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又正義感爆棚的少女。
其實就是很好玩啊。
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薛鈴當初是薛平之女的時候,高高在上,錦衣玉食,並且深受薛平的保護,能夠養成這樣正直的性格,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只能說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
但是等到薛平死後,薛鈴成了薛家孤女,身世浮沉雨打萍,甚至被迫來蜂巢當刺客臥底的時候,薛鈴依然能夠保持本心,雖然是有點好笑好玩,但是也說明,這個少女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
比如說現在看到這樣一份要求去殺郭盛的任務的時候,薛鈴的第一反應就是你不能殺他。
而不是像當初的方別那樣,曾經問過何萍一個問題:“我們作爲刺客,如果說被告知刺殺的目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親人。”
“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何萍當時的回答非常的簡單。
“殺了他。”
“或者殺了自己。”
這就是何萍的思維方式。
而對於薛鈴來說,她差不多沒有考慮過殺自己的問題。
但是,遇到這種任務,雖然說經歷過很多,但是薛鈴的第一反應,依然是不能殺。
只有這三個字就夠了。
而隨後,薛鈴也看到了方別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瞬間少女的臉也蹭地紅了起來。
一時間薛鈴有點臊地不想說話。
“郭盛是我兄弟,又不是你兄弟,你那麼在意做什麼?”方別看着薛鈴說道。
薛鈴輕輕抿住嘴脣,然後開口說道:“其實我認識他。”
方別看着薛鈴:“咦?”
“什麼鬼?”
“你倆有婚約嗎?”
身爲前世看過很多網絡小說的人,方別一瞬間腦海中浮現了無數指腹爲婚的戲碼。
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什麼的。
當然——現在是莫欺少女窮了。
畢竟現在的郭盛和薛鈴比起來,毫無疑問是薛鈴比較窮。
“你這哪跟哪啊?”薛鈴忍不住啐了一口。
“郭盛的郭家雖然富可敵國,但是和我家又不是一路的。”薛鈴辯解道:“士農工商,這是太祖爺訂下的規矩,就算說郭家身爲皇商,有賞賜的頂戴官服,但是說到底,也和我們不是一路的。”
說到這裡,薛鈴輕輕抿了抿嘴脣,然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我爹活着的話,我要是想和郭盛結婚,那麼恐怕就像司馬相如求卓文君一樣,恐怕要被趕出家門當街賣酒。”
“那你怎麼認識郭盛?”方別看着薛鈴說道:“郭盛好像沒有認出來你的樣子,你也沒有給我說過。”
“你要是給他說我是薛平的女兒,那麼他自然就認出來我了。”薛鈴看着方別笑道:“現在的我,是你這邊一羣鶯鶯燕燕中間不起眼的一個廚娘,他怎麼會把現在的我和當初的我聯繫在一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雖然對於現在的薛鈴來說差不多就是這個調調,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曾經要趕上來巴結自己的人,現在變成了自己需要仰望的人,如果是平常人,大概就像是當初韓信去樊噲府中做客,樊噲恭敬迎上,好吃好喝招待,而韓信出門的時候,卻要長嘆曰:生乃與噲等爲伍。
而薛鈴此刻的境地,比之韓信,卻又遠遠不及了。
不過方別看着如是這般言語的薛鈴,倒是又笑了起來。
“你又笑什麼?”薛鈴看着方別說道。
“我笑你有趣。”方別淡淡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薛鈴靜靜點了點頭。
“睡不着就出去走走?”方別繼續說道。
“我們兩個?”薛鈴反問道。
“所以應該再叫兩個?”方別反問道:“叫上霍螢和寧夏?”
薛鈴瞬間抿住嘴脣,憤怒開口:“你敢?”
不過話已出口才發覺不對,不過已經晚了,只羞得滿臉飛紅。
方別故作不知,已經向前推門而出。
只見清亮月光自門中射入,放眼望去,一邊銀白,庭中竹柏影如藻荇交橫。
“好月色。”薛鈴忍不住說道。
“好月色,所以出去走走吧。”方別笑着說道。
薛鈴咬了咬下嘴脣,然後跟在了方別的身後。
兩個人一路走出了郭府。
雖然說現在的汴梁城不一定安全,但是跟在方別身邊,那就是鐵定的安全了。
在路上方別並沒有和薛鈴說什麼話,兩個人走起來甚至有些沉默。
路上也並沒有什麼人,現在已經到了子時,也便是早就到了宵禁的時間,兩個人行走在空曠的洛城街道上,微涼的夏日晚風帶着一點點河水的腥氣而來,有一點點水草的味道。
其實就算兩個人什麼話都沒有說,薛鈴也感覺這樣走着很好。
薛鈴是很喜歡方別的,甚至很多時候,薛鈴也不去掩飾自己的這種喜歡,以至於被方別明確拒絕過。
但是喜歡一個人原本那就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其實薛鈴有點希望,這條路可以更長一點。
但是人生之中,永遠沒有走不完的路。
哪怕這條路確實很長,但是還是會有走完的時候。
方別在薛鈴面前停住,然後開口道:“到了。”
薛鈴並不知道是什麼到了,但是她擡起頭,隨即驚訝地後退了半步。
在她的面前,在那郎朗明月之下,有一條大得駭人的樓船如同巨龍一般,正橫臥在大運河之上,河上波光粼粼,倒映地樓船滿是清輝。
如此恢弘巨大的戰船,即使是薛鈴,也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什麼?”薛鈴不由開口問道。
“郭盛送給我們下江南的船。”方別淡淡說道:“喜不喜歡?”
有種朕的江山如畫的感覺。
畢竟拉別人來看一整艘船來裝逼,可是要比看房子看車什麼的帶感多了。
“所以你還想着殺他?”薛鈴想起來了那張懸賞令,於是就不由開口說道。
“對啊,殺了就沒有人來討債了。”方別哈哈大笑着。
“我們上去看看?”方別這樣說道。
“我們?”薛鈴注意到這個用詞。
“是的。”方別點了點頭:“我們。”
這樣說着,方別向前走上船側的橫木,看到薛鈴仍然在遠處,方別笑了笑,向着薛鈴伸出了一隻手。
月光下,少年伸出手邀請少女上船。
(四更結束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