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初十,宜祭祀,祈福,求嗣。
這一日,傳說中的久違的五年一度的塞車大會,正式拉開序幕。
我、胖子、蕭影以及韓冰連日出發,馬不停蹄,生怕誤了賽程。可是終究天不遂人願,在遠處一隻暗箭成功地射傷了胖子的腿之後,我們還是誤了賽程。
胖子怒極大罵,暴喝一聲:“王八蛋,有種的別藏着掖着,給我出來!”
我扯了扯胖子,示意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當注意素質。
胖子立即改口,文質彬彬道:“鱉,汝在何方,速速滾粗!”
蕭影安慰說,不要緊,這種類型的比賽,遲去一會晚去一會無傷大雅。
韓冰安慰說,別擔心,要是讓老孃把那個傢伙查出來,一定將他剁碎了喂狗狗。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我浪漫的對蕭影說,那好,從現在起,我們一直往前走,在路邊遇見的第一家飯店停下,不管是什麼店都進去吃。
衆人欣然前往,結果遇到的第一家店是洗頭店。
說到蒼州的洗頭店,自與別家的不同,倘若你認爲洗頭店就只是單純的洗頭,那說明你並不瞭解蒼州。現在,我們就遇到了這樣一家洗頭店。
洗頭店別具一格,獨樹一幟,傲立在空曠的大馬路邊,看來是專門做這些路人的生意。洗頭店明曰洗頭,實則暗地兼營住宿、吃飯、按摩、足療等一系列服務,最後洗的就不知是什麼頭了。胖子這方面的經驗自然不少,我也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一二。
提起洗頭店,就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青樓。只不過一個是民間組織,那些個見不得人有些骯髒的交易,只能偷偷摸摸進行。
另一個卻是官方單位,有正規的營業執照,所有活動都是高大上的,還能獲得**的支持,儘管其本質都是一樣。
提起青樓,就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有足夠的金錢,便有足夠的享樂,這真是世界上最單純的地方。
此時,洗頭店的老闆娘看見我們,立即風姿卓越地過來招攬生意, 拋着媚眼,用專業的術語問:“幾個?”
蕭影自然不懂,無奈她還搶着回答:“四個。”
我急忙拽拽蕭影,說這不是吃飯的地兒,咱們換一家吧。蕭影不肯,說能住宿也是好的。
老闆娘見生意有望,又用專業的術語說:“八十兩銀子一個,幾位,進來吧。”
說到“進來吧”三個字的時候,我看見胖子的眼中冒出了金光,不知道爲什麼。
“不用,我,我們就在外邊蹭蹭。”胖子在觸到了我極爲不和善的目光後,也甩出了一句專業術語。
老闆娘一怔,氣氛有些尷尬,我連忙補充說:“不好意思,太貴,太貴。”
老闆娘說:“已經是附近最便宜的了,而且絕對乾淨,你們放心。”
蕭影道:“哪這麼多講究,只要能睡就行了,管它乾不乾淨。”
老闆娘再次一怔:“這位姑娘,你也要進去?”
蕭影道:“廢話,要不然我來你這裡幹什麼?”
老闆娘恍然大悟似的,忙堆着笑臉:“想不到姑娘還有這種偏好,是我太保守了太保守了,放心,一定給你安排個最好的。”
我說:“給她安排間最好的,我們三個一起就行。”
老闆娘說:“三個人一起上,那就是4P,這可就要加錢了啊。”
蕭影不解,說這什麼跟什麼呀?老闆娘說,姑娘真可愛,先進去吧。
我們終究還是在此住了一夜,不過卻開了四個房間,第二天一大早,四人聚在一起分享昨晚心得。
蕭影說,半夜有幾個女的敲門去騷擾她,被她轟了出去。
韓冰說,半夜有幾個女的敲門去騷擾他,被他轟了出去。
我說,半夜有幾個女的敲門來騷擾我,我頓時腦中幻化出一封來自10087的書信,信中只闡述了一句話——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屬於每個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該是這樣度過的: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爲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爲碌碌無爲而羞恥。於是乎,我幡然醒悟,義正言辭地將那幾個女的轟了出去。
胖子說,胖子什麼也沒說。
……
上午我們到了賽車會場,只見鑼鼓喧天,人山人海,歡呼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五年一度的黑市車王爭霸賽,自然讓一衆愛車好車的熱血男兒興奮莫名。
而不遠處的一方高臺上,則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各城黑道幫派的老大,靜靜地端坐品茶,一人盤踞一方,無不氣勢凜冽,帶着濃郁的尊貴傲慢,俯視衆生,彷彿這一刻不是賽場,而是戰場。
好不容易找到了龍老大,薛雪雪也跟來湊熱鬧,一見到我,興奮莫名,師父師父叫個不停,倒使我頗爲尷尬。龍老大笑着說:“我這個女兒,怎麼見着你,比見到我這個當爹的還高興?”
我說:“哪裡哪裡,二小姐擡愛罷了。”
龍老大臉色轉爲嚴肅,拍拍我的肩膀說:“怎麼樣,有幾成把握?”
“額,這個……”我頗爲難地說,“實不相瞞,龍爺,我身負腿疾,恐無法完成您的託付。不過,胖子車技嫺熟,我打算讓他替我上場。”
“胡鬧!”龍老大吼道,“你以爲這是兒戲嗎?你知不知道這次比賽的名次,事關生死?有多少人盯着我們,有多少人盯着那個冠軍的寶座,你想過沒有?”
“爹,師父他已經受了傷,你就別指責他了。”薛雪雪替我說好話。
沉默片刻,我本以爲龍老大會對胖子說點什麼,卻不曾想,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蕭影身上,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我趕忙介紹:“噢,這位是我朋友,蕭影。”
“你好。”龍老大目光溫和,主動向蕭影伸出了手。
“龍爺好。”蕭影忙不迭迴應,輕握龍老大的指尖。
兩人握手的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他們的目光有些複雜。
頓了片刻,龍老大微微含笑,望着蕭影說:“我看這位姑娘必定身手不凡,不如,就讓她上場怎麼樣?”
我感知到龍老大刻意在說笑,忙道:“龍爺,您就別爲難我這位朋友,她一介女流之輩,誤了您的大事不好。”
龍老大雲淡風輕地一笑,沒有說話,很輕鬆地離開。
我們幾人站在會場,看着賽道上熱鬧喧囂的人羣,在這如火如荼的聲浪中靜靜矗立。片刻後,各城代表齊齊就位,胖子也應我之約進入賽場。薛雪雪一直期待着我大顯身手,終究還是泡了湯。
這邊正是一團騷亂,賽場上的鐘聲已緩緩敲響,二十三輛馬車魚貫而入,呼嘯着駛入賽道上來,惹得場下的觀衆一陣瘋狂吶喊。
“最前面這輛,是蒼州排名第二的名門榜眼,看這架勢,是拿定了冠軍啊。”薛雪雪坐在我身旁,替我解說起來。
沒想到她對賽車也瞭解一點,我隨口問道:“那蒼州排名第一的,是誰?”
“排名第一的麼?”薛雪雪撓頭,認真想了想,回答我道,“蒼州排名第一的飛火流雲,已經好幾年沒在任何賽事中出現,估計已不在蒼州了吧,所以這第二名,儼然就是第一名了。”
“不過……”薛雪雪又補充道,“這些年,偶爾也會出現一些黑馬,比如前幾年的太子姑娘、淺水珊瑚、皓月嬋娟,都是挺厲害的。所以這次冠軍是誰,還不一定呢。”
原來這塞車大會,還有這些個門門道道,看來是我孤陋寡聞。我認真地盯着賽場,努力尋找胖子的軌跡,可視線搜索了半天,硬是沒有發現龍城的代表車輛入場。
奇了怪了,賽場上,一共只有二十二輛車,搞什麼幺蛾子?
驟然回頭,韓冰依在,薛雪雪也靠立一旁,蕭影卻不見了蹤影。
“蕭影呢?蕭影去了哪兒,蕭影怎麼不見了?”我咆哮着望向韓冰,心中隱隱擔心。
“沒看見呀。”韓冰很無辜道,“應該沒事吧,她這麼大個人,不會走丟的。”
“不對,蕭影剛纔還好好的站在這兒,怎會突然消失?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一定有問題。”我亂了心神,手足無措,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
韓冰突然笑道:“薛大小姐一直靠在你旁邊,你們倆那個親密,蕭姐肯定受不了啊,她能待在這裡纔怪?”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像是蕭影的風格,看來是我多疑。
“最後一位,代表龍城出場的是……”高臺之上,裁判員的一聲驚喝,將我的目光徐徐拉向了賽場。只見一輛金碧輝煌的跑車呼嘯着飛馳而來,引得周圍的觀衆驚天動地般嚎叫,全場沸騰,萬人起立,直直淹沒了我的視線。
“白麟馬,香雲車。”薛雪雪目光呆滯,喃喃出聲,“那是,那是……飛火流雲?”
雪白,金紅,在耀眼的陽光下肆意揮灑着囂張的氣焰,絢麗的色彩,皇者的高傲,獨一無二的神級搭配,頓時讓沸騰的全場瞬間寂靜。我已猜到,那是隻屬於一個人的標誌,一個消失在蒼州賽車界最神秘的傳說。
當高臺之上那飽含激動的“飛火流雲”三字發出之時,金紅的車身以最瀟灑的姿態駛入了最前方的位置,我知道,一場毫無懸念的賽程,就這樣被拉開。
目光盡頭,我看到一位明麗的女子,高傲如斯,不惹凡塵,如初見時一樣豔麗,如初見時一般迷人。那個女子,赫然是蕭影。
一身紅色勁裝的蕭影站在陽光底下,那飛揚的黑髮,那傲然的氣質,如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女王一般,這就是飛火流雲,一直隱藏在我身邊的飛火流雲,無數人心目中的車王,黑市上不敗的神話。
厚重的鐘聲響起,各路馬車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百舸爭流,萬鷹擊空,那一抹一抹絢麗的色彩,在陽光下飛馳。只有,只有一輛車身沒有動,那就是蕭影。
所有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乎停留在那一抹金紅,當二十二輛競相追逐的小丑在舞臺上盡情的表演時,長鞭聲響,白麟馬動,飛火流雲呼嘯而出。
一騎絕塵,賽道上碰撞不斷,翻車,撞車,翻車,撞車,戰馬嘶鳴,破碎聲起,一輛一輛馬車毀於飛火流雲之下,一輛一輛馬車被蕭影玩弄於股掌之間。她似乎很享受這個樂趣,將前方的對手一個一個踩在腳底。
想到一個問題,我突然問韓冰:“要是讓你去,你能活着回來嗎?”
韓冰說:“說實話,我回不來。”
“她是誰?”我接着問。
“蕭影啊。”韓冰答。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懷疑蕭影?”
“我懷疑一切。”
既然陸寒生可以懷疑林露,我爲什麼不能懷疑蕭影?難道蕭影的底細,真的那麼清白嗎?她又還有多少秘密瞞着我?
韓冰說:“我會幫你查清楚的,但無論如何,她應該值得相信。”
我說:“蕭影和龍老大,絕不可能是初識。”
賽程結束,塵埃落定,龍城沒有懸念的拿了第一。
萬人尖叫聲中,蕭影毫不遲疑,跳下馬車,避開人羣,慢悠悠向我走來。愜意的任憑微風拂亂她的長髮,漠然着刺耳的歡呼,蕭影腳步堅定,姍姍而來。
“好久沒跑啦,手都生了。”蕭影淡淡一笑,彷彿剛結束了一場精彩紛呈的遊戲,轉而望向我,“怎麼樣,臭小子,沒給你丟臉吧?”
胖子也樂呵呵地跑來,感激蕭影及時頂替了他。
我輕輕在蕭影的額頭上吻了一吻,擁住蕭影說:“沒給臭小子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