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甲號,那是大漢朝最頂級的那一撮人,纔有資格在那裡講課,空間之大,簡直都有皇帝接待大臣的大殿一般大。
到目前爲止,也就靈帝偶爾心血來潮,樂鬆召集全校的師生在那裡聆聽聖訓。
其他人,都沒有那個資格。再說,三公之流,他們也不會自降身價,到鴻都門學演講或者給學生上課之類,那樣就會被別人認爲是宦官一系。
到了三公的層次,位極人臣,是不會爲一些風言風語所左右的。
不過他們自身,也確實沒有把此校放在眼裡。
開什麼玩笑,一個光靠着習字做詩詞畫畫的學子,今後真的能夠去爲官治理一地百姓麼?真要那樣,當官也太容易了吧。
一個個頂級官員,都是從處級官吏一步步爬到現在,沒有任何人一步登天。
就是帝師楊賜,當年不也是被竇家人看重麼?不過也就一個縣令之類的位置。
樂松本人也經常召開全校師生大會,所用的地址,就是甲字乙號,乍一看起來,規格是最高的,今後也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柳七是學校平日裡專門管理學雜的,昨晚自然也被通知了今天子龍先生的行程。
或許在別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他看得很重,連夜去找那些住宿在學校的學生們,讓他們相互轉告,今天是趙先生的課。
不僅如此,今天一大早,柳七寅時許就起牀,讓下人去通知人工,把教室收拾得乾乾淨淨,此刻都還在忙活,比平日裡還要用心。
看到一大羣人不時在進進出出,趙雲有些陰鬱的心情好轉起來,自己來上課的事情通知的時間比較緊急,就是自己也是晚上纔得到消息,他們就更晚了。
能在一大早就過來拾掇教室,還是很上心的,他自然而然就看到了不時吩咐的柳七。
“是哪一位在負責這邊?”趙滿囤趕緊擠過去詢問。
他身強體壯,硬生生地擠過去,引起幾個雜工的不滿,看到他那魁梧的體格,不由自覺地閉上了嘴巴,小人物應該有這種覺悟。
“我就是,”柳七眉毛一揚,擡起頭來,見到那一堆人簇擁着一個少年,不由恍然大悟:“可是子龍先生當面?小可柳七,把教室給你準備好了。”
“柳先生有心了,”趙雲淡然一笑:“不知學生可否已經通知過?”
名滿天下的趙家麒麟兒竟然稱呼自己爲先生?柳七一愣,下人捅了他一下才驚醒過來,隨即滿臉堆笑:“回先生話,聽過課的學生都通知到,他們寅時末就已在此恭候。”
說着側過身子,往裡面一指:“喏,到了三百五十二人。”
這麼多?趙雲怔了怔,神態自若地往裡面走。
經過北征的洗禮,經常在幾萬人面前訓話,委實說,他還真不怯場。
這個年代的教室,和後世相比大不一樣,三尺講臺倒是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塊,卻沒有黑板,有一個條案放在那裡。
巨大的空間,自然需要柱子來支撐,後面的人恐怕要看清楚前面講臺上的動作,就比較吃力了。
趙雲暗自打量了一番,約莫二十米寬七八十米長的教室,牆兩邊,大約每隔一米左右就開一扇窗戶,整個教室裡顯得很明亮。
窗戶上都是木條支撐,風直接從一邊吹到另一邊,沙沙作響。
也不知道冬天的時候是否有保暖措施,不然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在這樣的教室裡上課就太遭罪了。
他在打量教室的時候,那些正襟危坐的學子們一個個睜着好奇的眼光,這就是新來的子龍先生麼?
關於趙雲的傳說實在太多,有的說此人身高丈二,頭如巴斗大小,學子們不由失笑。
趙先生何許人也?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又不是項羽那種武夫。
看到真人,大家都吃了一驚,想不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輕,卻自有一番氣度。
不得不說,在任何年代,都有人渴求知識,就是在士子眼中不屑一顧的鴻都門學,同樣有這樣一批學生。
他們沒有顯赫的出身,知道今後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創造,獲得一個到皇帝親自設立的學校來求學,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十分珍惜。
但是,這些人在趙雲眼中,和一般的腐儒好像也沒啥不同。
雜工們一個個忙得滿頭大汗,學子們沒有一個有幫忙的意識。
或許在他們看來,保持一個良好的坐姿,在大才趙先生面前表現出最美好的一面,應該從此就能有一步登天的機會。
就是現在,學子們也能出去自豪地對別人講:“我是子龍先生的學生。”
然則,學生也分一個三六九等,就像武俠小說裡面寫的親傳弟子與普通弟子的區別。
“各位早上好!”沒有其他儒生一般的開場白,趙雲沿用了後世的問候:“我就是學校新的博士真定趙子龍。”
一時間,整個本來就寂靜的教室裡鴉雀無聲,這是怎麼回事?啥時候先生還要給學生問好?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話麼?趙雲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儘管失去了內力,他常年鍛鍊的基本功可不是白做的,聲音洪亮。
此刻,趙雲也不管學子們詫異的眼神,娓娓而談:
古之學者必有師。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爲惑也,終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
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
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衆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
聖人之所以爲聖,愚人之所以爲愚,其皆出於此乎?
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
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
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
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
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羣聚而笑之。
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
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
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光和四年暮春,聖命餘爲鴻都門學博士。開講之日,值旭日東昇之時,然弟子衆早到矣。屏氣凝神,執禮甚恭。餘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