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他們到達大面鋪的時候,另外五騎沒有進鎮,在鎮子邊上繞了下,沿着官道繼續前進。不一會兒來到十里鋪,騎士們依然沒有減速。
官道到了大屋亭,變得異常狹小,五匹馬在飛馳,路人只能永遠地站在路外,等馬過去以後才重新走到路上,衝遠去的馬屁股吐口唾沫。
大屋亭再往前走,就是幾座低平的小山,在這裡,基本上就看不到路了。
“籲!”最前面的騎馬人拍了拍馬背,瞬間其他馬的速度也降了下來。
“蔡興,你確定就是這裡嗎?”蔡瑁摘下頭盔,汗水順着兩邊的臉頰一直往下滴答。
“三公子,沒錯!”蔡興非常篤定:“一年前,我也是沿着官路過來,從沙羨出發的。”
“兄長,想不到你的馬術很不錯啊!”徐庶一直沒有說話,他摘下水袋喝了個飽,並舒服地打了個飽嗝:“比我還騎得好。”
“別誇我,”蔡瑁呵呵笑道:“主要是子龍的馬好,它們也是在船上憋久了,一上路撒丫子就跑。不瞞你說,我趴在馬背上都不敢動!”
蔡興是蔡家的護院統領,蔡諷不放心自己的兒子,連他都給派了出來。
他本身就是蔡家支系在北疆戰鬥過的騎兵,後來應邀在蔡家主家做了統領,騎術還可以。
“你們是什麼人?”一不小心,五人就被包圍起來。
當然,別看那些人手裡拿着些劣質武器,大家想走,縱馬一躍,就能輕鬆脫出包圍圈。
“別誤會!”蔡興擺擺手:“某是去年來過的,當時接待某的是麻谷統領。請問他何在?”
這些人身上的上衣都沒穿,袒胸露乳,皮膚曬得黝黑,腰下面一塊布遮羞,那是全身唯一有布匹遮蓋的地方。
一個個光着腳丫子,頭髮亂糟糟的,頭上還扎着草環,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看上去很滲人。
武器簡陋,有的手上居然拿的就是削尖的木棍,虎視眈眈地盯着這幾個不速之客。
“麻谷是我哥哥,”一個人越衆而出:“我是他弟弟麻辛,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江夏蠻,說起來是蠻人,其實他們世居於此在,只不過一直都生活在山上,條件艱苦。
後來,想要官府給與山下的土地,可那些都是有主之物,地方官也沒辦法調配。
一來二去,就與山下的人積怨越來越深,山區周圍根本就沒有漢人敢在這裡居住。遇到天災,就會下山鬧騰。
總起來講,他們的情況和伏牛山的山賊們情形差不多。
然則江夏蠻自古都居住在這裡,而伏牛山那邊的人,歷史要短得多,甚至還有如今逃荒的人進山加入。
這個麻辛看上去比其他蠻人要壯不少,比身形最瘦的蒯良幾乎寬了一半。
不過,他個子矮小,估計也就四尺半的樣子,在五人面前就像個孩子。
“這是我家公子!”蔡興也不繞彎子,和蠻人說話還是直接的好:“麻谷統領看來是高升了。麻煩麻辛統領稟告摩柯首領,蔡家蒯家人求見。”
“等着!”麻辛低聲吩咐幾句,就消失在灌木叢裡。
“你這麼說不好吧,興哥?”蔡瑁輕聲埋怨道:“我們還沒見到他們首領,萬一把我們的行蹤暴露給張家人怎麼辦?”
“兄長放心,”徐庶連連搖頭:“他們基本上就不和山下的漢民接觸,哪怕張家也不會與他們有多深的交往。按照子龍說的,以誠相待即可。”
“元直言之有理!”蒯良此時才緩過來,他伸手把額頭上粘粘糊糊的頭髮往旁邊一撥:“只要我們能比張家做得公平,相信會爭取過來。”
趙十三比較緊張,生怕蠻人暴起發難,手捏着劍柄,一不對勁馬上就抽出來。
麻辛回來得很快:“你們幾人下馬吧,放心,我們夏巴一族是最誠實的,不會損壞它們。”
蠻人說的還是漢語,讓人總覺得聽起來比較費勁,頗有先秦之風。
要是趙雲在此,說不定前世的習慣使然,還會專門研究一番,或許能找出這些江夏蠻的先祖,究竟是什麼人的後代。
作爲一個部落的首領,摩柯的裝束和一般漢族人無異,但腦袋上用繩子綁了兩根野雞毛。
他的身形比普通蠻族人來得高大,接近中等身高的漢人。臉型瘦削,像刀刻的一樣,臉上始終是嚴肅的表情,看到衆人嘴角微微上翹。
“請問哪位是蔡公子,哪位是蒯公子?”摩柯本來坐在一個虎皮毛都磨光了象徵首領貌似皇帝寶座那種位子上,已經走了下來。
“襄陽蔡瑁蔡德珪見過摩柯首領!”
“襄陽蒯良蒯子柔見過摩柯首領!”
“潁川徐庶徐元直見過摩柯首領!”
三人齊齊行抱拳禮。
“哈哈,”摩柯的聲音有些乾澀,笑的時候聽起來很假:“歡迎你們,遠道而來的客人。”
蠻族人的生活,確實很艱苦,來招待貴客的土碗,邊上都有缺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裡面的酒漿渾濁,這幾個被趙家養刁了嘴的人,淺嘗即止,在蔡興的示意下,才閉着鼻子把碗裡酒一樣的玩意兒一飲而盡。
酸不溜丟的味道,牙齒都覺得難受,好像還有一些古怪的苦澀,應該是加了一些藥物在裡面,打開呼吸通道,藥味在嘴巴周圍逡巡。
很快,雙方就進入正題,在摩柯屏退左右後,徐庶道出了來意。
今後,蔡家蒯家可以與夏巴族所有的部落做交易,用糧食換取藥材、獸肉。
同時,如果夏巴人想要走出去,進入軍隊,只要身強體壯,真定趙家將無條件接受,並且每一個兵丁,都會按月給家人支付糧食。
這樣的條件,完全就是拿夏巴人和其他漢人一樣看待。
在趙雲這個後世的靈魂看來,生活在腹地的所謂蠻人,都是歷史上因爲反抗統治者而進入深山老林的原住民。
隨着社會的開發,他們周圍的山林變成土地,生活來源日益枯竭。
可以說,他們就是和我們同一個祖先下來的,用一種比較溫和的形式,來反抗當初的官府。
夏巴人無疑就是所謂蠻人的一支,與兇殘的北方騎射民族,有本質的區別。
心動不如行動,徐庶身上的寶劍和十三箭壺裡的弓箭一拿出來,說今後給夏巴人配置的就是這樣的武器。
摩柯不再淡定。
然而,談到要他們退出這次對張家的支援,他又犯難了。
“蔡公子、蒯公子、徐公子!”他鄭重其事地拱手:“我們夏巴人重信諾,答應了他們。”
“我們只是夏巴人的一支,還有別的部落也加入了。”摩柯把兩個難題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