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黛爾的住處,秦望舒、阿黛爾兩人面面相覷。沉默無語。
室內的氣氛既沉悶又有些詭異,充滿張力,似乎有一點火就會着起來。
從禪覺寺回來,秦望舒、趙玉棠和阿黛爾仔細研究了《莫林思科東方見聞錄》,以及阿黛爾帶來的她這幾年研究的關於家族史的資料。
秦望舒講了她以前在禪覺寺裡,禪一師太跟她說的關於她和聖林的前世的事。加上以前趙玉棠的夢和今天在禪覺寺禪一師太的話,幾條線索合在一起,就勾勒出了一個關於前世今生的故事輪廓。
從阿黛爾的角度而言,她的家族姓氏、徽章、源流、遷徙史,都與史上的薩馬爾王朝聯繫起來。
而她自己,則與家族史上那位薩馬爾•阿黛爾和紫妃聯繫起來。
現在,又一路追尋,從米國來到興陽,見到秦望舒,又通過秦望舒認識了趙玉棠和聖林。
從趙玉棠的角度而言,自己以前總是作關於一個女將軍和女王的夢,自己的博客名字莫名其妙地與那位太子妃和聖榮女王的名字吻合。
素昧平生的禪一師太,第一次見面就準確無比地說出了“玉秋容”這個名字。玉秋容在成爲太子妃之前,又恰恰是個女將軍。
自己先後被警察局和法院請去,介入聖林案件,聖林入監後,自己認識了秦望舒和阿黛爾,進而又和聖林打了許多交道。
就好像有又一隻無形的手,頑強地把自己和聖林關聯起來。
自己名字中有個“玉”字,又與玉秋容有關聯。直指前世的太子妃和聖榮女王。
如此逆天的巧合,也只有不是巧合才能解釋了。
從秦望舒的角度而言,自己莫名其妙的從外地來到興陽,認識了聖林和戴青寧,自己又和沈紫衣有關聯,聖林在比亞救了沈紫衣,而沈紫衣又到了興陽做生意。
自己名字中的“舒”字,與舒妃吻合,跟聖林的關係從曖昧到指向性越來越明確的女友關係,又有禪一師太對自己講的故事。
從考證的材料看,故事情節都圍繞着太子林聖武展開。戴青寧、沈紫衣、趙玉棠、秦望舒和阿黛爾與五個太子妃吻合。
從現實看,五個女人的關聯點也落到了聖林身上。
禪一師太不知道爲什麼能夠引發這個故事的情節,而禪一師太又恰巧是聖林的奶奶。
聖林的名字也與太子林聖武有部分吻合。莫林思科記載的大林王朝和聖榮女王,也與聖林的名字有部分吻合。
作爲這個故事中的人物,幾個女人都有了自己的對應角色。
那麼,作爲這個故事的中心人物,聖林,沒有理由不發現或者感應到一些什麼線索。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我們都知道了這麼多,他沒有理由不知道。
如果找聖林求證一下,應該會讓這個故事的脈絡清晰起來,情節豐富起來,人物豐滿起來。也就是說,可以證實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了。
三個女人都受過良好的教育,經過一夜的研究、演繹、歸納、推理,自然得出了這個結論。
而求證的任務,自然就由趙玉棠去完成了。
一是趙玉棠的前世是太子正妃玉秋容,又是聖榮女王,屬於林聖武事業的繼承者和光大者。
而是因爲趙玉棠現在的身份,也適合前去求證。
現在,秦望舒和阿黛爾就在等着趙玉棠的歸來。既滿懷希冀,又忐忑不安地期待着聖林的答案。
這次,趙玉棠沒有吧聖林叫到獄偵處。而是自己來到了九監區。
看着在透明隔斷里正給人算命的聖林,她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相信眼前這個禿頭的囚犯,一個裝神弄鬼招搖撞騙的神漢的前世,會是那個叱吒風雲,統帥千軍萬馬,一戰滅了薩馬爾國的麒麟國太子林聖武。
更不願意相信這個混蛋竟然是自己前世的丈夫。一個在監獄裡的禿頭囚犯,竟然會是聖榮女王的丈夫,想想都可笑。
老孃就算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也不會找這個混蛋做丈夫的。
這個故事——她頑固地把那些歷史資料稱作故事——實在太過荒謬,儘管現在看起來巧合的無懈可擊。
不過,還是找這個混蛋求證一下吧。
秦望舒和沈紫衣、阿黛爾願意和他糾纏,是她們的事兒,本公主可沒興趣跟他玩那些前世今生之類的穿越遊戲。
懷着矛盾糾結的心情,帶着時空和角色的錯亂,趙玉棠坐在了聖林面前。
她謝絕了莫道庫要陪同他的請求,要他坐在外面,透過玻璃隔斷觀察這裡的情況。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玉棠公主竟然會是一個囚犯前世的老婆。這樣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叫她以後還怎麼在一監獄做人?
“趙處好,找我有事?還是算命?”
聖林見趙玉棠不說話,只好自己先開口了。
趙玉棠仍不開口。
此時,她在玩兒心理戰術。
她知道,算命這一行,很會揣摩人心。她不想露出什麼破綻,讓聖林有所準備,免得他到時編些謊話。
她準備採取審訊犯人時常用的方法,來個突然襲擊,打個對方措手不及。
趙玉棠美麗的雙目靜靜地盯着聖林,就是不說話。
聖林心中納悶兒,心道:這個趙處似乎來意不善,可我也沒犯什麼事兒啊。
這麼盯着我,難道是我長得帥,讓她喜歡上了?不會這麼快吧?我真的有那麼大的魅力?她是望舒的朋友,難道還要挖望舒的牆角?
就在聖林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得趙玉棠咚地砸了一下桌子,大聲喝出幾個字。
“你到底是誰?”
趙玉棠聲音雖大,不過,並沒有嚇倒聖林。
“我是聖林。”
我是誰,你還不知道嗎?
“還在撒謊,我早就查清了,你是天下兵馬大元帥,麒麟國太子,你的名字就叫做林——聖——武!”
饒是聖林受過反審訊訓練,聽得只在自己夢境中才出現過的事被趙玉棠一語道出,不禁震驚非常,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也緊緊地盯着趙玉棠。說話也有些慌亂起來。
“你你你,你怎麼會知道的?不可能的。”
“沒有什麼不可能。我不僅知道林聖武,我還知道林聖文,西門海岸,仁義禮智信五位將軍,薩馬爾王阿拉木,薩馬爾大將羅都。還知道青妃、紫妃、舒妃、黛妃,甚至還知道太子正妃,她的名字叫……”
趙玉棠本想緩一下口氣,讓聖林更加吃驚,可是聖林卻搶先回答了。
“玉秋容!”
這回輪到趙玉棠吃驚了。
她萬萬想不到,聖林竟然不假思索地說出了玉秋容的名字。
就在這一刻間,她相信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不再有任何懷疑了。
剎那間,心緒萬千,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頭,想說些什麼,卻無語凝噎,漂亮的雙目中竟在不知覺中噙滿了淚水。
“竟然,竟然真的是你。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趙玉棠失了分寸,站起身,仰着頭,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過了足有5分鐘,她恢復了理智,坐了下來。
“聖林,你也坐下。我瞭解了一些情況。我們碰一下。你把你所知道的關於林聖武的情況詳細的說一下。
儘管這個故事看起來很荒謬,可又確實有許多讓人震驚得目瞪口呆的情節和不可思議的巧合。”
趙玉棠講了她和秦望舒、阿黛爾所知道的一切,聖林也講了他的夢和自己蒐集到的一些資料。一個幾乎完整的故事輪廓呈現出來。
不出趙玉棠所料,聖林對後來大林王朝的事一無所知。這也反證了一個事實:太子林聖武確實是自殺了。
這種戲劇性的結果,聖林沒想到。趙玉棠也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得到了結果。
又是沉默了許久,趙玉棠說話了。語氣竟然變得出奇的溫柔,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
“聖林,你就在這好好呆着,一切從長計議。如果你真的是冤枉的,總會有真相大白那一天的。”
聖林沒有回答,轉身向窗口走去,向窗外凝望。
趙玉棠也出來了,走了十來步,回頭看見聖林的背影,心中竟然一陣痛楚。
趙玉棠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從聖林那裡得來的情況介紹清楚。
秦望舒和阿黛爾長吁短嘆,一驚一乍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這個故事如此真實,又如此離奇,讓他們簡直難以進行評說。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幾個加上沈紫衣和戴青寧就是那幾個太子妃,那麼,也還有許多需要證實的地方。既然我們幾個可以轉世,那麼,其他的人也有可能轉世。
故事中還有一些重要人物,比如林聖文、宜妃、阿拉木、羅都、西門海岸、仁義禮智信五位將軍……。如果他們也轉世了,現在他們是誰?在那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些人還會碰到一起嗎?”
趙玉棠見兩女都不說話,只好自己又分析了起來。
秦望舒不說話,並不代表她心裡就不在思考。
趙玉棠的話,讓她想起聖林的幾個戰友。凡奇、錢多多、戰飛虎,加上在比亞犧牲的劉興和宋陽,正好與仁義禮智信五個將軍的數目吻合。
他們前世是太子的忠誠部屬,現在又是聖林的手下和生死與共的戰友。既然幾個女主角吻合了,幾個男主角吻合,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凡奇她只接觸過一次,她隱隱覺得,聖林上次在法院逃跑的事就是凡奇幫助策劃的。可是聖林沒有跟他說過,她也不好問這些事兒。畢竟這是敏感的問題。
現在,雖然趙玉棠和阿黛爾也捲入了這個故事當中,但那終究是1000來年前的事情了。
就算是現在有緣重聚,今後會發生什麼,又有誰會知道呢?
阿黛爾是認識凡奇,但他不會知道凡奇可能策劃了聖林越獄事件。
玉棠現在是警察,更不適合知道凡奇他們的情況。所以,關於凡奇的事兒,還是不說爲好。
“我認爲,還是要進一步尋求證據。阿黛爾不是準備要去尋找大林王朝的證據嗎,我看是時候了。
我準備休假,如果阿黛爾願意,我就陪你一起去。玉棠不妨也休假,咱們三個一同前往,一邊考證,一邊旅遊。說不定就會有更多的發現。”
“我同意望舒的主意,阿黛爾,意下如何?”
趙玉棠很快做出了決定。
“好,我們就一同前往。不過,我還得確定大林王朝到底在那個國家。我不敢確定,我們就會順利地找到具體的地點。
不過,我們的線索也不少。玉林城是當年重要的海上貿易中心,大林王朝又是強盛一時,無論從歷史上還是現實上,不留下一點兒線索,不合乎邏輯。”
阿黛爾說完,似乎意猶未盡。趙玉棠看出了她的表情,知道她還想說些什麼,就催促阿黛爾。
“還有什麼想說的,趕緊說,別吞吞吐吐的,怎麼米國人也學會了話到舌邊留半句的壞習慣。”
趙玉棠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秦望舒一眼。
她是個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之人,早就看出秦望舒沒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番說的是阿黛爾,其實卻是意指秦望舒。
“我現在關心的,是你們怎麼辦?”
阿黛爾說道。
“我們兩個和你一起去啊。費用我們自己承擔,AA制,你不用擔心。”
“玉棠,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和望舒怎麼辦?你們兩個都是他的妃子啊。”
“你不也是他的妃子嗎?”
趙玉棠反問道。
“那不一樣的,我將來要回米國去的。”
“如果你不回米國怎麼辦?嫁給聖林,和望舒二女共侍一夫,或者再加上一個沈紫衣?”
“我不會的。”
“那不就結了。我的態度和你一樣。我沒有興趣去重複一個1000年前的故事。更沒有和朋友搶男人的習慣。
我對這個可能與我有關的故事有一些興趣,但對今天那個關在監獄裡的囚犯沒什麼興趣。
就算我們都是轉世過來的,也與嫁給聖林沒有什麼必然的邏輯聯繫。如果你的前世是一條狗,難道你現在就要變成一條狗嗎?
也只有望舒這個傻瓜纔會拿那個人當寶貝。望舒,現在,我表明我的立場,我不會參與到你們的遊戲當中。
阿黛爾也說了不會的,你就全力以赴和那個沈紫衣鬥法吧。
不過,我提醒你,那可是個強大的對手啊。”
自從這個聽起來有些狗血的故事挑明之後,秦望舒就隱隱有些憂慮。
這自然是她自己心裡的小算盤在作怪。
原本就有沈紫衣這個對手,後來沈紫衣突然銷聲匿跡,讓她放下心來。
把故事弄明白以後,自覺得憑空又多出兩個強大情敵,難免心裡就有些忐忑。
現在見趙玉棠和阿黛爾自動退出,不禁心中坦然。
趙玉棠總是拿聖林打趣她,她聽着不僅不生氣,反而覺得非常受用,一陣甜意又從心頭涌起,臉頰上不自覺中就飛起了紅暈。
“玉棠也知道沈紫衣?”
秦望舒問道。
“興陽城雖然也不算小,但出色的女人也就那麼幾個。沈大小姐誰人不知?
再說,我當初還算計過你們倆呢?另外,還有一個叫做蔣菲菲的,你知道嗎?”
“蔣菲菲是誰?”
秦望舒一臉茫然。
“我說你是個花癡吧,你還不服氣。聖林把你賣了,你還幫他數錢呢。
蔣菲菲是看守所的一個女警,承包了看守所的接見室和食堂,那可是個肥差,很掙了一筆錢,和老公離婚了,是個富婆。每個月都給聖林送錢,每週都給聖林送吃的。看來你這個情郎還是個重口味,豔福不淺啊。”
趙玉棠說完,就有些後悔,似乎有些多嘴了。也奇怪自己怎麼變得有些尖酸刻薄,明顯有些挑撥離間的味道了。
不過,這也是爲了望舒好,免得她受了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蛋的矇蔽。
在心裡爲自己的行爲作了正當性的解釋後,說了句: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徑自離去。留下秦望舒和阿黛爾面面相覷。
“你怎麼看?阿黛爾?”
“百年修得同船渡啊。”
阿黛爾似乎沒聽到問話,猶自喃喃自語。
秦望舒見在阿黛爾心不在焉,答非所問,又爲那個什麼蔣菲菲鬧心。氣得抓起沙發墊子,向阿黛爾扔去。
“還千年修得共枕眠呢,難道你也花癡了!”
阿黛爾確實有些花癡了。
她想起了以前布達佩斯博物館前那個吉普賽女巫的話。那個女巫說她會到楚國去,然後在中東找到自己的愛人。現在,到楚國的預言應驗了。可怎麼又會到中東去找自己的愛人呢?
前世的愛人是那位太子,可是今世的聖林已經在監獄裡了。
緣來緣又散,和聖林只是見過一次面,沒有更多交流,也沒什麼感覺。
玉棠說的對,就算是1000年前有過一段緣分,也沒有理由重複那個故事。
當年的太子已經不是今天的聖林,當年的玉秋容也不是今天的趙玉棠,當年的阿黛爾也不是今天的阿黛爾了。
如果我發現自己1000年前是一條狗,難道今天還要變回一條狗嗎?顯然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