蘇幕看着趙夭,眼中滿是柔情,他終究還是娶了她,這名讓他心心念唸的女子。
蘇幕笑道:“夭夭,你穿上這套婚服和我想象中模樣完全一樣,極美。”
“是嗎?”趙夭問道,“此刻我是不是也該應景,恭維王你一下,說你穿上婚服特別英俊?”
蘇幕笑道:“夭夭,你不用說這些違心的話來討好我,我知道你現在還不願意嫁我。”
“你既然知道我不願意嫁你,那又何必強求?”趙夭道。
蘇幕道:“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我不願意再等了,先得到你的人,而贏得你的心,來日方長。”
蘇幕說罷輕輕地覆上了趙夭的脣,他的吻很溫柔,似乎趙夭是他摯愛的寶貝。突然蘇幕摘下了趙夭頭上的鳳冠,她的長髮散落下來,格外美麗。
蘇幕一路向下吻着趙夭,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她的脖子,蘇幕眼神迷離,欲罷不能。
現在就是好機會,趙夭拔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刺向了蘇幕的心臟。
蘇幕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推開趙夭,看了看插在自己胸膛的匕首,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他捂住傷處,身子搖搖欲墜,問道:“爲什麼,夭夭,這爲什麼?”
“爲什麼?”趙夭道,“王你聯合楚國謀害殷磊那一天就應該想到今天。”
蘇幕不怒反笑道:“你竟然知道了,可是那又怎樣,夭夭,你真的要爲了殷磊殺了我?”
你害了他,我自然要殺了你替他報仇。說罷趙夭走近蘇幕,打算拔出匕首,再刺他一刀。
蘇幕支撐不住,單膝跪下,笑了,笑聲淒涼。道,你果然記不得我是誰了。說罷蘇幕從懷裡掏出半塊玉佩,問道,夭夭,現在你可知道我是誰,邊城和你在一起那些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趙夭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半塊玉佩,很明顯和自己身上那半塊是一起的。蘇幕他竟然是雲天,不可能,不可能。趙夭突然想起來,蘇幕和雲天一樣的年紀,而他也是在邊城被找回,他身上還有那半塊獨一無二的玉佩,他還知道邊城與自己相處的時光,無論自己相信不相信,蘇幕他就是雲天。
夭夭,你終於想起來我了對不對?蘇幕道,你現在還要不要殺我了?蘇幕的話音剛落,就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蘇幕在三天之後醒來,原來自己沒有死。
蘇幕喊來蘇平問道,孤受傷暈倒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蘇平回答道,當時王后大喊王你受傷了,奴才衝進來時王你已經暈倒,王后說是她傷了你。奴才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喊來了太醫,幸好王你的傷偏離心臟幾公分,太醫說王求生意志堅定,醒來後就無大礙。如今你已經醒來,好生休養就無大礙了。奴才對朝中大臣稱王與王后新婚燕爾,暫時取消幾日早朝。
王后呢?蘇幕問。
蘇平道,如今已經被秘密看押起來,我看王后情緒很不好,怕她輕生,已經吩咐人仔細守着。
蘇平,你做得很好。蘇幕道,你去把王后帶來,孤要見她。
蘇平很快就把趙夭帶來了,蘇幕吩咐蘇平下去,蘇平有些爲難,他害怕這位王后對他們的王再一次動手,如今王已經沒有絲毫反抗力。
蘇平,你下去吧。蘇幕道。蘇平看了看趙夭,又看了看蘇幕,終究還是退了出去。
夭夭,你過來。蘇幕道,坐在孤的牀邊。
趙夭依言走過來坐下。
蘇幕笑道,夭夭,你終究捨不得殺了我。
是的,我下不了手。趙夭面無表情道,哪怕是爲了殷磊,我也下不了手。
因爲你還愛着我。蘇幕道。
趙夭冷笑道,你覺得我還可能愛着你嗎?你早已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雲天,我不殺你是因爲你曾經對我的照顧,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僅此而已?蘇幕失望道。
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不是嗎?趙夭道,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爲肯定會讓我失望透頂,所以一直也不敢跟我相認。十六歲之約你不敢赴,趙國亡國後對我長兄極盡羞辱,我在宋宮苦苦掙扎,受盡苦楚卻連看我一眼都沒有勇氣。你根本不是雲天,雲天會選擇愛我,護我,你只是宋國二公子蘇幕,如今只是宋國國王蘇幕而已。
蘇幕道,夭夭,你所說的的確都是事實。可是你可知道背後的故事。當初你哥哥找到你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是趙國大將軍的女兒,而當時的我只是一個窮小子,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執意讓你跟你大哥趙戰離開,回到將軍府過你應該過的生活。我選擇留在邊城,一是爲了等待我的母親,二是爲了讓你明白你我之間的差距,如果十六歲你還願意嫁給我,我一定會娶你。你離開後大約一年後,終於有人來找我了,可是不是我的母親,而是我父親的人。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的母親已經死去,而我是宋國的二公子。我想我的身份配得上你了,十六歲之約我一定會來。可是沒有想到你和陳國陳宴卻有了婚約。你可知道當時我的心有多難受?後來宋國進攻趙國,我又看到了希望,滅了趙國,你和陳宴的婚約是不是就不算數了?你以爲趙戰戰敗後我威脅他留下性命是爲了羞辱他?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只是因爲他是你大哥,所以想方設法讓他活下去?你來到了宋宮,受盡了苦楚,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疼,只是,現在的命運似乎都是被別人安排,那時候無論是蘇臨還是殷磊我的爭不過,除非我能安排我的命運。所以我才裝作不認識你,相信我,我比你更痛。直到陳宴的到來,我知道機會來了。我們懷着各自的目的,進行了合作。我讓他暫時帶你走,離開宋宮這個是非之地,也離蘇臨和殷磊遠一點兒,等我強大到可以安排自己的命運之時再接你回來。陳宴帶走了你,可是卻沒有想到卻傳來你死於火海的消息,那一刻我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一年後,你回來了,我的心又復活了。只是你和殷磊幾乎是一前一後回來的,我無法不聯想。暗衛調查後帶回來的消息,讓我不得不殺了殷磊。本來,我設計蘇臨本不會殺了殷磊,他是難得的將才,只可惜他奪走了我心愛的女子。終於,我成了宋國的王,我可以安排自己的命運,可是夭夭,沒有你陪在我身邊,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不是這樣的,趙夭搖頭道,你更愛的是你自己,你爲了奪得王位,所以在你成功之前對我不聞不問,殷磊就和你不同,無論是順境逆境他都不會放開我的手。
蘇幕沉默,趙夭說對了,這些年蘇幕爲了替母親復仇,爲了奪得王位苦心經營,的確凌駕於趙夭之上。可現在這些已經實現,趙夭纔是最重要的了。
趙夭接着道,有件事情你該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事,宋王都知道,他任由你去做,那是一開始你就是他寄予厚望的那個孩子,即使知道給他下毒的人就是你。
蘇幕的臉色有了些許變化,良久道,那又如何,他曾經背棄我的母親多次,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自己。
趙夭道,蘇幕,九歲那年我離開後,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重逢會是這樣。如今哪怕你對我還有一絲憐憫,請放我離開。
趙夭想,事到如今,自己是怎麼也殺不了蘇幕了,那就離開,離開後回到自己和殷磊的家,她還可以抱着兩人那些美好的回憶好好活下去。
夭夭,你是我的王后。蘇幕道,你要到哪裡去?
天下之大,總有我想要呆的地方,只要不是和你在一起,就好。趙夭道。
好一個只要不是和我在一起就好。蘇幕冷笑道,沒有想到你如今對我是如此厭棄。可是夭夭我要告訴你,只要我活着,就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哪怕不擇手段。
趙夭直視蘇幕的眼睛,一字一句堅定地道,哪怕是死,我也要離開。
蘇幕也死死看着趙夭,兩人就這樣對視着。最終蘇幕喊來蘇平道,送王后去休息,好好照顧,少了一根頭髮我就會問罪。
蘇平把趙夭帶走了,蘇幕的傷口很疼,心也很疼。
趙夭回到寢宮就不吃不喝,一直睡覺,伺候的宮人想盡了辦法也沒用。蘇平也不好告訴告訴蘇幕,怕蘇幕動氣,影響恢復。蘇平實在沒有辦法,請來了子清勸導。
子清趕來時,趙夭的房間已經跪了一屋**人,他們看到子清就彷彿看到了救星一樣。
蘇平摒退了所有人,獨留子清和趙夭。
子清坐在牀邊,看着趙夭。趙夭此時緊閉雙眼,子清不知道她是真睡着了還是在裝睡。
子清嘆了口氣,道,趙夭,如果你醒着,那就睜開眼看我一眼。
趙夭睜眼看着子清問道,子清,你來做什麼。
子清急道,我最好的朋友都快要死了,我能不來嗎?
我不一定會死,趙夭道,只要蘇幕放我走,我就會活着。
子清道,我不知道你和二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以我對二哥的瞭解,以死相逼對二哥是根本沒有用的。
沒用便沒用,趙夭道,世間少我一人又何妨?
可是,在這個宮裡伺候你的人,必然活不了,這就是二哥的作風。子清道,你天性善良,真願意他們因你而死?
趙夭道苦笑,我自然不願他們因我而死,只是讓我和蘇幕一起生活在這宋宮,我會生不如死,我已經顧不了他們了。從趙國被滅亡開始,我就爲這個活,爲那個活,如今我想爲自己而活。
那你的大哥,趙戰呢?子清問道。
他知我心意,定能理解我,我們一起死了反而是解脫。趙夭道。
子清知道自己怎麼也勸不了趙夭,也不再勸,這世界很多事情自己是無能爲力的,比如當初眼睜睜看着長兄蘇臨離去,如今則是趙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