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小哥。”
江永一聲道謝之後,就聽到車外腳步聲漸行漸遠,想來是那人離開回稟他的主子去了。
江永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於這次召見仍舊是一頭霧水,轉頭看向袁紫嫣,卻見她一臉沉思,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的樣子。
“紫嫣,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袁紫嫣眸中思緒萬千,微微垂着頭,似乎在回憶理順着什麼,驟然聽到江永喚自己,這才擡起頭來。
“什麼?”袁紫嫣明顯有些不在狀態。
江永見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更是擔憂她的身子,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並沒有什麼異樣,卻仍舊是不能安心。可惜肖炎召見在即,不然的話,他定然要陪紫嫣去看了大夫再說。
想到這兒,江永這纔想起來方纔兩人爭執的根源。
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與袁紫嫣齊平,江永凝視着袁紫嫣的眸子,柔聲勸道:“紫嫣,你的身子要緊,你就聽我一次,乖乖讓車伕送你去客棧休息,等我回來,好不好?”
袁紫嫣原本正想着太子與肖炎之間的關係,被江永這麼一打斷,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想其他的?
見江永這般表情,袁紫嫣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顫了,根本說不出一個“不”字來。況且,這肖炎主動邀約一事,也算是給她吃了個定心丸,不再擔心江永的述職過程會有什麼爲難的地方了。
想到這裡,袁紫嫣哪裡還忍心拂了江永的好意,也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江永沒想到袁紫嫣這一次會這麼好說話,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忙不迭地探出頭去仔細囑咐車伕,一定要找最好的客棧,一定要住最好的房間,飲食要注意忌口,要請京中有名望的大夫前去診脈……
林林總總地交代了半天,才終於心滿意足地回到車中。
袁紫嫣哭笑不得地看着江永,似調笑似試探地道:“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婆婆媽媽的時候。”
江永卻不以爲忤,正色道:“這怎麼叫婆媽呢?這叫細緻!對自己心上的人,就是得這麼細緻!”
“又胡說什麼呢!”
袁紫嫣被江永一句“心上的人”給激得臉頰泛紅,嬌斥了一聲。
這個江永,自從那次在鬆平縣告白了之後,就愈發地沒臉沒皮了起來,這些日子這種混話說得是愈發的流利了!
“好了好了,我不與你開玩笑了還不成嗎?”
江永見袁紫嫣羞惱,心裡暗喜,面上卻不敢太過放肆,唯恐當真惹惱了她。
袁紫嫣麪皮泛紅,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肖大人不是要召見你嗎?還不快去!”
江永心知她此時尷尬,忙笑應着囑咐了幾聲,起身打簾就要出馬車,卻聽背後傳來一聲呼喊。
“慢着!”
江永當即轉身問道:“怎麼了?”
話雖是如此問的,可他舉着車簾的手未曾放下。
肖炎派人來召見,是給足了他臉面,但他若遲遲不到,卻是重重地損了肖炎的顏面!現在時間不早
了,沒有什麼大事兒,他並不準備再耽擱下去。
袁紫嫣自然是比江永更加清楚這其中的利害,只是她安心了,江永卻還對大理寺中的情形一頭霧水,不如自己在這兒提點他幾句,到時候也好應對自如。
她嫣然一笑,悄聲道:“沒什麼,只是要提醒你一句,只管放寬心就是。”
她的話中似有深意,江永雖然一時之間未能領悟,卻都暗自在心底裡記下,點了點頭,示意袁紫嫣放心,這才匆忙下了馬車。
肖炎的隨身侍童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見江永下了馬車,忙迎上去。
江永記着袁紫嫣的話,既來之則安之,安心隨着侍童一路穿過蜿蜒的小路,到了一處院門之前。
侍童輕叩了兩下門,高聲稟報道:“大人,江大人到了。”
話音剛落,屋內就傳出回話:“快快有請。”
“是。”
侍童得令,這纔打開房門,側過身子,引了江永入內。
江永入得屋內,只見這間小小的辦公地佈置的規整有序,顯然他的主人也是個極爲一絲不苟的人,江永心中一凜,隨着侍童的指引看到了那個早早就等在房中的人。
江永神色一肅,忙上前幾步,規矩地行了一禮。
“下官大理寺檢法官江永,拜見大人!”
“好好!江大人快快免禮!”
上座傳來的聲音威嚴中含着一絲親近,倒是讓江永有些意外。
“謝大人。”
江永起身,這才真正的見到了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
上座之人,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不說話時神情刻板,嘴角微微抿緊,可見素日裡都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可說話行動之間又自帶着一種親切的味道,反而糅合了他身上過度的威嚴,讓人不至於因此而畏懼他。
能把握好敬與畏之間的度,可見並非常人!
江永打量着肖炎的同時,肖炎也在暗中打量着江永。
眼前的年輕人,卓爾不凡,丰神俊朗,雙眸有神,做起事來不卑不亢,是個好苗子,也不愧太子殿下要在這個緊要關頭提拔他。
肖炎暗自滿意,態度上也就又好上三分,朗聲笑道:“怎麼還站着呢?快請坐,請坐。”
江永卻對肖炎的熱情有些詫異,照着禮制規矩地行了一禮,這才緩緩在一旁落了座。
他沉思幾瞬,還是決定先開口:“不知大人召下官前來,可是有事吩咐?”
“吩咐談不上,只是有些話想要和江大人聊聊。”
這可就由不得江永不多想了,他們二人在此之前素未謀面,也沒有什麼親族之系,這個時候肖炎特地傳召自己,有什麼好聊的?
肖炎開了個頭,卻不急着說下去,反而揮了揮手,屏退左右。
江永見這架勢,難不成要和自己說什麼大事兒?
待左右無人之後,肖炎也就不再賣關子,痛快地開口:“江大人,你可知道爲何這唯一的一個大理寺檢法官的職位,會落在你的頭上?”
江永一
怔,這話……
難不成他是知道了那封信,前來興師問罪的?
不對,江永轉而又想起了袁紫嫣的那句話,她既然這麼說了,想來這肖炎該是沒有惡意纔是。
那這是……
江永想了想,還是保守地回問了一句:“不知大人這話,是何意?”
肖炎見江永臉色沉重,心知江永必定是想到了薦書之事,可這卻不是他今天的重點。
他也不再難爲江永,直言道:“你放寬心,薦書一事,在我們這些人之間並非是什麼秘密,你也不必覺得靠薦書得到這個京官兒是走了什麼裙帶關係。寧遠縣的縣丞縣令,你也不是第一位,能拿到這封薦書,就足以說明你的能力。”
江永沒想到肖炎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確實是讓他茅塞頓開。
原先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卻始終因此而耿耿於懷,得肖炎一番寬慰,自然是要好上許多。
“是,下官明白了,多謝大人提點。”
這一聲道謝之中,已經比最初的虛應禮數多了幾分真心在其中。
肖炎見江永可點可撥,心知感恩,頓時這心中又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原本不過是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務,如今開口之時也確實多了幾分提點的意思。
“這事兒你心中有數,但恐怕有一件事兒,就連你自己,都不清楚!而這,纔是你今日會來我大理寺的真正緣由!”
江永一震,難道這其中還另有蹊蹺。
“下官愚鈍,請大人直言告知。”
“原本憑着那封薦書,雖然可以讓你任京官,但不過是刑部的一個閒職而已。可你如今能站在這兒,是因爲另有貴人相助,纔將這個從七品中實權最大、也是最適合你的官職,交到了你的手上!”
江永這可就有些一頭霧水了,他從未來過京城,祖上也世代沒有與京中有什麼牽連,這位背後幫了他一把的貴人,會是誰呢?
江永百思不解,肖炎朗聲笑道:“你且看看你身上的暖玉佩吧。”
江永一愣,暖玉佩?他哪裡有什麼暖玉……對了!那次的賑災銀暗中,那位錦衣公子似乎曾經給過他一塊玉佩!
江永神色一肅,上下一通翻找,總算是在袖底找到了那塊玉佩。
“大人說的,可是此物?”
“不錯!正是此物!”肖炎看着此物,神色間隱隱露出些恭敬之色,似乎在透過玉佩看玉佩的主人。
江永心中一定,原來,是他!
他隱約記得,那日那公子似乎交代過,日後若是有事情,可以持玉佩去京城端平侯府求助。當日他只是一笑置之,並未放在心上,只以爲自己窮其一生也不會和京城扯上什麼關係,誰成想,當真是造化弄人!
如此看來,那位華服公子,只怕是侯府中人,也難怪當日鬆平縣令對他畢恭畢敬,生怕有一絲怠慢了。
肖炎見他明白的差不多了,也就點到爲止,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
“好了,私事已了,那我們接下來,就來聊聊這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