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最大的醜聞開始了。
而且出的醜還是這麼另類,這麼別出心裁。
明明是DMG的新聞發佈會,人家季南安總經理與小助理向姍的結婚喜訊空降而至,讓這新聞發佈會簡直成爲人家的結婚告知會。
於是,這次發佈會便有了這樣的情況——
“請問沈先生,聽聞您即將和寧小姐結婚,那也成爲季先生的妹夫,對季先生如此迅即的結婚,您有什麼看法?”
沈嘉微露微笑,“祝百年好合。”
“那請問沈先生,聽說您的未婚妻之前曾和季南安……”
這話還沒說完,沈嘉便面露難色,“不好意思,這事兒恐怕不方便回答。”
到最後一個問題即將拋上來的時候,我已經發現沈嘉的臉色根本不是“面露難色”的問題,而是徹底的暴風驟雨。這對於他而言很罕見。雖然他脾性和季南安完全不同,但是有一點卻是完全一樣的,那就是喜怒不形於色。再大的悲喜,也甭想在那張面具臉上看出來。
除非,他是故意想讓你看到。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完全堵住記者的嘴不可能,但是如果按照這樣下去,那事情肯定得無比好看,“恐怕不方便”的回答已經用了一次,兩次,第三次已經完全不適合這樣的場合,除非你決定和這羣記者玩完。但是依照現在的情況,那是完全不可能地!DMG在中國初登場,以後必然更加仰仗這羣媒體獻力,現在鬧頂了,絕對不是良策。
我於是看着沈嘉和沈景川那臉由紅變成黑,再由黑變回來,然後低着頭,竟想苦笑。
如果這是季南安想要的結果,那麼,他達到了。
除了季南安的突然結婚和DMG的進軍中國,另一個消息則是我和沈嘉在下午的婚事。記者們笑語盈盈,“聽說,你們二位下午要去民政局領結婚證,可如今季先生先給了我們這個大消息,對於這個事情,寧董事長如何看待?”
聽到沒?聽到沒?
這次問題,直轉向我了。
我擡起頭,語氣沒什麼起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放在桌下的手突然有些疼,沈嘉捏了我一下,同時狠狠看向我,我知道,他是怕我砸了場子。我擺脫他的手,而那記者再次言笑晏晏,如此美好的笑容,在我看來,怎麼樣怎麼都是欠揍的模樣,她說,“之前您和季先生不僅是兄妹,而且有一些……”她頓了頓,想了半天之後給了個界定,“你現在心裡感覺什麼滋味?”
彷彿唯恐天下不亂。
縱然是沈嘉花高價錢請來爲DMG造勢的人,我也知道這羣人的性子,巴不得世界大亂人民流離失所來給他們製造話題,所以他們現在肯定希望我們吵起來。
但是我,不傻。
“你們覺得我心裡是什麼滋味?”我側頭看她,“難受嗎?”
那記者怔了怔,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問,還是點頭。
“對,我現在就是很難受,難受死了,”我微笑,“難受的恨不得殺死我這個哥哥纔好。”
這句話顯然是亮點,我懷疑整個發佈會都不如我的這句話振奮人心,我只覺得攝像機的那些亮光在我面前爍爍生亮,簡直要閃壞我的眼睛,這下,連沈嘉都喊起來,唯恐我說出什麼大煞風景的話,“蔚蔚!”
我微微擺手,看着他一笑,“我現在爲什麼難受?我就是氣我這個哥哥怎麼這麼具有好勝心,事事非得搶在我的前頭。”
“就算不是親兄妹,但常人而言,哥哥不都是要讓妹妹的嗎?但大家可以看到了,我這個哥哥是半分不讓我,連結婚這樣的事兒都要稀奇古怪的搶在我前頭,”我勾脣,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更大,“我原本以爲我事事都落在他後頭,這次終於能在他前面,沒想到又讓他領先了。”
衆位記者聽我這樣一說,都是一愣。
顯然是沒聽到他們想聽的內容。
趁着他們愣怔的工夫,沈嘉將手環向我的腰間,帶着我離開。
不用說,這簡直是一場禍事。
想沈嘉本來安排的多好啊,今天這一場就是他們的衝鋒號令,本來打算利用今天這場來個漂亮的亮相,沒想到竟是這樣被季南安狠狠擺了一刀。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可是腦子似乎沒有了號令的功能,即使心裡覺得那樣可笑,可是脣角弧度還是揚不起來。
沈嘉很生氣,沈景川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這事兒顯然也不是好事。新聞發佈會完畢之後,兩人便皺着眉頭到一邊商量對策,連我都懶得管。
中午由人事部接待記者們就餐,我看了看也沒什麼事,乾脆回寧嘉辦公。
如今,全城的記者們都在忙乎DMG的事情,顯然此時也顧不得蹲守在寧嘉。接連幾天,我這是頭一次大模大樣的從正門進去。從大廳到我的專用電梯,員工們一路頷首示意,但是看我那眼神都很別有寓意,我知道,那是同情的眼神。
在他們看來,即使我和沈嘉結婚,即使沈嘉的背景要比季南安好。
但還是有個前提,我被季南安甩了。
而且,在寧嘉人的眼中,季南安堪比神一樣的人物。
所以,沈嘉便是我的退而求其次。
我想着這些,心裡不知道爲什麼更加覺得酸,彷彿有東西溢出來,漫在我身體的各個角落。這個時候還在向這些,我搖頭苦笑,在電梯前拿出門卡,剛想踏出去,猛一擡頭,便撞入一雙眼睛。
是季南安。
此時的他,站在我辦公室門口,似是有事。
我怔了怔,似是從沒認識過眼前這個人,良久才擠出微笑,“原來你在。怎麼,找我有事兒嗎?”
他目光裡有一束光閃過,但是很快便又恢復往常深沉若暗霧的樣子,“沒事,”他轉身,“我先去忙工作。”
“季南安!”
他微微一頓。
我趁他不注意,掃下門卡,一把將他拽到辦公室,然後砰的一下將門關閉,“你到我辦公室門口,不就是想要找我?”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這次居然扮演了強拉硬扯的角色,“既然有這個想法,你又走什麼?”
他擡眼看着我。
“你不要告訴我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沒有話對我說,”我深吸一口氣,“依照你的脾氣,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若把你這樣強扯來,你會順我的意?”
他目光暗沉,還是不說話。
“季南安,”我簡直要咬牙切齒,“我是不是該向你說恭喜?恭喜你得此佳人,終於滿足你良久來的願望?”
他面無表情,語氣卻坦然,“謝謝。”
“那以前還和我說那些做什麼?什麼你知道向姍的爲人,什麼還要我等,你還在積極醞釀計劃,季南安,”我說着,突然退後一步,眼淚就這樣流下來,“你說的這些,果真很有意思。我信得,也很有意思。”
“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意思?何況寧蔚,”他的語氣很輕,“你信我了嗎?”
“你現在根本就沒有立場逼問我,我也夠了,自從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在信與不信的圈子裡掙扎,我說了多少話,你都不信,你只信你自己,”他頓了頓,眼睛灼灼的定向我,“寧蔚,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的。而你現在,質疑我到底與向姍是什麼感情,已經根本沒有資格。”
我的心一痛,“我……”
“你這樣不管不顧的和沈嘉在一起,我曾經說了多少次不行你卻不信,你仍然一意孤行,天下人皆知那沈嘉用意不純,你卻非要堅信他是你的良人,認定我們纔對你不忠。我沒有辦法,既然你這樣做,”他眼神安靜,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情緒,“那我就要用我的方式來保住寧嘉。”
“一旦沈嘉和你聯合,以他的散股和你的持有量,將寧嘉便成DMG的一分子是太容易的事情,而我不能那樣做,養父讓我保住寧嘉,眼下我又沒有別的什麼辦法,只能這樣來減輕風險。我與向姍結合,向姍又是寧茂源的人,我只能和他站在一邊,等到事情大變之時,還好用股份來保證寧嘉的一切。”
他話說的波瀾不驚,看我的眼神也異常疏離冷漠,他的意思漸漸與沈嘉的話相重合,我盯着他,慢慢揚起脣角,“我是不是該說你甘於奉獻?我真沒想到,爲了寧嘉,你這麼能豁的出去自己。”
他終於有了些反應,一雙眸子夜色般漆黑,可是脣角卻譏諷的上挑,“寧蔚,你還不一樣?”
我呆了呆。
“我們半斤八兩,事情走到這步,”他脣角笑容大了些,“其實誰都沒必要說誰。是,我承認我剛賊心不死,其實我走到你辦公室面前,就是特別想看看你的感受。我想知道,你這樣一個口口聲聲說忘不了我的人,還在那天把我‘甩掉’的人,面對我結婚的喜訊,該是怎麼樣的表現?是特別歡快高興,慶幸丟了個包袱;還是該心疼難過,覺得自己做了個太賠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