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小孩子以爲人長大了自然就會有錢的時候,韓覺卻知道錢這種東西,是要用命去掙的。
韓覺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出了孤兒院,一直省吃儉用獨自求活,拮据的生活和簡陋的住所讓他自卑,他也極少去朋友家,就是因爲害怕有天輪到他們來他家。久而久之,人就變得不合羣了。
哪怕後來條件好了一些,住到了擁有乾淨樓道的房屋,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從來不邀請朋友到家裡來做客。這是小時候落下的【心窮】病。也是後來心裡戒備着,把家這個地方當做了最深處最隱私的地方,輕易不讓人來。直到後來女朋友把他的心態調整過來。
以韓覺兩輩子的經歷來看,他的家裡還是第一次裝下這麼多人。
房子因爲閒置了一個禮拜多,就有了一股沉悶的味道。韓覺拉開窗戶,想通通風,卻被大夥兒連忙攔下。
暖氣一時半會兒還熱不起來。從一個溫暖的地方到冰冷的地方,大家就縮着膀子,精氣神就焉了,一個個萎靡不振。連地板也不肯坐了,一個個擠在沙發上。
酒是喝不成了。夏原招呼着韓覺,去廚房準備熱飲和熱茶。
客隨主便,倒也沒有人抱怨開去說椅子不夠,暖氣也不足,甚至吃的也沒有。其他人就在客廳聊天。
一時間,川省的“啥子”與“要得”,魔都的“啊啦”,京城的“媽啦巴子”混雜着在這片客廳響起。
在廚房裡,聽着外面的熱鬧,夏原就問韓覺:“不會覺得他們太自然熟了吧?”
“說實話,有點,”韓覺歪歪頭,呲了呲牙,“挺不適應的。”
“別怪他們。因爲我們之前聊天的時候偶爾會聊到你,這一次兩次的,他們就說挺想認識你的。恰好今天就是個機會。”夏原將一撮撮茶葉撒進杯裡。
“聊到我?聊我幹什麼?”韓覺驚訝了。
“聊你在美利堅做的事情唄,挺有意思的。”
韓覺一直不關心這些東西,自己也就不知道,他在華夏藝人當中有多麼的特立獨行。自降地圖去美利堅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在美利堅幹得有聲有色,風生水起,沒有半點水土不服。
可謂是華夏藝人當中最“美利堅”的存在。
一些陰謀論的調調中,還出現了【韓覺早就在下一盤大棋】的言論。
“然後,他們其中的幾個還是章依曼的粉絲。”夏原補充道。
韓覺覺得這個纔是經常聊到他的真正原因。
夏原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韓覺,問:“剛纔我那個建議考慮的怎麼樣了?我是認真的。”
韓覺沒有馬上回答。
廚房裡只有電磁熱水壺在沸騰,發出汩汩的聲音。
韓覺不說話,夏原也不急着說話,兩個人各自盯着一個東西開始發起了呆。
但韓覺平靜的面孔下,思緒要更波瀾凌亂一些。
他知道夏原問得是什麼。
電影劇本。
寫劇本這件事在前世他幹了十年。從最初的寫段子,到廣告劇本,到網劇,再到給電視劇編劇當槍手,再到撲街電影劇本,韓覺用了十年的時間。
其中,被拖欠尾款,上門去要錢卻總是被搪塞;被盜用創意,耗不起官司;被過河拆橋和空手套劇本,劇本寫出來了,一句【不符合我們的定位】一切努力全部白費。
這些,韓覺都挺過來了。如果沒有心中的熱愛支撐着他,韓覺早就轉行了。
到了這個世界,即便韓覺如今靠音樂爲生,但他在做音樂之餘,從來沒有放棄對寫故事的熱忱。儘管這大半年的時間,韓覺從來沒有真正寫下一個完整的劇本。但他無時不刻不在準備講一個好故事。
甚至他都計劃好了,先把音樂做好,把工作室撐起來,手頭有餘錢了,就帶資投個自己寫的劇本,自己組建專業的團隊,有好劇本打底,電影不會爛到哪裡去。
但是如今眼前就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他的劇本呈現到大熒幕上。
這像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只是,韓覺心裡有顧慮。他前世的社會生存經驗告訴他:太理所當然的事情,最後往往是有危險的。
他不知道這個劇組最後是不是還會像賈倫斯之前那個劇組一樣,說散就散……
電影這種東西,不是專業的根本弄不出精品。他的劇本也是挑導演,挑演員的好吧。就像他拿出來的那些歌一樣,如果歌手唱得不行,韓覺寧願那些歌爛在本子上,也不能以殘次品的方式出現。
而他的第一次出手,不能失敗。他也沒也預想過失敗。所以現在這看似一個捷徑,卻有風險。
“我再看看吧。”韓覺出聲打破了沉默。
夏原點點頭,沒說什麼。
兩人把熱茶端到客廳,韓覺還貢獻出了他儲蓄的零食。其實樓下不遠處就有早餐店,但這幫懶鬼誰也不肯下樓去買。
回到客廳,韓覺依舊習慣性站在人羣的邊緣,充當旁觀者的角色觀察大家。
但這次大家卻不放過他。
話題正聊到章依曼的身上。一個人正講得興致勃勃。
韓覺看了一眼夏原,夏原衝他點了點頭。韓覺就知道這位就是章依曼的粉絲了。
韓覺看着這個章依曼的粉絲,莫名有了好感。這種心態有點不可思議,卻又實實在在感受到的。
只是狂熱程度有點超乎想象。
“要我說,沒有人能阻擋章老師的魅力!沒有人!”這個人面色堅定,將手用力揮舞着。
“你所看到的,都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別太相信電視這種東西。”另有一人表示不贊同。
“剛好韓覺在這裡,你問問韓覺,”之前那個人急了,問韓覺,“章老師臺前臺後都是一樣的,是沒有人設的,對吧?”
“問唄,現在哪裡還有真正的傻白甜?”
“傻白甜?朋友,你這個形容不妥當,”韓覺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這個詞充滿了偏見。你沒看過《華夏詞典》這本好書嗎?用單純和不諳世事來形容她不好嗎?”
“喔~”其他人聽到韓覺帶刺的嗆人話,一個個後仰着身子,都在笑着看熱鬧、起鬨。連精神都振奮多了。
被韓覺懟的人竟然也不惱,他說:“你別急,我這麼說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我跟陳天王吃過飯,聊到娛樂圈裡某些單純玉女是不是真的,他說誰信這些媒體捧出來的誰是傻子;第二,娛樂圈沒有真正意義上單純的藝人;第三,她爸是艾都董事,怎麼運作形象她恐怕比圈子裡絕大多數藝人更懂。”
韓覺嘆了一口氣,眼神看着對方,逐條反駁:“你的第一個理由是想炫耀,第二個理由純屬刻板印象,第三個理由是動機猜測。不喜歡她可以,但不至於豎個稻草人的,真的。”
對方一下氣結,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
但是現場的人第一反應是笑,而不是幫老朋友懟韓覺。
這讓韓覺有點驚訝,他以爲氣氛會降至冰點,然後大家不歡而散,但是……大家看到韓覺懟了那個人,都感覺很正常?
“嘖嘖嘖,跟電視節目裡一樣。這完全就是男版的夏原嘛。”宋寅眉飛色舞地說。
這句話引得其他人一致認可。夏原也故作可惜地看着那位被懟的朋友,搖頭傷感。
“哈哈哈哈。對的對的,連表情都很像!”
“老賈,韓覺之前有這樣懟你過嗎?”有人問賈倫斯。
賈倫斯仔細回想了片刻,搖搖頭說:“沒有。”
“爲什麼?因爲你沒有說章依曼的壞話?”
賈倫斯思索道,“可能是因爲我有錢?”
“得,既然正主來了,咱們先聽音樂,”宋寅用力一拍手,然後搓着手掌,顯示出迫不及待的樣子。
韓覺聳聳肩,往書房走去,等了一會兒之後,韓覺拿着一張樂譜,抱着一把吉他,走了出來。
“這歌加上風琴會比較好,但現在沒有,你可以腦補……算了,我去合成一段。”韓覺把樂譜遞給了宋寅,就要進書房。
“好好好。”
“你有幾個小夥伴要一起唱?”
“小夥伴……嘿,到時候會有六個小夥伴。”
“行。”
韓覺轉身又回了書房。曲子不難,但歌詞比較難,韓覺得回書房填詞,還得把一些【常凱申】、【**】之類的地球詞彙給改掉。
這一等就是二十分鐘。
韓覺出來的時候,看到一些人已經昏昏欲睡了。宋寅抱着吉他,已經半睡半醒了。
客廳已經很暖了,加上他們熬了一夜,此時肚皮裡的燙呼呼的熱茶而不是啤酒,這一放鬆下來,人就發睏。
韓覺從宋寅手裡拿出吉他,問:“要不今天就先不彈了?”
“唔……來都來了,你先彈吧。”宋寅任由吉他被拿走,好好的換了個姿勢蜷縮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回答。
韓覺環顧一圈,大家都沒精神了。一些勉強沒有閉眼的人,也可能爲了禮貌,打算等韓覺彈完了再提出告辭。
除了夏原。
“彈吧,還有我在聽。”夏原喝了一口水,用眼神對韓覺示意【開始你的表演】。
韓覺笑了笑,將吉他掛在了身上,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韓覺看看眼前這麼近距離的人,還有閒心想,還好他現在已經有了舞臺經驗,如果擱以前,這種私人聚會式的表演,能把他的臉皮給燙紅嘍。
韓覺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下一刻,連接到客廳的無線音響,就響起了一段彈性起伏的風琴的聲音。
聲音並不低沉,甚至有點積極,但卻讓人莫名感到蕭瑟,就像葉子在秋天裡打旋落到地面。像是唐吉坷德挑戰風車路上的送別曲。
一種難言的傷感就一下充斥了客廳。
瞌睡的人們,從這個旋律進入了耳朵的那一刻,睡意就一下子沒有了。有的人睜開了眼睛,全神貫注地等待着韓覺的表演,有的人卻想閉着眼睛,好好感受。
韓覺已經沉浸在他醞釀的情緒中。他此時所想的,正是之前在賈倫斯屋子裡發生的事。
在堅持理想的路上,並非一帆風順。但有了支持自己的朋友,人就可以勇敢的像一去不復返的勇士,拼搏於現實當中。而賈倫斯,則運氣很好的,有一幫懂他,並且可以交心的朋友。
【真是羨慕啊。】韓覺心裡悵然一嘆。
風琴結束。韓覺手裡的吉他和歌聲同時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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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朋友,我們以爲老區是件漫長的事,有時候它是一夜之間~】
【在清晨的鏡子看見蒼白的自己,像一顆正在消失的流星~】
今天才把事情處理完。明天在家寫一整天,補這兩天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