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玉璽

這麼想着, 蕭恆索性不再理他,自己低頭觀察起了那冰棺。

方纔是他太過大意,現在仔細看去, 這冰棺上的機關其實並不太多, 蕭恆沒有費多少工夫便將它打開了。

淨空大師一如生前, 面容安詳地躺在冰棺中。

只是這卻讓蕭恆犯了愁, 這……想要知道他藏了什麼, 難道還得對死人下手?完了,這下子陰德估計都被損沒了。

誰知,還沒等他好好考慮一番, 謝淵便已經走上了前,一用力便敲開了淨空大師的下巴, 只見他口中, 含着一個十分小巧的盒子。

謝淵費了好大的勁纔將那小盒子拿出來。

蕭恆輕輕巧巧地撥弄了幾下上面的鎖, 盒子便“咔噠”一聲自己打開了來。

龍頭白玉靜靜的躺在裡面,彷彿跨過許許多多的歲月, 一直在看着這荒唐的人世。

這是,大秦的玉璽。

密室內一時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蕭恆突然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秦武將的禮,鄭重地道:“殿下。”

這麼多年來, 從當年的元齊到如今, 謝淵其實一直在圍着所謂復興大秦的夢想兜兜轉轉, 但是, 從沒有一刻, 這個理想想現在這樣確實,彷彿觸手可及, 就在明天。

他捧着玉璽愣了好久,直到看到蕭恆還一直在跪着,才猛然回過神來,扶起他,目色沉沉地道:“敬之,你永遠不用和我行這種禮的。”

蕭恆道:“禮不可廢。”

謝淵眸光黯了一下。

蕭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不過這些禮都要等到以後再說了。”

這一句話好像讓謝淵得着了一點什麼安慰一樣,重新打起了一點精神,拿着那盒子道:“這裡好像還有一點東西。”

蕭恆眯着眼看去,果然見那盒子的內壁上似乎寫着些什麼。

謝淵走到一處燭火前,就着光看清了上面的字:“太華劍閣。”

蕭恆挑了挑眉,道:“太華劍閣?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尉玄倒是回了那去,兩年都沒再來找我。那破地方可有什麼古怪?”

謝淵捏了捏手中的盒子,道:“敬之,你可還記得十多年前蕭家滅門的事情……?”

蕭恆頓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背對着謝淵,語氣中聽不出情緒:“記得。”

前朝未滅之時,蕭家乃是大秦第一世家,手握公輸玉鼎和大秦所有的火器圖紙,鎮守北疆,權利和聲勢都僅次於帝王。

然而,就是這樣的權利和聲勢害了蕭家。

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可以容忍一個家族的發展超過皇族,永安帝也是如此。

於是,大秦滅國前七年,蕭家被困北疆,亟需一批火器支援,烽火署加緊趕製出來運往北疆,卻不想在途中被呼延奕扣押。

信使千里疾馳將此消息報給永安帝,本想着能以此打壓呼延奕,救援蕭家。

但沒想到,永安帝將蕭家信使的摺子連扣了半月。

半月後,蕭家滿門被困死在北疆。

而因爲年紀太小未上戰場的蕭恆,成了蕭家唯一的血脈。

自此之後,蕭恆便一直長在容妃的宮中。

謝淵其實一直都很怕和蕭恆談到此事,他不明白爲什麼蕭恆揹着這滿門的仇恨,卻仍然能與他心平氣和地談起復國。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復國到底是不是對的,蕭恆真的不會因此而恨他嗎?

但是,新的江山已經滿目瘡痍,雙腳從未踏上過土地的帝王,何曾真正珍惜過這大好河山?

他的路,已經沒法回頭了。

謝淵靜靜地向蕭恆走近了一點,道:“敬之,是元家對不起你。”

蕭恆轉過身來,擡起了謝淵低下的頭,拍了拍他的臉,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哪有爲人君者給臣子道歉的道理。”

謝淵一聽,連忙急着要再說些什麼,只是話還沒出口便被蕭恆打斷了,他道:“不談這個,你先告訴我這和太華劍閣有什麼關係?”

謝淵訕訕地道:“當時一片混亂,送給蕭家的那批火器,失蹤了。”

蕭恆眯了眯眼,道:“你是說,這批火器很可能被太華劍閣拿走了?”

謝淵點了點頭,道:“我雖是這麼想,但也只是猜測,並不能拿出證據來。若是想要一探究竟,恐怕一時半會的做不到了,畢竟太華劍閣本家尉家的所在地,並不在北疆,而在映鄴城。”

蕭恆點點頭,道:“尉玄如今也在映鄴,這兩天我去封信讓他留意一下。”

謝淵道:“也好,不過我記得尉大人和尉家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吧?若是不方便……”

蕭恆擺手道:“無妨,他有分寸的。”

謝淵道:“那就好。”

……

暖春漸漸甦醒,隨着積雪漸漸融化,北疆守軍的日子也好過了很多。

蕭恆在京城冒死進諫,終於從皇族的身上拔了幾根毛下來,爲黑羽軍換來了幾批火器。

隨着這些火器的到位,北遼的囂張氣焰被打下去了很多,黑羽軍很快便收回了北疆三州。

但是,不知爲何,北遼越是退步,蕭恆的心中就越是不安。在他的印象裡,北遼可不是這樣好捏的軟柿子,他隱隱覺得,更大的風雨就要到來,而中原,連把傘都沒有撐開。

不知是不是因爲心中始終蒙着這層陰影的緣故,大敵當前,蕭恆竟然病倒了。

這次的寒疾來勢洶洶,蕭恆往往是整日整夜的發熱,有時連意識都不太清醒。

偏偏這人迷糊起來不僅脾氣特大,而且還特別認人,除了謝淵之外,誰靠他的邊他都不認。

說到底武將都有這毛病,除非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在自己虛弱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是不願讓任何人接近的。

這一日,蕭恆從睡夢中醒來,剛一睜眼,便看見謝淵趴在自己的牀頭。

他似乎是累極了,睡地沉沉的,眼睫無意識地打着顫。

蕭恆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淵,毫無防備的,甚至帶着點美的。

於是,蕭恆不得不承認,這臭小子長得還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家姑娘。

這麼想着,蕭恆又急忙在心裡補上了一句,反正千萬別便宜了我就成。

似乎是因爲蕭恆的動靜大了點,謝淵很快便醒了。

他看見蕭恆今天的精神似乎難得的不錯,趕忙站起來不住地問他要不要喝粥,要不要加衣,想不想出去走走。

蕭恆直被謝淵那殷切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無奈之下只好點頭同意了。

謝淵在他面前蹲下身,笑道:“敬之,你既然說了,就不許反悔。”

蕭恆偏過頭去,不耐煩地道:“好了,你再不帶我出去,天都要黑了。”

謝淵也不着惱,只是湊近了蕭恆,溫柔地道:“既然這樣,今天就帶你去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