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李雅,你醒醒,你醒醒!”
當唐青隨材腳頭頭趕到鹿山路李家老院子的時候,李雅躺在冰冷的道地上哭暈了過去。
唐青蹲下身子扶起李雅到自己的懷中。
見李雅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嘴脣乾裂,唐青心痛不已。
“九斤師傅,九斤師傅……”
李雅輕聲呼喚。
“我在,我在呢。”
唐青緊緊摟住李雅,生怕她醒過來後像上次鹿胎山李家老宅門口一樣,瘋狂而逃。
“九斤師傅,寶貝不見了,寶貝不見了……”
李雅睜開雙眼,淚水又滾滾而下。
“寶貝有形化無形,不是你爸爸所期望的嗎?”
唐青一邊爲李雅擦拭淚水一邊笑吟吟地對李雅說。
“我爸爸所期望?”
李雅從唐青懷裡直起身。
“茉莉花是不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花?”
“嗯。”
“你爸爸生前沒能夠與你媽媽朝夕相處,只能將茉莉花裝進香袋作爲寶貝陪護在身邊。如今你爸爸和媽媽在另一個世界團聚,這個寶貝不是應該也一起去陪護他們嗎?”
“嗯。”
“那你還傷心?”
“不再傷心,我爲我能找到我爸爸心心念唸的寶貝而高興,也爲寶貝隨我爸爸媽媽而去而高興。”
“那現在能起來了嗎?我的腳好酸。”
“不好意思,九斤師傅,又讓你費心費力。”
李雅從唐青懷裡起來,衝唐青宛然一笑。
唐青想要站起來,可身子動了一下後,跌坐在地上。
“九斤師傅,你沒事吧?”
“九斤師傅,你要緊嗎?”
李雅和材腳頭頭忙一左一右攙扶起唐青。
“這腳蹲太長時間,麻了呢。唉,這人上了年紀,筋骨老化了啊。”
唐青站起身,活動活動腿腳,自我解嘲。
“九斤師傅,你說這樣的話,我這個老頭該傷感還是該高興?”
材腳頭頭笑着問李雅。
“材腳師傅,你可是半仙之人,怎麼可以和我們凡人相比?”
唐青同樣笑着迴應材腳頭頭。
“九斤師傅,按老一輩人的說法,我們從事屍殮的人確實屬於半陰半陽之人,可以和神鬼通話。但在你的面前,我可不敢輕易造次。就你剛纔那一句‘寶貝有形化無形,不是你爸爸所期望的嗎?’,值得我永遠尊崇。”
“材腳師傅,你只不過是給我面子,給我機會說,你自己應該心明如鏡。”
“九斤師傅,你纔是擡舉我。如果我有這個境界,剛纔就點化李經理了呢,用不着大晚上把你請過來。”
“材腳師傅,你可是發現寶貝的人。寶貝,一般人能找到能碰到能見到嗎?你看,我就沒有福氣看到寶貝。”
“九斤師傅,你又謙虛。”
“好啦,我們都不謙虛。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九斤師傅,老院子翻修完工前我晚上睡這裡。”
“你晚上睡這裡?”
唐青有點吃驚,經過白天的清理,老院子主屋的屋頂已經架空,材腳頭頭要睡只能睡廚房或者院子裡臨時搭起來的雨棚下。
“九斤師傅,材腳師傅爲了照看老院子,他一定要睡在這裡。”
李雅爲唐青和材腳師傅泡來兩杯茶。
“真是難爲你的一片好心,看來我請你出山翻修這老院子沒有錯!”
唐青由衷敬佩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九斤師傅,謝謝你,爲我找到這麼好的一位尋寶人。材腳師傅,也謝謝你,爲我找到寶貝。”
“李雅,你不要把‘謝’字掛在嘴上,尤其是對我。人與人之間所有關係靠的是一個‘緣’字,你我之間更加如此。”
“九斤師傅說的對,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要靠緣分。我能無意之中發現寶貝,說明我和這老院子有緣,和你們李家有緣。”
“是啊,一切皆有緣定,不必刻意強求,也不能隨意放棄。就像我爸爸媽媽的愛情,有緣沒有份,皆是因爲我爸爸沒有堅持到底!”
“李雅,你能領悟到這一點真的讓我很欣慰。愛情一開始靠的是緣分,但到後來更重要的是堅持!”
“九斤師傅,你應該和李經理差不多大吧?”
“材腳師傅,九斤師傅還是我大幾個月呢。”
“嘿嘿,這個和年齡沒有關係。唉,我可是過來人了哦。”
“九斤師傅,你比李經理社會閱歷豐富,更懂底層百姓的人情世故。但你的年齡還是和李經理一樣很年輕,你不應該這樣老氣橫秋。”
“就是嘛,比我小的人弄得跟個老太婆一樣。”
“李雅,材腳師傅,不是我賣老,事實如此。從外貌看,我,一個標標準準的鄉下婦人。而李雅你呢,一位城市鑽石美女。從經歷看,我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李雅你,男人眼裡的白玫瑰!”
“九斤師傅,你不要這樣取笑我好不好?什麼鑽石美女?什麼白玫瑰?我其實很普通,也很笨!”
“九斤師傅,一個人的貌相來自於父母,不是自己所能決定。而經歷,只能說是命運的捉弄,也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啊。”
“材腳師傅,我相信命運,所以也不埋怨命運。李雅,你說你很普通,你很笨,恰恰相反,這幾個詞用在我身上最貼切不過,因爲我幾斤幾兩自己明明白白。街坊鄰居們之所以尊重我,稱呼我一聲九斤師傅,那是我有自知之明。否則,我這樣的人比包打聽的女人還要卑微。”
“九斤師傅,你怎麼能這樣說?”
“是啊,九斤師傅,你怎麼能和包打聽的女人相提並論?”
“李雅,材腳師傅,今天晚上我們三個難得推心置腹地說說心裡話,我就多說幾句。從你們剛纔的口氣中,分明可以聽出包打聽的女人在你們眼裡很卑微。其實不然,要不是命運的捉弄,她肯定不會比我們三個人差。”
“九斤師傅,這可不一定。”
“是啊,九斤師傅,她可是做過那方面生意的人。”
“李雅,材腳師傅,這就是你們的思想有問題。你們設身處地想想她的經歷,一切是她自己願意的嗎?她從東北被人販子拐賣到大西南,已經夠可憐。又被惡人逼迫到我們剡城做那方面生意,可謂是慘到極致。你們一定會說,她可以抗爭,或者乾脆一死了之。”
“是啊,要是我,肯定乾脆死了算啦,怎麼可能會去做那方面的生意?”
“做人總得有一定的骨氣呀,不能總是認命!”
“李雅,材腳師傅,你們說的輕巧。做人要有骨氣?一死了之?她不是沒有死過,你們如果看到她手腕上的傷痕,一定不會再這樣說。她自己割腕幾十次,沒有死成。她逃跑過好幾次,都沒有跑成,在大西南的時候,惡人拿她的女兒威脅她,她才屈服於命運。以自己的身體換取女兒的性命,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屈辱!”
“啊?!”
“原來這樣!”
“所以,任何人和事,你們千萬不要一概而論,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去看別人的不是。就像我以前對李雅的爸爸有看法,認爲他太懦弱,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既然那麼愛李姨,就應該大膽地去愛,乾脆私奔!”
“是啊,我到現在還在想我爸爸爲什麼不帶我媽媽私奔?兩個人遠走高飛不是很好嗎?”
“剡城的人都說李姨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