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
李雅驚醒過來。
“李經理,你沒事吧?”
材腳頭頭輕聲詢問。
“沒事,做了個夢。”
李雅坐起身,凝望夜色下的老院廚房。
半夜時分,四周萬籟俱寂,李家老院子道地上的燈光昏黃,照得廚房朦朦朧朧,也照得李雅剛纔的夢境越發朦朦朧朧。
朦朦朧朧中李雅在廚房生火,她想要用火柴點燃一把乾柴,可無論怎麼使勁,就是劃不着手上的火柴。
一根、兩根、三根……
李雅腳下的火柴堆積如山,可就是劃不着火,她的手上只剩下最後一根火柴。
刺啦!
李雅正猶豫最後一根火柴怎麼點的時候,火柴自動爆出火星,火星化爲火苗,引燃她另一隻手上的那一把乾柴。
乾柴熊熊燃燒起來,李雅忙將它塞進竈膛。
你這個討債鬼!
你這個討債鬼!
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從竈膛口竄出,伸出一雙皮包骨頭的手來掐李雅的脖子。
李雅想要逃離竈口,逃離廚房,可渾身無力,無法動彈。
你還我寶貝!
你還我寶貝!
李雅的眼前只見一雙皮包骨頭的手。
這手張滿長長的指甲。
那指甲足足有一把挖土的鐵鏟那麼長那麼大,緊緊掐住李雅的脖子。
爸爸!
爸爸!
李雅拼命呼喊。
聲嘶力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經理,你擦個面。”
材腳頭頭端過來一面盆水。
“謝謝!”
李雅從躺椅上起來洗臉。
溼潤的毛巾溫熱李雅的面部,迷迷糊糊的神志陡然清醒。
吃下材腳頭頭燒的炒年糕,李雅坐在躺椅上繼續聽他講述有關唐家與李家的過往。
李家大少爺,也就是李雅的爸爸,與李姨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李姨大冬天餓昏在街頭,是唐剃頭髮現救活她,先收留在家中,後見她唱戲有天賦,送她到戲班,解放後進入劇團。
李家大少爺從小喜歡跟在唐剃頭的剃頭挑子後面走村串巷,那天唐剃頭救李姨,李家大少爺也跟在身後。
李姨怕生人,尤其是比她大一些的男孩子,可對李家大少爺卻一點也不懼怕。
李家大少爺從不和同齡人玩,沒有小夥伴。可見到李姨後,一反常態,主動上前示好,拿出最好的零食給她吃,拿來最好的玩具給她玩。
李姨進戲班前一天到晚跟在唐剃頭身邊,唐剃頭在剃頭鋪她就在剃頭鋪玩,唐剃頭挑起剃頭挑子走村串巷去剃頭,她也跟隨。
這樣,唐剃頭的剃頭鋪子裡和剃頭挑子邊始終有兩個孩子的身影,李姨和李家大少爺。唐剃頭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唐青的爸爸倒是從不來剃頭鋪或者跟隨唐剃頭出去剃頭。
桀驁不馴的李家大少爺在乖巧的李姨面前變得溫順可愛,大哥哥一般呵護李姨。
李姨進戲班子後,李家大少爺不再跑唐剃頭的剃頭鋪,也不再跟隨唐剃頭走村串巷去剃頭,而是整天泡在戲班子裡看李姨學戲,看得自己比戲班子裡的其他男生還要唱得好。
李家大少爺懇求父母親能夠讓他去戲班子裡和李姨一起學戲,那樣他會做一個乖乖兒。
李家人怎麼可能讓堂堂的大少爺去當戲子?就對他禁足,不準出鹿山路李家老院子半步。
李家大少爺以死相抗,小小年紀堅決絕食。
李家人沒有辦法,只有請李爺出面到唐剃頭那裡求解良方。
唐剃頭說,洪水猛獸你要硬擋,能擋住嗎?疏還是堵,你們自己選擇。
於是,李家人恢復大少爺去剃頭鋪,但依舊不允許他去戲班。
李家大少爺跪求唐剃頭送他去戲班,他死也要和李姨死在一起。
唐剃頭說,你一個孩子知道什麼是死嗎?不要整天到晚把死掛在嘴邊。你如果再這樣,我的剃頭鋪不允許你再來,更別想再見到李姨一面。
李家大少爺對唐剃頭從來垂首帖耳,不敢再說死。
唐剃頭問李家大少爺,你想不想李姨好好的唱戲?好好地成長?
李家大少爺說,當然希望李姨能好好的呢。
唐剃頭就告誡李家大少爺,你如果真的想要李姨一切好好的話,就不要再去打擾她,讓她好好學戲唱戲。你自己也要好好讀書,爭取將來成爲一個有用之人。
李家大少爺表示自己一定好好讀書,但還是忍不住想去看李姨。
唐剃頭說,忍不住也得忍住。我明確地告訴你,你如果忍不住,李姨就會遭殃,不但學不了戲,還會沒命。
李家大少爺納悶,問爲什麼?
唐剃頭讓他回去好好想,想明白了再來剃頭鋪。
李家大少爺來到剃頭鋪,說自己不會擅自去戲班子,自己一定會好好讀書。
唐剃頭就由李家大少爺去剃頭鋪,休息天跟隨他走村串巷去剃頭,直到他說想要殺了自己的父母親。
大火後,唐剃頭再次對李家大少爺說,你如果不想害我死,不想害李姨死,你就給我安安穩穩讀書。
李家大少爺答應,從此不再犯傻。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姨的戲唱得越來越好,成爲頭牌。李家大少爺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優秀,考進了省城的大學。
大學畢業,憑鹿山路李家的人脈關係,李家大少爺完全可以留在省城的好單位工作。但他硬是回了剡城,對自己的父母親說,他想留在他們身邊,以後好好孝敬他們。
父母親自然高興,讓他自己挑單位。
李家大少爺說想去文化部門工作,他喜歡文藝。
於是,他成爲剡城最年輕的文化幹部。
唐剃頭得知後,提醒回來看望他的李姨道:你要好自爲之,萬不可自尋煩惱。
李姨嘴上答應,但和李家大少爺私下走得更密。
實際上,李姨和李家大少爺從沒有斷過往來,只不過從地上轉爲地下。現在,李家大少爺成爲文化幹部,兩人的接觸更爲方便。
青澀男女的愛情如雨後春筍蓬蓬勃勃發展,加上李家大少爺的獨特性格,全然不顧世俗的眼光和所有風言風語,一有機會就和李姨膩在一起。
鹿山路李家父母自然不能允許,連鹿胎山上的李爺也反對,一致認爲門不當戶不對,極力干涉。
李爺的干涉比他的父母親還要積極,不但盯住李家大少爺,還盯住李姨。甚至慫恿社會上的不法男子與李家大少爺爭李姨,還鼓動劇團裡的年輕女演員和李姨爭風吃醋。
一時間,李家大少爺和李姨的愛情故事鬧得剡城全城皆知,成爲這個小縣城街頭巷尾、茶餘飯後頭一號議論焦點。
李家大人氣急敗壞,要求劇團除李姨正常的演出之外,禁止她外出以及和任何人交往。同時也對李家大少爺實施禁足,除上班之外,其他時間禁錮在鹿山路老院子裡。
物極必反,彈簧壓的越緊反彈的力度越大,李家大少爺趁上班時間逃出辦公室,先躲進一個公共廁所到半夜,然後去翻劇團的圍牆,要會李姨。
誰知圍牆下被人設了陷阱,一跳下去就肉爛骨折。要不是唐剃頭及時趕到,揹他去醫院,肯定命喪黃泉。
“真惡毒,下這樣的套!”
李雅義憤填膺。
“李經理,你知道這是誰下的套嗎?說出來你肯定不會相信!”
材腳頭頭臉色凝重。
“是誰?不會是我的祖父祖母吧?”
“不是你的祖父祖母,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