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江永連連擺手。
“這就對了!到了寧遠縣好好幹,可別給我們鬆平縣丟人。”
知縣叮囑了一句,從袖子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塞到江永手裡。
江永雖不知道包裹中爲何物,但既然知縣大人親手遞給自己,身爲下屬哪裡有不接的道理?
愣愣地接過包裹,到了自己手裡,江永這一掂量,心裡有些驚訝。
這包裹,看着不大卻還不輕,這是都放了些什麼?
“大人,這是……”江永有些疑惑地道。
知縣悠閒地抿了一口茶,說出來的話簡直是讓江永受寵若驚。
“哦,這些啊,都是些小玩意兒,是我讓夫人爲你準備的一些盤纏和隨行衣物,你自管收着就是。”
“什麼!這可使不得,使不得!”江永大驚,推脫着就要將手裡的包裹遞回去。
知縣仍舊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中穩穩地端着茶杯,也不去接江永遞來的包裹。
笑話,這江永既然是有上面那位扶照的人,今日裡從他這鬆平縣走出去,他日有機會再回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尊貴身份。他往日裡雖然看在他父親的份兒上,也算是對他不錯,卻遠不夠他飛黃騰達之後記得自己。
如今這個時候再不早一步下手拉攏,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知縣安撫地笑了笑,道:“江永啊,這有什麼使不得的?我給你,你收着就是了。”
“可是,這……”江永有些心急地撓了撓頭,“我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父親教了我一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無功不受祿’!”
“哎,你這孩子,真是個死腦筋。”看着江永這副耿直的樣子,知縣也當真是有些無奈,勸道,“我既然這麼做,自然是反覆思慮過的。你和你父親這些年來,不知道爲咱們縣裡破了多少奇案,爲百姓們解決了多少問題,當然,也是爲本官分憂。這些啊,雖然本官平日裡不說,但這心裡啊,都是記得的。這怎麼能說是‘無功’呢?”
“話雖如此,可這都是我們的份內之事,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居功的啊。”
見知縣提到父親,江永神色之間有些鬆動,但仍舊是推辭着。
知縣再接再厲,道:“你的情況別人不曉得,我還不知道嗎?自從你父親出事兒之後,家裡就只有你一個了。這次上任,這鬆平縣到寧遠縣之間雖說不遠,但也是要走上些時日的。你這家裡沒個女人照料,又是第一次出遠門,沒人照拂,可怎麼能行?”
江永心中是越聽越疑惑,知縣今日的態度,着實是奇怪了些。怎麼感覺像是在……在討好自己的感覺呢?
這想法一起,江永當即在心裡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
想什麼好事兒呢?就他這一沒錢二沒權的平頭小子,就算是領了個正八品的官職,比之縣令也差得遠呢。他哪裡會討好自己?
“那大人的意思是?”拋開腦子裡亂七八糟
的想法,江永問道。
知縣見江永有鬆口的架勢,當即笑着道:“我和你父親,怎麼說也算是幾十年的同僚了。既然他不在了,這種時候,我自然得幫你一把。這些盤纏和物什,你就安心收下。這門外,我還爲你備了一匹快馬。調令特別說明要你‘即刻上任’,這官場職位,一個都空缺不得,自然是越快越好。”
緩了口氣,見江永已漸漸沒有了拒絕之意,知縣索性將準備的馬匹等一應物件全部脫口而出。
思慮了一下,知縣又囑咐道:“我既是你的長輩,又是你官場上的前輩,就囑咐你幾句。你以後就是正兒八經的官身了,可得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像現在這樣如此不顧形象了。這包裹裡,有幾件布料做工都還不錯的好衣裳,都是新的,你且拿着穿,也讓他們看看我鬆平縣出去的人,都是什麼樣的風度!”
聞言,江永果然神色大慟,忙行了一個大禮,拜謝道:“大人思慮周全,這些話也讓我受益匪淺,江永無以爲報,請大人受江永一拜!”
知縣心思得逞,心裡有些得意。見江永這副樣子,卻也有些心疼。
怎麼說都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晚輩,雖說他此舉拉攏之意偏多,但何嘗沒有一絲真情呢?
知縣連忙上前扶起江永,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素來是個有心的,快別行此大禮。於情於理,這也都是我該做的。”
“是,我聽大人的。”
江永神色間仍舊是有些感動神色,畢竟自從父親離開,已經很久沒有人如此關照過他了。
雖然江永心裡隱隱清楚,知縣此舉恐怕不像他自己說得這般高潔無私,可是就憑這份心思,他也會記在心底!
屋中兩人,看似親暱熱絡,實則心底都留了一份警惕,倒也算是一種默契。
“好了,這時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去準備吧,早些上路,切記小心行事!”
知縣待江永情緒稍加平復之後,如是說道。
“是,那江永就先行告退了。大人請保重!”
“你去吧。”
江永再拱手,行了一禮後,這才轉身出了縣衙。
等到江永提着縣令贈與的包裹和馬匹,再次回到自家小屋的時候,葉梓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江永心裡一嘆,不在也好,省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道別,平添傷感而已。
既然如此,對於官職的疑惑已解,至於飛雁山劫匪一事,江永思慮再三,還是沒有當面詢問知縣,只將此事留在心底。
他心裡隱隱明白,此事事關重大,非他們一個小城中的官員所能決定的,定然是有上命在,纔敢如此行事。只是不知道,如此瞞天過海應付了事,到底是爲何?
搖了搖頭,江永不再想這些煩心事兒。反正這次上任,從鬆平縣到寧遠縣的路途之中,飛雁山境地是必經之路,不妨到時候自己再留心查探一番。
放下心裡的雜亂思緒,江永隨意地收拾了一下東
西。其實說是收拾,也不過就是再看一眼是否有什麼遺漏的物什。縣令的包裹準備充足,思慮周全,自家又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物件,不多時就已經收拾停當了。
江永背上包裹,牽着馬匹,轉身就要離開之時,突然腳步一頓,轉身又衝回了屋子裡。
一通翻找之後,終於在一堆散亂的物品之中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幾枚末尾標有一朵三瓣花形標記的飛鏢!
摩挲着手中的飛鏢,江永不禁又想到了那一夜。
那個夜襲之人的身形,分明就是個女子。雖然交手不多,但她分明是武功高強之輩。奇怪的是,她一沒有傷害自己,而只是慌忙逃走,二來事後他檢查書房的一應物件,並無丟失的跡象,讓他對那女子的來意更是疑惑。那時,又恰逢賑災銀兩失竊案調查的風口浪尖。這諸多巧合摻雜,實在是不能讓他不多想。
江永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飛鏢小心地收進了袖中,隨身帶上。若是有機會再遇到這飛鏢的主人,他一定要想辦法一探究竟!
拿上了這最後一件東西,江永跨馬而上,只帶了一個隨行的包裹和胯下駿馬,輕裝簡行,孑然一身,直奔城門而去。
待到靠近城門之時,江永一揮馬鞭,駿馬頓時嘶吼一聲,就要直衝而出。可誰知剛剛駛到近前,有一行人等從城門一側衝出,正正擋住城門!
江永大驚,當即手中使力,勒緊繮繩。
“籲!”
好在縣令爲其挑選的,確實是一等一的良駒,這麼短的距離之內,愣是揚蹄嘶吼一聲,直直在衆人前方一足之地停了下來。
“你們做什麼?找死嗎?”
江永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煞白,暴怒地吼道。
要不是他反應迅速,這馬也是個好樣的,他們如今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一排衝出來攔着馬匹的,正是身着捕快服侍的鬆平縣三班捕快,看這樣子,零零散散十數人,竟是都到齊了。
看着這些個平日裡的糙漢子,如今各個眼眶發紅的樣子,江永就算是鐵石心腸,也不好再訓斥什麼。
板着臉色,江永雖然緩下語氣,但仍然呵斥道:“這都是在做什麼?這青天白日的,不用巡視了嗎!一個個的,是不是以爲我走了,就可以散漫放鬆?”
“頭兒!”
一行大漢聽到最後這句,哪裡還能忍得住,好幾個人聲音哽咽地出聲喊道。
江永的心中如何能不難受?
他雖然接任捕頭的時間尚短,但從小就是跟着父親在府衙中和這些人一起長大的。年紀長一點的,向來待他是如兄如父;年輕一些的,更是和他從小打到大的好兄弟。
現在他卻收了朝廷的調令,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算是平日裡再如何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現在哪能沒有半點離愁別緒呢?
原本想着,索性自己一人離開,也省的分別傷感,卻沒想到在城門口看到了這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