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林見了陳餘後,心中就莫名煩惱。
想到秦望舒那轉一下,可秦望舒已經進了化妝間,準備晚上的新聞節目了。好容易熬到下班,路上又差點和人撞了車。一路小心,總算到了家。
爺爺聖嶽見他神色不佳,說了句:去起一課吧。
聖林回到自己房間,用大六壬起了一課,得第一課螣蛇乘酉加日,第二課天空乘寅加酉,第三課與第二課同,第四課爲天后乘未加寅。
三傳爲初傳財爻,天后乘未空亡,中傳父母爻勾陳乘子陷空(地盤空亡),末傳子爻玄武乘鬼。
竟然是天獄課!
天獄課,噬磕卦象。墓神發用,又處死囚之氣,日干長生又逢鬥殺。應爲天降災殃,入獄難逃,染病不痊,出行見兇,謀事徒然,兵家大忌,天劫刑殺均佔,父母憂愁。
顯然大凶之兆。
出來見到爺爺,見爺爺也是神色嚴峻,知道也是起課了。
“爺爺得的也是天獄課吧?”
聖林明知會是這個結果,仍然希望爺爺的結果與自己不同。
“是天獄課,看來這一天真的來了。”
“既然命中註定,來就來吧,早晚也逃不過。有一點很奇怪,事由程姓男子引起,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會是誰,我認識的人中沒有姓程的。”
聖林把自己認識的人仔細蒐羅一遍,也沒有找到有姓程的男人。
“課象的預示不會錯的,這個人肯定存在。馮姓,韓姓是你的敵人。你那位老師馮四海,不要再相信他。課裡出現的馮姓人,應該就是他了。上次在比亞沙漠救人事件,就是因他而起,看來,他還真是你命中的剋星。”
聖嶽放下手裡的線裝書,在孫子面前坐下。
雖然得出了大凶之象,他卻是一臉平靜。
“不過,也不是全無希望,命不當死。但一場浩天大劫在所難免。
其實,從你出生時,我就推出你有這步難了,這也就是當初上大學時,我堅決反對你學醫而讓你上軍校的原因。目的就是讓你學一身自保本事。
你必須足夠強大和堅強,才能挺過這一關。其中的艱難是無法想象的,你必須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真的無法改變?就連你和奶奶也做不到?”
聖林仍不願意放棄希望。
“能改就不叫命了。課中不是說了嘛,天降災殃,天命難違啊!準備迎接挑戰吧。明天去禪覺寺看看你奶奶。你爸你媽今天不回來了,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愛怎樣就怎樣吧。大不了一死。能去監獄走一遭,人生也算圓滿了。
放心吧爺爺,我會挺過去的。另外有件事兒,青寧大電話來,說她的父母想借100萬買房,借不借?”
“卡在我的抽屜裡,你給轉過去吧。告訴他們,這是聖家給的彩禮錢,不用還了。青寧這孩子,也是命苦。”
“爺爺,都什麼年代了,還說什麼彩禮錢。”
“我的傻孫子,說彩禮,是有個給他們錢的藉口,憑空拿去100萬,你叫人家將來還不還?
不還,人家老覺得難受,還了,人家的日子怎麼過?
青寧還有個弟弟,將來不也得用錢?說是彩禮,這錢將來不就不用還了嘛。免得他們一家人爲這事兒牽腸掛肚的。
還有一件事,將來見到你二師伯時,告訴他一句話,就說師父叫他回青城山,接掌衣鉢。”
“二師伯在那裡,叫什麼名字?”
“二師兄一直浪跡江湖,我也不知他在那裡。有緣自會相見。名字嗎,‘陸煙客‘便是他了。
好了吃飯吧,該吃吃,該睡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盡人事,聽天命,順其自然吧。”
作爲易學大家,聖嶽從課象裡看出的信息遠不止此,只是他不想讓聖林增加負擔,又知天命難違,多說也無用。那些事,以後聖林遇上了自有分說。
話既已說破,聖林反倒沒了煩惱。吃了飯,在網上給女朋友戴青寧轉去100萬,高興得戴青寧給他發來七個飛吻。說自己的學習很快就要結束,等回來後要和他大戰100回合云云。
禪覺寺在興陽城北的山腳下,規模不大,但也不算小。在全省的寺院道觀中,地位尊崇超然。
從北魏時期初建,幾經損毀,屢廢屢建。
聖林的奶奶禪一師太,就是禪覺寺的住持。
奶奶爲何出家,聖林一直不太清楚。
在他的印象中,爺爺奶奶之間的感情一直十分融洽,一家人相處的也十分和諧。
他從小就跟着爺爺學習六壬、八字、風水等術數之學,知道有人天生就是出家的命,奶奶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有機會就來看奶奶,也沒覺得奶奶出家和不出家有多大區別。只是剃了發,換了身衣服而已,見過幾回,也就習慣了。
嘮了一會兒家常,禪一師太回到內室,拿出一個木質觀音菩薩像掛墜,親手給聖林戴在脖子上,神色嚴肅地說:
“從現在開始,你只要活一天,就要把它掛在脖子上,一刻也不許離身,答應我。”
聖林見奶奶一臉嚴肅,也就莊重地答應了。奶奶這才恢復了輕鬆。
“你的事兒爺爺已經跟你說了吧,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天無絕人之路。該來的總會來,這是你的宿命。勇敢地面對它。
好了,去看看你爸你媽吧,別在這裡受拘束了。”
聖林一走,聖嶽和禪一師太又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聖嶽道:“這麼急着攆他走幹什麼,就不想讓他多陪你一會兒?”
“多一刻少一刻又有什麼區別?一想起來他要經歷的劫難就難受,看來還是看不開,放不下啊。這些年,看來是白修了。”
“難道我們真就一點兒都幫不上他?”
“他自己的業障,必須他自己消,誰也不能替代。今世能消了最好,難道還要帶到來世去?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只怕我是等不到那天了。”
聖嶽嘆了口氣,禪一師太也輕嘆了一聲。
“生又何歡?死又何懼?三十年祖孫情誼,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何必再貪?”
禪一說的輕鬆,嘴上確實嘆了口氣。
聖林的父親在省實驗中學當校長,但開會去了,聖林撲了個空,也不停留,就到母親敏毓的幼兒園去了。
幼兒園是母親開的,是興陽乃至星江省最大的幼兒園。
母親沒見着,倒是表妹敏歡蹦蹦噠噠出來了。一見面就趴到聖林身上要禮物,直到聖林掏出剛纔在路上買的巧克力纔算下來。
“你也是個大姑娘了,整天瘋瘋癲癲的,將來怎麼嫁人?”
“你別煩我好不好,我才21歲,着什麼急?你先結婚了再說吧。
姑媽去參加研討會了,估計要晚上纔回來,你進去吧,裝我的男朋友,氣氣我那些花癡姐妹,讓他們好好羨慕羨慕我。”
聖林哪有心思和她玩兒這些遊戲,找了個藉口急忙溜了。
金志柏從昨天夜裡就開始盯着陳餘了。
他向張善水問清了陳餘的車號,告訴他不用再監視了,然後他自己偷偷來到葵花小區門口,在綠化帶裡找了個位子隱藏下來,死死地盯着門口。
這件事,必須他自己幹,即使最信任的手下,都不能讓他知道。
有第二個人知道的秘密,就永遠也不是秘密。
還在他25歲那年,等了三天三夜捅死“三老狠”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這個秘密,他一直保持到了今天。
忍了7年,把湯文靜送進大牢,他就更明白了這個道理。
雖然這些年他已經不再吃這樣的苦了,但爲了做成大事,吃一點苦他是毫不畏懼的。
之所以這麼下力氣盯着陳餘,就是爲了100%地確定,視頻還在陳餘手上,而沒有交到聖林或者其他人手中。
只有這樣,他殺死陳餘纔有意義,才能一了百了。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小區裡陸續有人有車出來。
金志柏打起精神,心道:還可以,一宿沒睡,還不困。
陳餘慢悠悠地從樓羣中出來,但沒有走向車場,而是步行出了小區。大概是出來買早點的吧?
金志柏的判斷沒錯,陳餘進了門口旁邊的一家店裡,大約兩三分鐘後,手裡拎着兩個塑料袋子,又回樓羣了。
過了50分鐘,陳餘出來了,已經換上了西裝,肯定是要去上班了,手裡牽着一個大約10來歲的男孩兒,旁邊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這應該就是他的老婆孩子了。
看到那個男孩兒,金志柏突然心中一陣柔軟,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但他馬上就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爲陳餘的車已經啓動了。
他急忙拎起身旁的箱子,走出綠化帶,鑽進自己的車子,見陳餘的車出了小區,就跟了上去。
到了南營房小學,男孩下了車。到了鷺江大廈,女人下了車。最後,陳餘的車進了天泉小區。
在小區對面,金志柏找了一個車位,交了錢,到旁邊超市裡買了一小瓶水和兩個麪包,回到車裡吃了起來。
吃完後,感到內急,就尿到水瓶裡,擰緊,扔到後座上。
他不能去廁所,因爲那可能錯過陳餘的車子,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8點30分,金志柏撥通了陳餘的電話,約定9點30分見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地點在北山腳下,通往禪覺寺的路上。
陳餘的語氣很高興,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但金志柏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一如既往地繼續監視,直到9點10分,陳餘的車出來了。金志柏輕舒了一口氣,開車跟了上去。
通往禪覺寺的路,是從主幹道分出的一條前往禪覺寺的專用路。
之所以選擇這裡,一是因爲偏僻。路邊零星有幾戶人家剩下的地方,就是一片田地。
二是路上沒有監控。除了到禪覺寺上香的人,路上就幾乎沒有什麼車。
金志柏撥通陳餘電話,告訴停車交易。
一下車,金志柏就問:“視頻帶了嗎?”
陳餘說:“錢呢?”
金志柏從車裡拿出皮箱,衝着陳餘晃了晃。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視頻在那裡?”
陳餘掏出手機搖了搖。
金志柏把皮箱交給陳餘驗貨,陳餘從手機裡調出視頻。
就在他靠近金志柏時,金志柏的手臂夾住了陳餘,一把軍刺頂在陳餘脖子上。挾持陳餘上了陳餘的車。
“打電話給聖林,叫他到這裡來拿視頻。否則,立刻捅死你”
金志柏命令道。
“別別,大哥,有話好說,我錯了,錢我不要了,視頻你拿回去,我還有老婆孩子,以後再也不敢了。”
陳餘後悔了,他是真的不敢了。
“別廢話,打電話叫聖林來,好好說,別讓他疑心,否則立刻要你命。”
陳餘立刻就給聖林打了電話。
“大哥,聖林馬上到,可以放了我吧?”
“視頻有幾份兒,複製件在那裡?你家的詳細地址在哪裡?敢說一句謊話就捅死你。南營房小學和鷺江大廈我可是很熟的。”
陳餘本就膽顫心驚,一心保命,此時見老婆孩子的情況都被摸清,哪敢撒謊,只求能活着就謝天謝地了。
“視頻就這一份兒,絕對沒有複製。我家在葵花小區D座503。”
“你確定沒有撒謊?”
金志柏說道。
陳餘使勁兒點頭。
“好,你走吧。”
陳餘一聽叫走,趕緊起身,可是就是動不了,一低頭,發現胸前插了一把軍刺,血已經流了出來,這時才感到一陣劇痛,呼吸急促,用盡力氣說了一句。
“你說了讓我走的。”
金志柏也不理他,任憑陳餘趴在打開的箱子上,把陳餘手機裡的視頻和自己與陳餘的通話記錄刪去後,裝進皮箱。
皮箱裡的錢已經染上了血,金志柏也不理會,揀出20萬扔進車裡,拎起箱子下車,關上車門,說了句話。
“我是叫你往陰間走。”
回到自己車裡,摘下乳膠手套,點燃一支菸,開車走了。
聖林接到陳餘電話時,正在街上無聊地晃悠,也不多想,就往禪覺寺趕來。
這路他是極熟的,儘管遇上兩個紅燈,還是不到15分鐘就趕到了。
見路邊就一臺車,心想這就是陳餘無疑了。見旁邊沒人,喊了幾聲陳餘,沒有迴應。
試着拉開車門,就見陳餘已經倒在血泊裡。
聖林腦袋轟的一聲,立刻就想到昨天和爺爺起課算命的事,心道:果然逃無可逃。
用手試了一下陳餘的鼻息,似乎還有呼吸,也不怠慢,趕緊把陳餘抱上自己的車,向醫院開去。
上了幹道,纔想起來應該報警,於是就打了110,並說自己正把人送往醫院。
在醫院裡,聖林給爺爺打了電話,講了事情經過。爺爺只說了一句:知道了,挺住。長嘆一聲,掛了電話。
警察來了,見聖林滿身是血,就知道是他報的案,剛簡單問了幾句,醫生就從急救室出來了,告訴警察:一刀紮在心臟,沒救了,可以宣佈死亡了。
一個似乎是領頭的警察對聖林說:你是目擊者,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聖林想做筆錄也正常,說聲:好吧,就要去開車,但被警察攔住了。
“請坐我們的車,你的車上有血,我們要檢查一下,請你配合一下,把車鑰匙給我們。”
聖林想這也合乎情理,就交出鑰匙,坐進警車後排,一邊上來一個警察,把他夾在中間。
從醫院到巡警支隊,警察對他還算客氣,一個小警察甚至還稱讚聖林的救人精神,只是一個老警察嚴厲的眼光,讓他閉了嘴。
作完筆錄,警察拿給他看了一遍,見沒什麼出入,聖林就簽了字,按下手印。
“我可以走了嗎?”
聖林說着就準備走。
“恐怕還不行,因爲是命案,案子已經不是我們所能管的了,需要移交刑警處理。
他們會來人接手,你恐怕還得配合他們一下。另外,把你的手機給我們保管一下,這是正常程序。”
聖林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程序,心道我又沒殺人,怕什麼,就交出手機。
一個警察拿了一個塑料袋,把手機裝進去,封上了。
一直到中午開飯,刑警也沒來。老警察和小警察進來,換走另外兩個一直陪着聖林的警察。
小警察給聖林帶來一份兒盒飯,聞到菜味兒,聖林也覺得餓了,三下五除二吃了飯,也沒品出個什麼滋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