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王府
容傾起身,披上大氅走到正院。本以爲湛王爺既然病了,那麼,凜五,齊瑄等應該在跟前照顧,伺候纔是。沒曾想,卻是個個都在外面站着。
看此,容傾第一反應,不會是逗她玩兒吧?念頭出,既被否,身爲湛王府護衛,這種逗悶子的事兒他們不會做。更不會拿湛王身體來忽悠人玩兒。
容傾思慮間,凜五已迎上來,面色凝重,眉宇間的擔憂清晰可見。不待容傾問,既開口稟報道,“今天傍晚時分,主子已有些不舒服,屬下探過脈,當時並無大礙。只是沒想到晚上竟然會突然加重。雖已吃過藥,但不會那麼快見到效果。所以,屬下擔心主子會用其他方式來緩解身體的不適。”
有些事兒,凜五避重就輕的揭過。而容傾此時,也不予探究太多。比如,那所謂其他的方式來緩解,指的是什麼?
疑問壓下,容傾聽完凜五的話,只問,“既然擔心,爲何不進去?”
“主子下了禁令,不準屬下等進去。”每次都是這樣。只是,湛王此時的情況明顯不同,他們無法不擔心。
容傾聽了,眉頭微皺,“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打算?讓我先進去看看?”
這樣,他們不算違背命令,而她也算是盡到了身爲王妃的職責?可,容傾不以爲凜五等人是這麼愚忠的人。
明知道湛王身體不舒服,還愚蠢的守着那令行禁止的規矩專等她過來。關鍵,她就算是來了,又能啓到什麼作用?容傾也不認爲,凜五他們會指望她。
他們沒那麼信任她。同時,她也沒那麼大的能耐,都夠值得他們期待。
如此,一個奇怪點兒!對此,容傾卻是沒聞。顯然,凜五他們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但有一點兒,容傾想的沒錯。凜五,齊瑄等人不敢進去的原因,眼下自然不是因爲湛王的命令。而是因爲有所顧忌。因湛王情況暫時不明,他們擔心進去反而壞事兒。
繼而,聽到容傾這麼問,他們不由一時沉默。猶豫不決,仍在持續。
他們猶豫的真正緣由是什麼,容傾不知,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探究。隨着道,“王爺既然不舒服,那麼,一探究竟是必須,傻站着解決不了問題。若是不能進門,那就爬牆吧!凜五,你去房頂探探,看王爺情況如何?”
凜五聽言,垂眸。其實,一直有人在那上面守着。只是……
沉思間,一暗衛飛身而下。
“主子情況如何?”凜一緊聲道。
暗衛聲音厚重,“情況不太好。”
凜五聽言,凝眉,面色更爲凝重,擡眸看向凜一,“如此,一會兒聽到動靜,我們就進去吧!”
“嗯!”
容傾聽言,瞭然,看來要如何應對,他們已準備好。而他們叫她過來,好像也不是爲了讓她出謀劃策。似乎只是讓她參與其中而已。這種感覺很強烈!
還有,容傾垂下眼簾,遮住眼底變幻不定的神色。湛王的病,好像很不同尋常。這一點從凜五他們的反應,清晰可見。所以……
砰……
突然的一聲,那一聲響,那陡然的一震,容傾只感腳下的地都晃了一下。怔忪瞬間,凜一,凜五已然衝了進去。
容傾回神,隨着走進去。走到屋內,一股血腥味兒隨之傳來,心頭不由一跳。
“主子!”
凜五緊繃,擔憂的聲音傳來,容傾順着聲音,走到洗浴間,擡眸看去……
絕美的面容,雪白的面色,赤紅的眼眸,散落的烏髮,被汗水浸透的白衣,精壯的體魄一覽無遺!
虛弱與強壯,無力與魅惑!
那極致的美,又極端的惡,王子與撒旦的結合。那樣的矛盾,卻又完美的融合。
明明那樣看起來那樣虛弱,可身上威懾卻又更重。直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看到容傾,湛王赤紅的眼眸,劃過一抹幽光。
“過來!”開口,聲音厚重依然,凜冽依舊,只是又多了一抹沙啞。
聞聲,容傾不遲疑,擡腳上前。
“扶我!”
容傾聽言,伸手圈抱住他腰身,碰觸一片冰涼!那涼意,令容傾指尖微顫,“擡腳向前,去牀上躺着。”
“你在命令我?”
“是訓斥你。”
“容傾,你越來越大膽了。”
“還不夠大。不然,這會兒就不是扶着你,而是把你趕出去了。”
容傾話出,得到的迴應,不是一聲訓斥,而是一抹低沉的笑聲。
低低沉沉,輕輕緩緩,落入耳中,有些飄忽,有些陌生。心口微縮,卻不曾擡頭。
“凜五,過來……”容傾話未說完,既被湛王沉戾的聲音打斷。
“什麼都叫他們,本王娶你做甚。”
“雲珟,我扶不動你。”
“趴下了嗎?既然沒有,就繼續走。”
好!繼續走。眼下爭執,是最不需要的。她聽他的,聽他的!該死的……
從洗浴間到房間,不算長的距離,容傾卻感覺是那麼漫長。身邊的男人很重,她扶着很吃力。
明明凜五他們都在,可他偏就讓她扶着。
湛王的任性,也讓容傾響起容逸柏曾經說過的話……
“你是不是以爲湛王身邊人多。所以,你就算不上前,他也不會如何?”
“護衛護着他,那
“護衛護着他,那是本分!而你護着他,卻是一份用心,還有職責。你是他的妻子,無論何時都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在乎你能力多少,不在乎你護不護的住他,他要的或許只是那份用心。”
心,她有!用心,她會!可是,就怕太用心,結果是太傷心。
想着,容傾咬牙,隨着拉起湛王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用力抱住他腰身。
心裡有些沉悶,鼻子有些泛酸。卻什麼都不想去想。不去想他任性的原因是什麼,不去想她心裡的不舒服又是什麼。
她只知,身邊男人那虛弱中,隱約可見的一抹脆弱,讓她很是心焦。這種任性,也讓人很搓火!身體不舒服,還不忘鬧情緒。難受死他,活該!讓他作。
“容九,你爲什麼總是惹本王不高興?”
“惹你不高興?我有那心,可沒哪兒膽兒。”
“你嘴上是這麼說的,可你卻從不是這麼做的。每次總是本王不喜歡什麼,你偏就做什麼。”
容傾聽了不說話。
湛王不滿意,“爲什麼不吭聲?”
“因爲要留着力氣扶你。你也是,把嘴巴閉上,給我好好走。”
“你敢兇我?”
容傾聽言,抿嘴。雲珟這廝肯定是發燒燒糊塗了,說話的語氣竟然變成這樣。
“容九,我不舒服!”
“吃了藥就會好。”
“本王不喜吃藥。”
“不喜歡吃藥那就受着。”
“你個混賬女人,兇婆娘……”訓罵的話,卻沒一點力道,綿軟無力。
容傾不說話。
湛王那飄忽的聲音再次傳來,“容九……”
不搭理他!
“容九,我不喜吃藥,也不想受着。所以,你去禱告,禱告,把本王這不適移到你身上好不好?”
湛王話出,容傾嘴角猛抽,磨牙,應該把他丟出去,丟出去!這自私的男人。
“容九,你這幾日想本王沒?”
“沒有!”
“說謊!你若沒想本王,本王怎麼會生病?肯定是你念叨的。”
容傾聽了,不接話。湛王也沒再開口。
把人扶到牀上躺下,湛王臉上那一抹雪白更加明顯,嘴角點點血色外溢。人,已然陷入昏迷。
容傾看此,心不由一沉。
“凜一,你在這裡守着,我去煎藥。”凜五說完,擡腳疾步離開。
“我外面守着,有事兒就叫我。”齊瑄說完也走了出去。
凜一站在一側,靜靜守着。
容傾從櫃子裡拿出一套貼身衣物,“凜一,幫王爺把衣服給換了。”
“是!”
“把被褥也換了。”
“是!”
“另外,再打一盆熱水過來。”
一通忙活,藥吃了,身體也擦了,可湛王體溫卻一直降不下去。而臉色卻越發的透白。讓人心焦。
生病發燒要痊癒,需要一個過程,這個容傾是知道的。要說體溫一時半會兒下不去倒是也屬正常。可是這……
湛王真的是單純的受寒生病麼?有誰感冒是會吐血的?
容傾皺眉,這男人作的時候,很讓人鬧心。可是就這麼躺到了,容傾也沒感到省心,反而頭痛的厲害。
“凜五,你入宮請太醫過來一趟。”
容傾話出,凜五卻是沒動,“王妃,主子的身體情況屬下最是瞭解。比起太醫,屬下更清楚該如何應對。”
容傾聽言,轉眸,平靜道,“既然很瞭解,也清楚如何應對。那麼,你告訴我,就他現在情況,你能保證他定會安然無恙嗎?”
凜五垂眸,“屬下不敢絕對保證。”
聞言,容傾心口微窒,靜靜看着凜五,凜一,淡淡道,“論時間,我沒有你們跟着他的時間長。論對他的瞭解,我亦沒有你們多。如現在的情況,你們或許曾經經歷過。而我是第一次,該怎麼做,你們也許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或該聽你們的。但,在此之前,我要確定一點兒。”
容傾說完,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瓶子,倒出四顆藥丸,置於手心間,“因爲自身能力有限,出門爲自保,就有了隨身攜帶各類藥的習慣。”說完,手中藥物送於凜五,凜一前,清淡道,“紅色的是毒藥,白色的是解藥。”
凜五,凜一聽言,神色微動。
容傾看着凜五,清淡道,“你懂得醫術,你應該分辨的出。”
“紅色是毒藥,白色是解藥。王妃所言屬實。”
“吃或不吃,都在你們。”
“吃了如何?”
“你們不願請太醫過來,或有你們的緣由。”
“不吃呢?”
“不吃,只願你們只是對我不以爲然。而對他,卻是忠心絕對。”
“王妃這是在試探我們?”
容傾聽了,淡淡一笑,“凜五,他是我的丈夫!”雖然是那麼的不靠譜,可比起死了,他還是活着好。
凜五聽言,眼簾微動。
容傾笑意染上一抹悵然,“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丈夫,而我也不是一個全心全意的好妻子。但,他於我從不是仇人,也終不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我不願看到他出事,這一點望你們相信。”
凜一聽了,垂眸。
凜五直直看着容傾,直白道,“既不是一個全心全意的妻子。那麼,王妃不願意看
妃不願意看到主子出事兒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如實的講,他若出事兒有個好歹,我作爲湛王妃也不會有好結果。模糊的說,雖不是全心全意,可對他也不是完全的無所謂。有太多說不清的東西在其中,苦苦澀澀,卻仍想努力試試看。”
“努力什麼?”
“努力心口合一,如成親時所言,疼他,寵他,守護他!直到有一天,我做到了,他懂得了,盼着夫妻之間終會有些不同。”
“屬下不明白!”
“你們不願意請太醫的事,我也不明白。”
容傾手中的藥,凜五問出的話,容傾的回答。直白的試探,是對他們,也是對她。
試探,有時是信任的開始,這是一個過程。爲湛王,彼此試着開始去相信。
靜默,對視,少頃,凜五垂眸,什麼都沒再說,拿起一個紅色藥丸放入口中。凜一亦是。
容傾垂首,把白色藥丸放入瓶中,放在湛王牀頭。
***
既然不能請太醫,那麼,湛王的病情就不能如實的說。對於宮中來人的詢問,只言,偶感風寒,略有不適。
皇上知曉內情,因此並未讓人詢問太多,只是責令龍衛送來了不少補品。而後責令皇子,大臣,無事不許打攪湛王靜養。太后態度亦然。
皇上發了話,無人不識相。
但,湛王府內,卻並不平靜!
湛王病了,後院的女人們第一時間來到容傾的面前,求見,詢問。
“王妃,王爺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王妃,太醫怎麼說?”
“王妃,可需要婢妾做什麼?您儘管吩咐。”
“王妃……”
話裡滿含關心,眼裡滿是擔心。美妾嬌娘均是一片賢心都在盡着自己的本分。盼爲容傾分憂,望湛王儘快恢復安康。
看着眼前一衆嬌人,看着那殷切的目光,容傾平和道,“王爺身體尚可,就是心情不太好。這會兒正在屋內看書,衆位若是想進去探望一下的話……”
容傾說着微微一頓,淺淺一笑,幾分無奈,幾分無力,“你們也知道王爺的性情,我是不敢擅自做主。先讓凜護衛進去稟報一聲吧!”
容傾話出,一人,隨着開口,“王妃,婢妾以爲王爺既然在靜養,那麼,婢妾還是不要進去打攪的好。”
這話,顯然有人不贊同。但,想到容傾那句湛王心情不是太好……
爲看一眼,去冒險?這個還是需要膽量和氣魄的。而眼下,那氣魄她們暫時沒有。重要的是,容傾這個王妃怕是也不喜她們去湛王的跟前晃悠吧!所以,都是聰明人,誰會去做那出頭鳥?
“盈姐姐說的是,婢妾還是不去驚擾王爺了。”
“王妃您也要保重身體,有什麼事兒儘可吩咐!”
“婢妾告退!”
說着,都識大體的離開了。
看她們離開,容傾轉身走進屋內,走入內室,看着躺在牀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湛王。容傾眉頭微皺,而後擡手,撫上他的額頭。眼簾微動,擡眸看向凜五,“好像退下去一些了。”體溫沒昨天那抹高了。
凜五點頭,緊皺的眉頭,卻是沒有一絲舒緩,“是退了一些。可還未完全退下。”而持續這樣下去,對湛王身體損傷很大。
“王妃!”凜一走進,上前,看着容傾道,“一個叫秋霜的丫頭在外求見。”
“什麼事?”
“屬下問了,她只說是要緊的事,定要見王妃。屬下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兒。”
容傾聽言,眉頭微凝,而後擡腳走出。
門外秋霜,看到容傾身影,跪下請安,“奴婢叩見王妃!”
“見我何事?”
容傾問的直接,秋霜回的也乾脆,“王妃,奴婢有即刻王爺恢復的辦法。”
秋霜話出,凜一眸色沉下,容傾眼睛微眯,而後開口,聲音輕緩,“你說有即刻令王爺恢復的辦法?”
秋霜擡頭,直直看着容傾,一點兒不迴避,“其實,王爺並非只是輕微的風寒吧!”
話入耳,凜一眼底已然劃過殺意。容傾嘴角微揚,隨着蹲下,與秋霜平視,面色柔和,聲音輕柔,“你繼續說。”
見容傾那面不改色的樣子,秋霜抿嘴,隨着道,“只要王妃答應奴婢一個條件,奴婢馬上就把解藥送上來。”
容傾聽言,眼神微閃,嘴角笑意加深,“解藥麼?聽起來很誘人。來,說說你的條件。”
“奴婢所求不多,只要一份厚實的嫁妝,還有一門親事。”
“嗯!有銀錢傍身,再嫁一個好夫婿。這兩樣對女人確實很重要。爲你包攬這兩件事兒,以我當下的身份,能辦得到。就是不知你意中人是誰?”
“容公子!”
聽言,容傾眼簾微動,“容公子?你說的是……”
“就是王妃的哥哥!”
“原來是容逸柏呀!”容傾聲音那個輕緩,“這倒是更好辦了。都是一家人嘛!自然是更好說話了。”
秋霜垂眸!在馨園的時候,秋霜對容逸柏就頗爲傾心。不但溫和,儒雅,還特別細心周到,懂得心疼人。看他寵着容傾的樣子就知道。
只是,那個時候她想的太高,總是想着進湛王府,對容逸柏雖喜歡,可對他的地位卻是看不上。
可現在不同了,在真切的見識
真切的見識過湛王暴戾的性子,和那完全不知憐香惜玉的秉性後,她瞬時感,還是容逸柏那樣的最好。更何況他現在是新科狀元了,以後的大有可爲,前途無量。
她跟着容逸柏,不會吃苦。更重要的是,她從湛王妃的丫頭,直接變成了湛王妃的嫂嫂,這名頭,這瞬時的改變。想想都興奮難耐。
按下心中那無限暢揚的美好,秋霜跪地叩首,“求王妃成全。”
容傾平和道,“我自然是會成全的。”說完,擡眸,看向疾步走來的齊瑄。無聲詢問。
齊瑄搖頭,面色緊繃,眼底嗜氣頗濃。
容傾垂眸,“既是條件交換,那麼就是相互的。”說完,伸出手,“你那所謂的解藥,給我看看。”
秋霜倒是也乾脆,從腰間拿出絹絲,而後展開,遞給容傾,“這是一部分,待到事後,奴婢會把另外的也呈上。”
容傾聽了,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擡腳走進屋內。
“王妃……”
“不用着急,不會讓你失望的。”
秋霜聽言,低頭,靜待。手心滿是冷汗,後背亦是。她自己很清楚,這是在賭命。贏了,從此一生富貴。輸了,即刻歸西。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她都認了。因爲,她實在是等不了了。再繼續耗下去,她就要人老珠黃了。
她已看的很清楚,在湛王府完全沒有出頭的機會,說不定隨時還會喪命。她不願這樣稀裡糊塗的過一輩子。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賭了……
屋內
凜五看到上面的東西,臉色遂然大變,是驚駭,亦難掩激動。
“若是全部拿到。主子服用以後,不但很快就能好,身體也會……”凜五說着,頓住,看向容傾,緊聲道,“王妃,這個對主子很重要。無論如何都要全部弄到。”
看着凜五神色,確定,看來湛王身體確實有異,這病不單純。而且,這東西很重要。只是……
“齊管家剛纔已帶人去找了,可仍未找到剩下的一部分。”
“一定要找到。不然,就這一點兒啓不了太大的作用。”凜五面色緊繃。那丫頭可真是該死。不過,眼下她還不能死。
“凜一,你在這裡守着,我去找。”
“嗯!”
“還有,看好那丫頭,千萬不要讓她死了。”
“我明白!”
凜五疾步離開,容傾隨着走出,看着仍然在地上跪着的秋霜。容傾沉思……
若她是秋霜的話,這個時候會把東西放在那裡呢?
定會是一個十分嚴密,她卻能輕易取到的地方。思索,少頃,容傾視線落在秋霜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