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搶過我手中的紙條,讀了一遍,暗叫道:“不好,這是鴻門宴啊。”
我將紙條輕輕捻起,放在燭火上看它化爲灰燼,說:“鴻門宴,也得去呀,起碼可以吃頓好的。”
胖子猶豫片刻說:“好,我這就去召集兄弟們。”
我搖了搖頭,說:“不必,我一個人去。”
胖子說:“你傻呀,她讓你一個人去你就一個人去,那她讓你去陪她睡覺你……”
胖子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他應該認爲我就是這種人。
我說:“胖子,我們有十幾個兄弟在蕭影手上,我只能一個人去。而且,我早就想會會這個傳說中的蕭爺。”
胖子說:“你一個人去,那不是找死嗎?蕭血盟現在,至少有四五百人。”
我說:“未必。”
胖子問:“何以見得?”
我說:“我有一種預感,我一定能活着回來。”
胖子說:“你的預感有個屁用,你能一個打四百個嗎?”
我說:“高手交戰,攻心爲上,攻人爲下,懂嗎?”
胖子說:“我聽不懂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你一個人去就是送死,我不答應。”
我說:“胖子,再磨嘰,蕭爺恐怕該要殺人了,別婆婆媽媽的。”
踏出門外,我轉過頭道:“誰要是跟着我,別怪我不客氣。”
提着師父贈與我的寶劍,我奔向瞭如家客棧。
我想,若是個涼風習習的夜晚,若要見的人不是蕭爺,如家客棧三樓二號房,一定是個好地方。
顧不得沿路的風景,我一口氣衝上了客棧三樓。
樓道拐角處,早有一大堆拿着棍棒的黑衣人圍在那裡,不用打聽,我想應該便是此處。
我捏了捏手裡的劍,靜靜走了過去,目光中沒有畏懼,沒有顫抖,只剩下溫柔。
“喂,小子,幹什麼的?”一個黑衣漢子衝我喊了一聲,棍棒橫在了我的喉前。
我說:“去和你們蕭爺說,她請的客人到了。”
“讓他進來。”未及黑衣漢子進去通報,一個冷傲的女聲已經傳來。
我緩緩踏進房間,房間很寬敞,但很昏暗,只點了一根蠟燭。
中間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女人,只可惜她背對着我,無法看清她的面容。周圍數十個漢子持棍而立,即使在黑暗中,我依然能感知到他們充滿殺氣的目光。
那女人的背影,讓我感到有些眼熟,那飄然的長髮,我自然也沒有忘記。雖然我心底裡不願相信是她,但當我親眼所見時,還是有那麼一點欣喜和失落。
欣喜的,是我早已猜對。失落的,是因爲我們是敵人。
“你就是秦小風?”女子先開的口,但並未轉過身來。
“大姐,好久不見。”我雙手抱在胸前,懶洋洋地打量着她。
沉默,許久的沉默。
“你很聰明。”蕭爺突然發聲,聲音仍是那麼好聽。
我笑着說:“能看出我很聰明,你也不笨。”
“你還是老樣子。”
“在大姐面前,我又何須裝模作樣?”
“你是在諷刺我?”
“不敢。”
“知道就好。”
我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很想見到她的衝動:“大姐,怕我見到你的臉嗎?”
蕭影說:“我怕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就不會再叫我大姐。”
“怎麼會?你永遠是我的好大姐。”
蕭影終於轉過身來,柔和又冷酷的目光緩緩投向我,輕啓紅脣道:“你以爲你這樣說,我今天就會放過你嗎?”
我聳聳肩:“不試試怎麼知道,萬一大姐被我感動了呢?”
蕭影突然沉下臉,說:“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喜歡,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年紀輕輕,就要喪命於此。”
“我倒不這麼認爲?”
“喔?你覺得我會放過你?”
“我曾經聽龍老大說過一句話,龍老大說,出來混的,是生是死,得由自己說了算。”
“小子,你很狂妄。”
“是嗎?”我笑了笑,緩緩脫下了外衣。
當所有人看到我腰間綁的一串串裝滿**的竹筒時,即使在黑暗中,我仍能看清他們蒼白的臉。
蕭影突然笑了,她的笑容依然是那麼明麗:“臭小子,你是打算跟我同歸於盡嗎?”
我說:“我既然敢來,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沉默了幾秒,蕭影的笑容已無:“你知不知道,你打了我手下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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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打的,你要爲了他們,殺我嗎?”
“不殺你,難以服衆。”
“你抓了我的人,不救他們,我一樣難以服衆。”我將腰間的竹筒一根一根拆開,一根一根扔在地上,拋棄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蕭姐,我都這麼有誠意了,還不肯放人嗎?”
“放人。”蕭影擺了擺手,發出凌厲的喝聲,幾個黑衣人便退了出去。
蕭影說:“現在該談談,我們之間的恩怨。”
我說:“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
蕭影說:“你身手不錯,是個人才,如果你跟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輕輕搖了搖頭:“我是個男人,怎麼會屈膝於一個女人之下?傳出去,別人會笑話我的。”
我相信我的這一句話,不僅使得蕭影很沒面子,而且也對周圍她這些手下,造成了至少一萬點傷害。因爲我看到他們握緊拳頭,紛紛低下了頭。
蕭影冷冷地貼近我的臉,一股幽香熾熱噴在我的耳垂:“臭小子,你不要逼我。”
我輕聲說:“蕭姐,一山不容二虎,新安縣,也只能有一個王,看誰贏咯。”
蕭影撥了撥臉龐的髮絲,笑道:“你怎麼贏我?”
我說:“要是真打起來,我們都討不了好。不如,你我之間比一場,一局定勝負。”
叫森哥的立即道:“憑什麼?我們這裡幾百人,你他媽就一個人,你能活着出去嗎?”
我掃了他一眼,望向蕭影道:“蕭姐,我不太喜歡這個人,怎麼辦?”
蕭影打了個響指,朝兩邊的人道:“拖出去。”
叫森哥的很快被拖出去,我說:“現在清淨了。”
蕭影笑了笑,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頗含玩味道:“你剛纔,說什麼來着?”
“我說,我們比一場,敢嗎?”
“你蕭姐我,從八歲開始混跡江湖,打倒了很多幫派,也殺了很多人,漸漸在新安縣立穩了腳跟。從十六歲起,憑藉一把快刀,縱橫新安縣黑道各路堂口,沒人不怕我,他們叫我蕭爺。”
“那我今天很有幸,可以見識見識蕭爺的刀法。”
“你知道爲什麼我對你與對其他人不同嗎?因爲他們都怕我,都只會阿諛奉承,只有你不一樣。和你說話,我會很輕鬆,很高興。所以第一次見你,我就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
“多謝蕭姐厚愛。”
“第二次我應你的約去茶樓喝茶,恰巧碰到了從曹三堂口歸來的你,當時我還不知道你是秦小風,那次之後,我就開始懷疑你。”
蕭影又突然笑了笑,說:“第三次見面,本來我是去殺你的,可是卻沒能下得去手。當時我問你,如果我們兵戎相見,你會不會手下留情,你說會。如果你當時說不會,我可能就已經動了手。”
“那說明我很聰明。”
蕭影突然很嚴肅地看着我,沉聲說:“但是今天,就真的要兵戎相見了。你贏了,我放你走,你輸了,當然姐姐也不忍殺你,帶着你的人,離開新安縣。”
我說:“蕭姐,這也太不公平了吧。無論輸贏,你好像都沒什麼損失。”
“那你想怎樣?”
“要玩,就玩大點。你贏了,我的人散夥,我任你處置。你輸了,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現在還沒想好,待會你就知道嘍。”
“大言不慚!”
未等我反應過來,蕭影已向我出招。她的拳頭極快,迅如疾風,且力道十足,絕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子,在黑暗中,更是凌厲狠辣。
好在我視力極高,將這一拳看得分明,輕輕側頭,躲過了這一擊。我正暗喜之際,不料臉上一疼,面部突然多了三道紅印。
不愧是蕭爺,出手詭異老辣,我看見她如刀鋒般的指甲又向我揮來,忙不迭側仰下身,驚險地避過了這一擊。不料腹部一痛,又是捱了一拳。
蕭影向我笑笑,做了個得意的手勢。
看來,不動真格是不行了。就在蕭影又是一拳揮來之際,我瞳孔一縮,側撥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擊在她的胸部,將她遠遠推了出去。
她的胸部很豐滿,也很柔軟,但我不得不承認,剛纔那一擊真不是故意的。
只見蕭影滿臉通紅,顯然是生了氣,拔刀便向我刺來。
我靜立不動,眼看刀鋒離我眉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股寒氣逼來,刀劍近在咫尺。
我輕輕出手,用食指中指狠狠夾住了刀身。離眉心不到半寸處,刀鋒戛然而止。
接着,力道越來越大,刀身徐徐向前,刺在了我的眉心。
我能感覺到,一點血紅,已在我的眉心綻開。
微微的疼痛感鑽入腦髓,刀鋒卻突然停住了。我相信,蕭影是下不去手的。而這個破綻,也是我故意給她的。
就在這一瞬間,我已驟然出手,一擊擊在她的手腕,刀落地,人已被我反扣。
周圍幾個黑衣漢子立即就要衝上來,在看到我的目光後,又頓在了原地。
蕭影還企圖掙扎,一腳向我下身踢來,我不得已鬆開她,避開了這一擊。可是分秒之間,我已出手,蕭影退後幾步,貼在了牆上。就在她正要反擊之時,我已頃刻飄至她的面前,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狠狠摁在了牆上。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也只不過是瞬間,究其原因,也不過是一個字,快。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而我相信,整個龍城,甚至蒼州,沒有人比我的手更快。
蕭影被我這樣一個曖昧的動作乖乖制服,她低下頭,顯得屈辱難當,耳根已翻紅,卻因雙手受制,無力迴天。而我也騰不出第三隻手來進攻,所以我們就這樣僵持了整整一炷香。
一炷香之後,站在一旁蕭影的手下,早已抓頭撓耳,直咽口水。
我緊緊貼着蕭影的胸口,只怕她隨時反擊,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義廉恥,只感覺那裡鼓鼓脹脹,甚是傲人,弄得我頗爲尷尬。
“蕭姐,還要這樣下去嗎?”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妥協。
“我輸了。”蕭影深吸一口氣,顯得有些羞澀,“你,你放手吧。”
我鬆開她,找了個椅子坐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望一眼蕭影,想不到她也會有這種小女兒姿態,壓低聲音道:“蕭姐,你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願賭服輸。”蕭影長長的髮絲傾瀉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你、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說:“你答應過的,任何事都可以,可不許反悔。”
蕭影閉上眼睛,顯得屈辱之極,半天才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說吧。”
我緩緩貼近她,輕輕勾住了她的脖子,一股暖流和熾熱涌到指尖,心跳驟然加速。
這個姿勢極其曖昧,我相信蕭影從小到大,都沒有與一個男人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此刻,我亦能感受到她狂熱的心跳。
終究是豪爽女子,願賭服輸,此時蕭影髮絲凌亂,呼吸緊湊,一副任君採擷的姿態。我笑了笑,脣已貼近了她的耳垂:“蕭姐,回去把指甲剪剪。”
話音落地,我仰天大笑出門去,未曾遲疑一步。
“秦小風!!!”
背後,傳來蕭影不知是氣憤還是狂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