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也沒必要啊,現在我股份份額最多,又乘着我爸爸的遺囑,除非您和季南安有一方起事,你們若是安靜的話,依現在看,怎麼着這寧嘉都是我的。”看到寧茂源急於辯解的表情,我連忙擺手,笑道,“您疼我,肯定不會起事,就算那季南安主意再大,有您在我身邊坐鎮,我很放心,肯定也不會讓他爬到我身上來。何況,現在您擔心這某些人收去這些散股做什麼?無非就是擔心他這一份與我們中的任何一人聯合,徹底改變現在這個局面。這樣想下去,叔叔您完全沒必要擔心在我頭上,我現在也是寧嘉之主,還費那個勁要散股好做什麼?”
這一番話說下去,寧茂源臉色終於好看了些,“蔚蔚你說的哪兒的話,”他笑着擺手,親暱的拍着我的肩頭,“叔叔只是隨便說說,沒懷疑你呀。”
“沒懷疑我就好,”我低下頭,“我始終覺得這不是大事。不過叔叔,您留意一下也成。這事兒全權交給你處理了。”
他嘆氣一聲,滿懷心事的退出辦公室門。
晚上回到家,趁老媽出去看戲不在家,又和沈嘉說了一遍寧茂源的事。
“哦,他是這樣說的?”沈嘉眯起眼睛,脣角彎起來,“看來我做的真的很好,他這樣精明的人竟也沒有猜到。”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往自己嘴裡塞了口青菜,一口一口的慢慢嚼,“散股差不多就行了,只要他們別太威脅我們,你手下留情些。”
“你是要我見好就收?”
“對,我怕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他們看到,洞察你的意圖,”我低頭挑着魚裡面的刺,聲音淡然無波,“現在已經讓他們害怕了,不如收手。”
“蔚蔚,你大概不知道商場只有一鼓作氣這句話,並沒有什麼見好就收。要不然就賠死,一路賠到底,要不然就賺死,讓對手再也翻不過身來。永遠也甭想做再和你抗爭的美夢。當然,這有個更好聽的說法,叫做一招制敵,不死不休。”
我咬了咬筷子,“可我不想這樣。大家……大家畢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蔚蔚……”叫完我的名字,他突然靜了下去,我能察覺到他的眼神忽然銳利,緊緊的盯着我。“你……”擡頭正撞進他漆黑的眼睛,像是孩子般的側着頭,沈嘉脣角勾出一抹笑意,“你不會是聽他說了什麼吧?”
我心中一跳,握着筷子的手一鬆,只聽砰的一聲,擊起清脆的聲響,面上卻強作微笑,“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就不用說什麼了,看這樣子已經是有了答案,我就很納悶他給你說了什麼?”沈嘉笑容淺淺的,看着我的眼睛卻亮的驚人,“說我要收購散股怕是別有所圖,說其實我這人心地重的很,看似是在幫你,其實是另有居心?”
“沈嘉,”我有些尷尬的擡起頭,“這倒不是……”
“這倒不是?蔚蔚,你知道你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嗎?就是不會說謊,”說到這裡,他笑了笑,“這倒不是的話,那肯定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只聽說你說這季南安厲害,其實心裡還是不信的,即便上次他通過清理痕跡一事察覺是我做了手腳,我也只當他是心細,而心細這點對於男人而言並不是多大的特長。可是,”他又笑起來,“我現在信了,這傢伙會讀人心思。他提醒的對,完全合乎常理。”
我尷尬的說不出話來,沈嘉自己說季南安會讀懂人心,其實他也是一樣。我剛纔這樣,確實是想起了季南安告訴我的話。
他說,後路。
不管走到哪步,都要給自己留個後路。
“沈嘉,你別這樣想,我哪是那個意思……”被沈嘉戳中心事,我有些心慌,只能訕訕擡頭,“我只是……”
“也罷,他那樣確鑿的說,以你的心機,不亂想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只是蔚蔚啊,”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微微傾身向前看我,“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
那雙寶石一般明耀的眼睛看着我,那樣明媚漂亮的目光,清楚的耀進我眼底不該有的困頓和迷茫。我剎那覺得現在的狀態讓人羞恥,是啊,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
我在酒吧推銷酒時被幾個混混欺負,是沈嘉大打出手,將我從裡面救了出來。
爲了給媽媽看病,是他將媽媽安排到了醫院,即使那醫院是他家的產業,但醫藥費也是不小的一筆數目,可他一分卻都沒讓我出。在他的幫忙下,媽媽的精神病算是好了很多,除了再受刺激,幾乎沒有復發過。
是他看到我們娘倆生活拮据,給我找各種各樣的工作,還以各種名義給我錢;是他在得知我在寧嘉孤獨無助的時候,在千里之遙從不厭煩的幫我出主意,告訴我每一步路該怎麼樣走,該什麼時候走。
這樣的一個人,我大概是真正的昏了頭了,又怎麼能懷疑他?
這個天底下,若我連他都不相信,那我纔是真正的沒良心。
想到這裡,我恬然一笑,“沈嘉,”想通了,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擡頭看着他,“肯定的,我不信誰也信你呀。”
他眼睛亮的像是綴滿星子,孩子氣的眨眼,“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就好,”沈嘉咬了咬脣,突然又側過頭,“蔚蔚,遊戲剛開始,我想了一個很好玩的玩法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兒?”
我有些納悶,“什麼玩兒不玩的?”
“他季南安不這樣懷疑我我倒不想這樣玩兒了,”他眯起眼睛,狹長的眸子映出琉璃光燦,“保證會很有意思。”
又提起季南安,我的心一下又提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哎,你先告訴我,你要做什麼?”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停止腳步,似是很奇怪的看着我,“還怕我和他打起來啊……”
“我……”
“放心吧,證明我清白的遊戲,”他似是不耐煩,一把拂開我的手,側頭看向窗外,“他既然這樣猜測我了,我一定要作出什麼來證明我的清白對不對?”
“沈嘉……”
“蔚蔚,”沈嘉驀的回頭看我,笑意翩然,彷彿剛纔的不悅未曾發生,“咱們走着瞧。”
我不知道沈嘉是出的什麼主意,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還沒有收手。
他的收散股任務還在進行,只不過這次放慢了速度,打個比方來形容,之前如果是老鷹的速度,那麼現在無異於一直老母雞。
按照沈嘉的話來說,收長線釣大魚。打的就是這樣的長期折磨戰,誰讓他們之前讓我這樣痛苦煎熬,他這次要溫火慢熬,就是讓他們覺得心裡忐忑打鼓,不舒服。
“你那寧茂源叔叔不是已經心如亂麻了嗎?他不是以前還扣過你生活費嗎?”沈嘉笑着摸我的頭,“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討債好了。他已經不舒服,我們再讓他難過一些。”
這樣的報仇方式是很高明很過癮。可是我,並不想這樣。
我並非是什麼聖母女主,沒大度到人家先前欺負我想要置我於死地我還要爲人家求情,我是真的不想這樣,我心裡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覺得這事兒不保險,彷彿有大事發生。
依照我的看法,不如快刀斬亂麻。
但是沈嘉是縱橫商場已久的老人,這傢伙別看平日裡玩世不恭,但是判斷商業事情卻是火眼金睛,銳利的要命。簡單說了幾下,我的意見自然被擱置不用。別看寧嘉大股都被我們幾人把持,其實散股也是特別多,沈嘉這樣一副悠閒的姿態,磨得我心裡都有些“度日如年。”
“該好了吧?”一個明媚的午後,我終於忍不住再問他,“你折磨他們也折磨夠了,把那些散股收起來算了。真不行就堂堂正正轉入你名下,你是股東,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你這就想收手了?怎麼那麼心急?”他像是看孩子一般看着我,失笑道,“真是沒耐性。”
“我是受不了寧茂源那眼神,像是世界末日一樣,過癮倒是過癮了,天天到我這兒囉嗦,前幾天還懷疑到我頭上來了,”我胡亂抹了下頭髮,一派煩躁,“你是不知道,他也算是個老狐狸。我真害怕他有朝一日查下去,會翻到我頭上來,到時候反而得不償失。”
“哈,”沈嘉眯起眼睛,突然輕笑,“蔚蔚,”他的身子原本是斜倚在塌子上,此時坐正身子看着我,“你覺沒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反常?”
“什麼反常?”
“按照以前規矩,你出個丁點的事兒都會有記者圍着採訪,就比如上次就闖了個紅燈,都能上升到影響公衆形象的地步,可是這次呢?”他看着我,深吸一口氣,“這次呢?這次這樣大的事情,沒有。”
“你不是說你行事隱秘麼?”
“他們可能不知道背後操作的人,這是更深層次的意思,但這事是發生在那裡的,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是新聞,尤其是寧嘉這樣大的集團,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關注的對象。你不知道,股票交易大廳那不光有炒股的人在,還有很多潛伏着的記者。寧嘉這樣大的集團散股被大幅度收購,不會沒有人注意到這樣的現象,現在如此安靜,只能證明一種情況,”沈嘉笑了笑,迎上我驚訝的眼睛,“不想讓事情搞大,有人出手控制,強自壓迫這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