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永這般痛快,王監正如釋重負地鬆下一口氣,道:“此事,恐怕是非大人不可!”
思及這幾日來的困苦,王監正的臉上便多了幾分苦澀,將自己今日的來意緩緩道來。
“大人可還記得,上次在欽天監之中,我那小童前來通報之事?”
江永頷首,道:“自然是記得的,當日走得匆忙,還未來得及問一聲,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急事?”
說到這個,江永的疑惑好奇是絲毫不作假的。
雖然他早就猜到事情的起源,必定是當日裡袁紫嫣做下的“好事”,可自從那日從宮中回來,在宮門外撞上了齊王之後,袁紫嫣便處處躲着他,就連當日裡的事情也再沒與他說過半個字。
說來真是慚愧,這本是他自己做的安排,如今卻連具體發生了什麼,都不得而知。
江永這份真實的疑惑落在王監正的眼裡,倒是恰好打消了他的疑慮。
原本他也在懷疑,此事是否有江永參與其中。
畢竟江永最近在大張旗鼓地謀劃着對付劉太師,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秘密,若是這個時候欽天監和劉太師明面上撕破臉皮,其中最得利的,無疑就是江永!
他今日這一行,除了與他聯手求助之外,也有一份試探的心思。
若當真是江永在背後下的暗手,他雖然現在迫於形勢,不得不與他聯手。但是,一旦扳倒了劉太素,接下來他們欽天監的目標,恐怕就要變成好好提防着這位少年成名的天才了!
可如今江永的樣子看在王監正的眼中,不但是打消了原本的警惕,心中更是因爲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多了幾分愧疚之情,言辭之間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將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大人有所不知,我欽天監最要緊的一處,便是那高入雲霄的觀星臺!”
江永挑眉,依稀記得當日曾經從那來報信的小童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如今細細想來,方纔神色一震,驚道:“莫不是……莫不是那傳說中可窺伺天際,與天神交的觀星臺?”
在當今的大乾,劉太素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國師大人雖然受皇上的寵信,官職卻十分低微,比之自己這個五品還要低上半階,其中的原因,便是因爲受着欽天監的掣肘。
雖然皇帝陛下近年來愈加地仰仗劉太素,幾乎是把欽天監架空了,卻始終沒有答應劉太素提出的裁撤欽天監的要求,箇中原因,傳言萬千,而這其中最廣爲流傳的一條,便是因爲這欽天監之中藏着一座神秘的觀星臺!
相傳,這觀星臺乃是大乾初代欽天監監正窮盡畢生經歷建造,高百尺有餘,聳入雲霄,巍爲壯觀,其上遍佈機關陣法,神秘莫名,更有甚者傳之可以自行移換位置,其中神奇之處,非凡人可以琢磨。
這些傳言,江永原本不過是一笑而過,可如今看王監正的神色,似乎是確有其事!
如此一想,江永不由地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當日他入得欽天監內,第一件事便是將之打量了一個遍,根本就沒有見到什麼高聳入雲的觀星臺。難不成,那觀星臺當真有可以隨意變換位置的能力?
還真是匪夷所思!
見江永神色間多有幾分驚訝,王監正點了點頭,面上有幾分與有榮焉,道:“不錯,正是傳言中的那座觀星臺!只不過,這觀星臺也不是完全像傳言那般的神蹟,不過是祖師爺利用機關陣法,將之隱匿了蹤跡,非按照固定步伐走入,便不得見。”
聽了這話,江永神色間多有幾分感慨之色:“原來如此,妙!當真是精妙絕倫!”
王監正的臉色卻多有幾分怪異,苦笑一聲,咬牙道:“可就是這般精妙的觀星臺,卻還是出了岔子!”
深吸一口氣,王監正繼而道:“前些日子,觀星臺外的陣法突然有所異動,等到我領着諸位弟子前往的時候,那陣勢已經被來人強行破了去,將我觀星臺內攪得一團亂,還揚長而去!”
說着,王監正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竟有這等事?實在是猖狂!”江永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問道,“那不知可有抓到蛛絲馬跡,好叫這等猖狂賊子早日歸案?”
說到此處,王監正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有,那人手腳十分乾淨,唯一留下的,只有這個!”
王監正從袖中取出一物,遞與江永。
江永接過來一看,微微挑眉,這分明是來人的衣物衣角,看斷痕的樣子,應該是被什麼利刃給斬斷的。
“這是……”
王監正面色陰沉,道:“我已經着人調查過了,這種衣料極爲珍貴,乃是江南每年進貢的蜀錦,一年也只得三匹。除了皇后皇上各自存留一匹之外,這剩下的一匹,正是給了劉太素!”
說着,王監正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觀星臺乃是他欽天監最爲神聖的地方,劉太素竟然敢如此肆無忌憚,根本就是不將他們放在眼中,認定他們會吃下這個暗虧!
可恨,他實在是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永摩挲着手中的衣料,見王監正神色間的憤恨不似作假,但這幾年來劉太素和欽天監作對的事情明裡暗裡不知多少,雖然這次是動了觀星臺,但王監正這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還是讓他覺得有些詫異。
“難道王大人就沒有想過,這事可能是有人故意爲之?”江永試探着問道。
“我如何沒有想過?但既然找到了劉太素的身上,我便遣了童子前去要個說法,誰知道……”
王監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爲氣憤的事情,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半晌才平息了幾分,道:“誰知那劉太素竟將人打了個半死,扔了回來!還放下話來,說我們偷了他的蜀錦,若是十日之內交不出來,便要將我們告到皇上面前!”
話聽到此處,江永已經心中有了幾分明瞭。
此事,他現在幾乎可以
斷定,必定是袁紫嫣取了劉太素的蜀錦,又破了欽天監觀星臺的機關,將其中弄得一團亂,留下蜀錦爲線索,引得雙方互相責問,針鋒相對。
要說也是天助他也,若不是劉太素行事太過囂張,直接給了欽天監一個沒臉,讓他們在宮中衆人面前將裡子面子都丟光了,也不會惹得王監正騎虎難下,求到他這裡來!
不過,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江永聽了這般緣由,微微沉吟,道:“這麼說來,王大人今日來此,是考慮清楚了?”
“是!”王監正重重點頭,起身拱手道,“劉太素本就是國之蠹蟲,迷惑君上,我等身爲欽天監弟子,剷除這等妖人,義不容辭!既然走這一遭,便是望大人賜教,該如何行事,才能一舉除了他去!”
江永虛扶一下,輕笑道:“我早與大人說過,只要大人下了決心,想要剷除了劉太素,並非難事!”
聽得這話,王監正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江永上前,在王監正耳邊輕語幾句,隨着江永的指點,王監正眸中的神色愈加的明亮。
“好!妙!實在是妙!”王監正連連讚歎了幾聲,撫掌感嘆,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招果然妙!這次,倒要看看這妖人再如何花言巧語,迷惑聖聽!”
這般讚美落在江永的耳中,卻只是微微一笑,道:“這不過都是些雕蟲小技罷了,但對付劉太師這等人,也算是足夠。”
一番感嘆之後,王監正的神色一正,道:“這番計劃,不知江大人你準備何時實施?這些日子,那劉太素將你的動作盯得極緊,我們的計劃只怕是宜早不宜遲,唯恐遲則生變!若是讓他有了防範,只怕事情就不會這麼順利!”
江永對此卻似乎是並不放在心上,只擺了擺手,笑道:“無妨,他能夠看到的,也不過是些我想要給他看到的而已。譬如我等今日這番談話,我敢保證,一個字都落不到他劉太素的耳朵之中!”
王監正見江永眉眼間滿是冷厲,心頭不由地一顫,心知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少年。
看來,莫說是劉太素,就算是自己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也不過是他故意放出來迷惑人心的而已!
雖然明白這一點,但如今他和江永乃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江永的心思越深,對於他們的計劃來說,只能是更加有好處。
定了定心神,王監正點了點頭,拱手道:“一切但憑江大人吩咐!”
江永沉吟片刻,眸中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道:“既然太師大人要與欽天監在陛下面前論一論理,不妨,我們就如了他們的意!”
王監正心中一驚,小心地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三日之後,便是半年一度的大朝會。近年來聖上的身子不適,就連朝會都多是交於太子殿下主持,不一定會親自出席。但這大朝會之上卻是不同,屆時在文武百官面前,我們便好好地與劉太師論一論這個‘理’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