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頭呵呵笑笑,說:“你對我射出的那張驅鬼符,八百年前,我有幸見過一次,那是九天寶闕一位高人所書,跟普通的驅鬼符不一樣,也正是見過,詳研過,方纔才擺脫了魂飛魄散的厄運。”
沉默,長久的沉默之後,叔說了句:“世間再無九天寶闕。”
不管有沒有,你先考慮一下我跟你說的交易吧。
“到底是什麼交易?”叔問道,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很急,甚至有些顫抖,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決絕與淡定。
“和九天寶闕有關的東西。”鬼道士笑眯眯的,像是料定師傅這次肯定會答應一樣。
果然,叔當場就許下承諾:“道友若能告知,我想法子助你等孤魂野鬼全部投胎轉世,再入輪迴。”
哇塞,叔好大的手筆,竟然能讓那麼多孤魂野鬼全部去投胎,這承諾也太有震撼力了吧。就在我都暗自爲叔的承諾驚歎的時候,那鬼道士卻說了一句:“投胎轉世有何用,最終還是難逃輪迴。”
“那你想要什麼?”叔顯然也沒想到鬼道士會這麼說,眉頭都皺了起來。
“轉世投胎終究是下下策,如若可能,我想要一座廟宇,食人之信仰,以此得另類長存。”
“你不要太過分!自古至今,村廟就少有奉鬼之說。”叔對他提出的要求,顯得很憤怒。
鬼道士不慌不忙:“道友莫要動怒,村廟雖少有奉鬼,但仔細說來,村廟供奉也是已邪孽,異物居多,如那狐黃二仙,無名散仙,這些多半都是妖孽修行而成,妖能食人供奉,鬼爲何不能,老朽生前爲道,死後修煉八百載,不曾害過一人,自認不比那些散仙遜色,爲何就不能立廟?”
他見叔久久不語,又道:“既然道友不願與我做這筆交易,那我也只能再做我的老祖,再想我的主意了,老朽叨擾了。”說完那鬼道士作勢欲走。
“你等等。”叔喊住他,繼而用妥協的口氣說道:“廟宇那事,容我想想辦法。”
鬼道士哈哈大笑,像是早就料到叔會答應他一樣,拱了拱手道:“那就煩勞道友了,到時我定會將所知九天寶闕之事,一一告知。”
鬼道士走後,叔一直來回踱步,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也出來了,帶着一肚子的疑問。
“叔,九天寶闕是啥東西?”我首先問出了最大的疑惑。
叔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沒你啥事,給我滾回去睡覺去!”
……
之後幾天,叔都是早出晚歸的,我也不知道他忙活啥去了,他也不鎖我了,開着門,讓我白天的時候可以去街上玩,並囑咐我,他要回來晚了,讓我自己早回家。我連連答應,自打知道了自己容易招鬼後,這都不用叔囑咐,天剛擦黑我就在家貓着。
幾天後,村裡竟然在西嶺某處着手蓋了一座廟,廟裡供奉的排位毫無疑問,就是那鬼道士,玄陽子。
廟還在建之際,村裡人就議論紛紛,說是問先生請來的仙家,本領很大,求子得子,求財得才。
還有人說的更玄乎,說自打這廟開建,她連續兩晚上在夢裡夢到一個白眉毛,白鬍須的老神仙,那老神仙仙風道骨,還告訴了她一個治療偏頭痛的方子,她白天照着那方子去抓藥煎了吃,頭竟然真疼的沒那麼厲害了!
她這麼一說,就有人附和說道,俺也夢到了,他指點俺找到了丟了快一個月的老母*,找到的時候,那老母雞翅子底下還有十二隻小雞仔呢。
還有俺,俺夢見他說俺家盛兒媳婦這胎能生個帶把的,俺老劉家有後了!
是嗎?那她嬸子,提前給你道喜了。
……
衆人議論紛紛,在村民們口中,那鬼道士簡直就是仙人下凡了,我滿頭黑線,恐怕只有叔和我知道他是啥來歷,不過我又覺得鬼道士也挺不容易的,爲了點香火,還得給人看病,還得給人找雞。
不過他這麼做也確實得到了好處,廟建好頭一天,村裡幾乎家家戶戶都帶着酒肉供果,香紙,去廟裡燒供拜,那青煙繚繞小廟,半天都沒散去。
廟建好第二天早上,由村裡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婦人領着,一羣人跪在廟門口求雨,這年乾旱,逢雨也都堪堪沾溼地皮,雨水不夠用,眼見地裡莊稼都蔫頭巴腦的。
我琢磨着這回得壞事,鬼道士又不是龍王,肯定下不下雨來啊,卻不想,中午的時候,還真的來了一場雨,並且那場雨覆蓋的範圍,只在我們村,這簡直成了神蹟啊,村民們紛紛跪在雨中磕頭,那場面,那虔誠的樣子……
到了下午,家裡飄來倆影兒,是那鬼道士來見師傅,他的身後還跟着一條魚不像魚,蛇不像蛇的怪異大長蟲,那大長蟲頭都伸進屋裡了,尾巴卻還在門外不知道多少米呢,我嚇得哇哇大叫,這是啥怪物啊,那長蟲就變成了一個和鬼道士差不多年紀的黑臉男人。
“那雨是你下的?”叔問那黑臉人,那人給叔作揖,稱:“正是,正是,不才法力有限,也只能小範圍內施雨。”
隨後他又道:“我乃村東那口井中修行了千年的老蛟,來此是有一事要求先生……”
還沒容那人把話說完,叔一擺手,做了一個停的手勢,說道:“我可再沒有藉口爲你也建一座廟宇了。”
那老蛟怔了怔,繼而哈哈大笑:“先生說笑了,我不要廟宇。”說完它的目光看向了我。看的我一陣心驚肉跳。
“我想要這位小友身上的一滴血。”他隨後說道。
“要我血幹嘛?”我搶先問道。
“我本是此地老林裡,一隻修行千年的老蛇,只待機緣一躍成龍,那是一個雷雨夜,我順流而下,一躍而起,本想從此飛天而去,卻不想一個晚歸的醉漢,擡頭看見我,驚訝之餘,脫口而出,好大的一條蛇!我便因此終止走蛟之路,被九天雷霆劫霹落在那口井中。”
“九天雷霆劫擊傷了我道基,自此之後,我雖然又修煉了千年,可卻止步於此,難再突破,今日討要小友一滴血,想藉此再進修行之道。”
老蛟文縐縐的說完,我也算是大體明白了,他也真夠倒黴的,都要化龍了,卻被那醉漢說是蛇,便只能又做蛇了。這個我聽老王頭給我講過,說但凡修行的黃鼠狼也好,狐狸也好,它們修行到一定年歲,想化成人,便出來討封,通常想化成什麼,就問人它像不像什麼,例如狐狸想變成人,就問我像不像人,如果被問之人們回答它,像,那它就會變成人,如果說不像,那它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的血能有那麼厲害?能讓你的修爲更進一步?”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滿不相信。
那井龍王很鄭重的點點頭,“小友身上有仙氣!”
蒙了,徹底蒙了,鬼道士說我身上有鬼氣,老蛟又說我身上有仙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如何知道他身上有仙氣?”叔很疑惑的問道。
“只因小友往井裡撒了一泡尿。我當日走蛟之時,有幸碰觸到了成仙的氣息,記憶尤深,小友的童子尿中有那種微薄的氣息,不過我想應該也夠了。”
我看到鬼道士在一邊鼓着腮幫子偷笑,我看到叔臉色變得難看,我意識到不好,想跑,卻被叔一把抓了過來,咣咣一頓揍:“你又他孃的往井裡撒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全村都喝那井裡的水,不能往裡尿尿,你怎麼就是不聽!我叫你胡亂撒尿,我今天非打死你……”
我哇哇大叫:“我怎麼那麼倒黴呢,又不是光我,還有好幾個孩子都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