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燈下黑,蜜麓一今天算是徹底體會了一把。
對於祥子和火拳,她也並非全無預感。當他主動撕開馬甲的瞬間,確實有種極其強烈的反差感。她後來也不是沒再追問過,就算鶴連山給他的任務是保護自己,也沒必要特意分到同一個班來吧?
對此,他的解釋也很有邏輯:“張虎祥”這個人物設定,對他來說還有另一層作用。如果單純的僞造身份,張虎祥無非就是證件上的一個名字而已,儘管鶴連山爲他做出了配套的家庭信息、學籍資料,但那都是假的,經不起推敲。而現在,他是真的作爲轉校生,在仕月中學裡呆了一段時間。如果有人來調查,甚至還能發現他在這所學校裡生活過的蛛絲馬跡,遠比一個名字、一張證件要有說服力。
蜜麓一對這個說法深以爲然,認爲這是他思維縝密的側面寫照。現在想想,火拳幾乎是明牌告訴她,“張虎祥”壓根就是個僞造出來的假名,自己潛意識中投注了信任的超警前輩,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
“身份,名字,戶籍,學籍,性格,個人經歷,情感生活,心理素質,所有你可以瞭解到,有關他的信息,現已被排查完畢,基本都是假的。”尹承一繼續拋出超級重磅的信息,“這是在我這個時代,收攏了全球絕大多數地區資源後,針對他一個人,深度調查的結果。”
“就連他的異能力,也……”
“也是假的?!”這一點,讓蜜麓一真正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我之前聽李書培吹到過……入學院第一天,不是會有一臺超級大的機器來鑑定所屬超能力嗎?他連那個都能騙過嗎?”
“要說騙,未免有些不夠準確。”王承幹在一旁補充道,“你所說的,應該是學院裡的【試金石6.0】系統。它確實可以給異能者分類,但說到底,那只是根據異能者發動超能力時產生的‘物理’現象,來進行一個簡單的反饋。一般的異能者都只有一種超能力,只要一發動,立刻就會被檢測出來,想隱瞞都無從下手。”
“正在校準搭乘者時空戳,逆向追溯中,請稍後……”
一時間,尹承一和王承幹都不說話,只是默默盯着她看。似乎想用無言的沉默,來傳達一些很難說出口的信息。
“最要命的是,我們對他的目的,仍然一無所知。”
艙內的女聲開始緩緩念出倒計時,而坐在艙體內的蜜麓一,卻難得有種很緊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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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兒擺平一個快要炸掉的人形反應堆是吧?”蜜麓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說,外面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沒死?”蜜麓一的呼吸急促起來,嘴脣抿起,眼神有些發散,“可是……爲什麼呢?他背地裡搞了那麼多事情,總要有個由頭吧?蒐羅了那麼多情報,又在這種時候僞裝死亡,到底是圖什麼?”
尹承一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他是個相當敏銳的人,一直都是。察覺到我從某種渠道,發現他還活着後,這僅存的一丁點蛛絲馬跡,就立刻從世上消失了。想想看,一個大活人,一個曾經名譽華夏,威震世界的超警,竟然可以像煙一樣,把自己的蹤跡徹底抹去,怎麼查都查不到。”
120秒。
這兩分鐘,怎麼會如此漫長?
時隔許久,這份源於未知的恐懼感又一次找上了她。
2077年的尹承一,是地球文明的掌舵手。放眼全宇宙,這艘小船的力量就沒有多少,目前還是一個羣狼環伺的狀態,必須要把所有人力物力都攥成一個拳頭,打出去纔有力氣。這種時候,他是絕對不可能容忍下火拳這種人的。
“在想燕京的旅行嗎?”尹承一的聲音從頻道內傳來,略帶一點笑意,“不用急,你以後還有機會去的。”
“開始注入氦3能源變體,序列號29,燃料填充中。倒計時,120秒,開始。”
對現在的他來說,這根刺早已和血肉融爲一體,想要拔出去,頗有難度。
他的眼神中,滿是猜忌和懷疑,儼然是對火拳沒有了絲毫信任。
但……
他就像一根刺,淺淺地紮在手心裡,不怎麼疼,但你一旦把拳頭握緊,要發力的時候,便會進一步刺入你的皮肉底下。一想到這根刺,他便坐立難安。
“……重點?”蜜麓一隱約嗅到些許不對勁的感覺,“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嗟嘆之牆上面明明白白寫着,死在2067年12月?不管他曾經有什麼謀劃,心計有多深不可測,一個死人,又有什麼值得展開行動的呢?”
“到今天爲止,這仍然是個謎。”尹承一話鋒一轉,“而這,便是此次時間鉗形行動的重點。”
氤氳的光霧中,一切好像都跟着靜止了。
“定位已成功,檢測到搭乘者原屬時空戳,2067年11月30日,系統已啓動。”
“很遺憾。這個問題,我每晚入夜時都會問自己一遍,迄今爲止,依舊沒有答案。”
“滴!”
話音未落,停在不遠處的繭形裝置像是識別到了什麼,緩緩前進,自行停在蜜麓一身後,大有請君入甕之意。
順着他的思路,蜜麓一也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他有不止一種超能力?”
“但……”
……
兩分鐘啊……
利用情報上的差勢,她還有機會,防止它在一開始就扎進肉裡。
“你知道他還在,你知道,他手裡還掌握有巨量情報,這些情報裡,可能就有我從未收到過的關鍵信息。你發動了可以掌控的最大力量去尋找他,可找了幾年,依舊是一無所獲。他好像就是有能力,躲過全世界所有的攝像頭,掐斷任何可能被捕捉到的痕跡——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數字世界。”
蜜麓一也能理解。
對蜜麓一來說,這根刺卻還沒扎進去。
她記起自己第一次坐飛機,應該還是自己六歲的時候,那會兒,蜜糖還沒有揭開她那張滅世魔王的面具,因此她……考慮到具體情況,應該說是“他”還有個完整的家。那年夏天,他們全家一起去燕京旅遊,在飛機上的兩個小時,對他而言,就已經算是一次緊張刺激的冒險了。
答案,呼之欲出。
“對我有威脅的,不能留。”尹承一的聲音毫無波動,他早已是可以輕鬆決定他人生死的高位者了,“至於那些……對我沒什麼威脅,在未來又可能爲我所用的人,倒是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具體怎麼弄,我會安排好的。”
“你倒是看得開。”蜜麓一揶揄道,“班長可是還在外面呢,槍炮可不長眼,你就不怕傷到她啊?”
“她和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可以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尹承一淡淡地說道,“再者,她也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等你再長大一點,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