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
威廉聞言稍微愣了愣，隨即馬上便反應了過來，這東西多半就是蛛後從星界搞到的蕈人邪物了。
蕈（xun）人這個名字念起來略有些拗口，聽着更有種似乎很神秘古老的感覺，但如果換個更普通點的說法，那他們應該會被叫做“蘑菇”人。
而這些介乎於動物和植物之間的特殊物種，也確實是最爲古老神秘的種族之一，估計在海洋紀的末期，那遍佈奧法大陸的海水尚未完全褪去的年代，這些蘑菇便已經在地下世界“落戶”了。
只不過他們雖然擁有不低的智慧，但或許因爲無法離開出生地太遠，導致其從未擁有過超大型聚落，也未能建立起屬於蕈人的文明，至於所屬陣營的話……勉強應該算是個溫和善良的邪惡種族？
回憶了一下這個種族奇特的習性後，威廉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蕈人的溫和善良確實是真的，這個種族中的絕大多數成員，都沒有任何的攻擊性，更不需要捕獵，只要有土壤、水分、以及合適的溫度就能生長。
雖然他們也有一定的領地意識，但對於貿然闖入他們領地的生物，蕈人們並不會立刻發動攻擊，而是會好言好語地和對方交流過後，再禮貌地請其自行離去。
但事情壞就壞在這個交流上了，作爲一種壓根兒沒長髮聲器官，嘴巴只是擺設的物種，蕈人間的主要交流方式是心靈感應，但這個心靈感應略微有些特殊，需要通過一個載體才能進行。
所以當一名蕈人想要和別人進行交流時，他會本能地噴發出一片孢子云，直接往對方身上種幾朵蘑菇，然後再通過這幾朵蘑菇作爲載體，和對方進行直達心靈深處的交流。
沒錯，就是往對方身上種蘑菇。
對於身爲半植物的蕈人來說，“消化”掉這些不屬於自己異種蘑菇，就像人類隨手拍掉身上的浮灰一樣簡單。
但對於地下世界的土著居民，乃至於奧法大陸上絕大多數的血肉生物來說，這些不僅在身上到處亂長，甚至還會大量抽取體內力量的蘑菇就極爲可怕了。
而且由於思維和靈魂的差異較大，蕈人在和人類溝通時的“語言”能力並不算強，一朵蘑菇基本只能傳遞幾個單調的意思，所以如果遭遇蕈人時的情況比較複雜，使得他不得不努力朝你“解釋”的話，那結果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曾經有一名八階的灰矮人，在醉酒狀態下闖入幽暗林地，意外撞見了幾名正在聚會的蕈人，而正在撒酒瘋的他蠻橫地拒絕了蕈人的阻攔，堅持無論如何就是要在那兒呆着。
脾性溫和的蕈人們倒也沒有生氣，反倒極有耐心地開始好言相勸，即便發現這貨完全不講道理，居然也沒有出手攻擊他，而是跟在旁邊態度溫和地一直勸一直勸。
按理來說，灰矮人是醉了又不是傻了，等反應過來不對的時候，及時離開還是能做到的，但倒黴的是這幾名蕈人裡剛好有一個“結巴”，一句話得拆成十幾朵蘑菇才能“說”完的那種。
所以等灰矮人反應過來不對勁兒的時候，他已經被蘑菇頂得連點頭都做不到了，甚至舌頭上都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蘑菇，整個人徹底失去了行動和語言的能力，直接化成了一座各色蘑菇堆成的小山包。
而慘之又慘的是，雖然灰矮人已經沒有了進食的能力，但那些蘑菇卻靠着雨水活了下來，並不停地反哺給他足夠的營養，再加上沒人想得到蘑菇山下面居然有個人，使得他硬是一動不動地又活了百多年，直到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旱降臨，把他身上的蘑菇統統渴死了，這個倒黴鬼才終於迎來了解脫……
……
噝……所以說酗酒真是要不得，這玩意造成的判斷力下降，在關鍵時刻可太要命了。
還有，那種明明什麼都知道，但又什麼都做不到，堪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想想就是種無語倫比的酷刑。
想象了一下被埋在蘑菇堆裡，一百多年動彈不得的場景，威廉便感到心裡陣陣發寒，看向天空中那“蘑菇”太陽的眼神也愈發忌憚了起來。
因爲這朵懸浮於蜘蛛之淵上空的蘑菇，顏色與花紋跟地底世界的蕈人簡直一毛一樣，所以這玩意與其說是蕈人邪物，倒不如說是一枚直徑超過十公里的蕈人腦袋！
這東西要是能開口和別人交流的話，就算是頭老年期的巨龍，估計沒等那腦袋一句話說完，都得被身上的蘑菇活活壓死！
滿是忌憚地眯起眼睛，朝天空中的超大號蕈人腦袋望了望後，威廉雖然覺得這東西不大可能還活着，但本着小心無大錯的原則，轉過身一臉認真地詢問道：
“克蕾絲，我問你。蜘蛛之淵上邊飄着的那朵大蘑菇，到底是活得還是死得？他下邊那兩個看着眼睛一樣的大裂口，到底有沒有張開過？”
死得還是活得？還有眼睛？難道這東西居然是個活物嗎？
被威廉的問題問得一愣，克蕾絲探出頭去望了望天上的大蘑菇，隨即有些遲疑地道：
“這個……眼睛什麼的，我倒是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蛛後大人在和那個潛入進來的真神戰鬥時，它眼睛下面那個大口子倒是的確曾經張開過……”
嘴巴張開過？那也就是說……這東西很可能還沒死透？或者死了也還能用？
聽到克蕾絲的話後，威廉的心頭不由得微微一沉。
他雖然對自己的防禦很有信心，但蕈人噴出的孢子云並不算攻擊，而是一種特殊的寄生行爲，能夠無視防禦直接吞吃目標的血肉能量，剛剛好是自己這種血牛的剋星，如果那枚超大號的蕈人腦袋真能開口說話的話，恐怕自己扛不了幾次就會被抽乾。
面色凝重地輕輕頷首後，威廉眉頭緊鎖地道：
“那月神是怎麼應對它噴出的孢子云的？硬抗嗎？”
孢子云？那是什麼東西？
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後，克蕾絲搖頭道：
“在和那名真神戰鬥的時候，那個……蘑菇頭並沒有噴出什麼雲，好像也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直接張嘴吸了一下。”
威廉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吸了一下？”
“嗯……”
蹙眉回憶了一下當初的情形後，克蕾絲神情有些猶豫地描述道：
“我那時候沒敢靠……咳咳咳，沒來得及過去細看，所以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但如果那個蘑菇頭上面的裂口真的是嘴巴的話，那在那名真神化身月亮的時候，它只隔空那麼一吸，天空中的月亮就直接碎掉了，那名真神也大口嘔血地從月亮裡跌了出來。
接着在稍微堅持了一會兒後，那名重傷的真神似乎覺得逃生無望，便假裝想要全力突圍，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去，隨後當場就自爆了，不僅直接炸死了灰矮人之神，連近處圍觀的幾名主母也被全數炸死，被捲進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說到這裡時，克蕾絲微微頓了頓，隨即一臉不爽地咬牙道：
“當時的情況真的很危險，純血子嗣帶雜血魔怪一口氣死掉了好幾千個，連我也被爆炸的餘波傷得不輕，只有全程一直躲在蛛……那位大人身後的依米絲沒什麼事，爆炸的威力都被那位大人擋住了，依米絲那小賤人只是被氣流頂了幾個跟頭而已……”
“……”
死了幾千個……好傢伙……你們蜘蛛之淵的人可真的心大……
聽到這裡時，威廉忍不住無語地咂了咂嘴。
雖然能造成這麼巨大的殺傷，主要還是月神自爆得太過突然，但真神級別的戰鬥也敢湊近了看熱鬧，這些蛛後子嗣也真是嫌命長。
另外，依米絲她離得那麼近，結果就翻了幾個跟頭嗎？嘖……伱妹雖然實力不咋地，但這個保命的水平當真是牛掰的不行……
“好吧……我大概知道都發生什麼了……”
雖然依舊不明白“吸一下”是怎麼回事，但月神被一口吸成了重傷，那自己多半也是扛不住的。
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如非必要千萬離那個蘑菇頭遠點兒後，威廉開口催促道：
“走吧，現在正好是蛛後子嗣們不愛出來活動的時間，咱們該去見月神了，首先得找個比較高的山頭……
哦對了，你知道月亮在哪個方向嗎？想要把她喊過來的話，我還得對着月亮的方向呼喚她的真名來着。”
“要不……你還是每個方向都試一遍吧……”
看了眼天空中發着光的巨大蘑菇頭後，克蕾絲搖搖頭道：
“這裡可是無盡深淵的一層，平時連太陽都照不過來，我哪兒知道真正的月亮在哪邊兒？”
“……”
行吧……這麼一說的話，那確實也只能慢慢試了……
無語地咧了咧嘴後，威廉便扯着克蕾絲離開了她的住所，準備上下左右各個位置都試一試。
然而兩人都沒注意到的是，在他們離開這裡時，克蕾絲身上帶起的微風掠過門廊，輕輕拂過了幾根極細小的透明蛛絲，而後那些已經超過了人眼捕捉極限的細絲，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被猛然拉直，隨後又默無聲息地悄然崩斷。
少頃，嗒嗒嗒的腳步聲響起，一名低眉順眼的蛛後子嗣快步行了過來，擡腕輕輕敲了敲克蕾絲的屋門。
“克蕾絲大人，您在裡面嗎？”
側耳聆聽了一會兒，但卻並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後，這名蛛後子嗣不由得面露喜色，不過她並沒有立刻行動，反倒小心翼翼地推門走了進去，極爲細緻地檢查了一番。
在確認克蕾絲的確已經離開後，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發出了一聲愉悅的輕笑，那凝實的軀體隨即微微一散，撲簌簌地落在地面上，化作了一團團淺銀色的怪異絲線。
我親愛的好姐姐！過去一直都是你追我逃，這回終於該輪到我啦！
……
“噝……”
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來自冥冥中的惡意，克蕾絲不由得雙臂抱胸，猛地打了個冷戰。
“嗯？你搓自己的胳膊幹什麼？”
察覺到了她的異動，正朝着第二十幾個方向喊月神的威廉挑了挑眉，回過頭有些不解地道：
“不會吧？雖然你穿得確實不多……或者說基本沒穿什麼，但再怎麼說也是個九階職業者，不會這點兒冷都受不了吧？”
“不是……這個不是冷……”
如同驚弓之鳥般朝四周望了望後，克蕾絲一臉緊張地道：
“快走！快點兒走！這個渾身一抖的感覺……有人盯上我們了！”
“……”
好傢伙……怎麼你也開始搞封建迷信了？
“是真的！我沒騙你！”
從威廉的表情看出來，他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克蕾絲頓時急道：
“我突破九階後覺醒的也是非戰鬥專長！一旦周圍有針對我的巨大惡意，或者什麼會牽連到我的危險情況，我就會有一定的感應！”
聽到她的話後，威廉不由得神情一肅，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同類型專長，隨即眼神有些古怪地開口詢問道：
“你這個能力……不會叫【惡念寒戰】吧？”
“嗯？你知道？”
“……”
我當然知道啊，因爲你這個專長名氣可不小，在二十大坑比專長里名列前茅，差一點兒都能擠進前五了……順帶一提，你妹那個假死蛻皮專長正好排第五。
畢竟在一般情況下，受了重傷直接當面假死蛻皮的行爲，簡直就像在告訴對面趕緊補刀一樣，如果不是還能和別的專長搭一下的話，根本就是廢中廢。
頗爲無語地搖了搖頭後，威廉再次換了個方向，一邊在心中默唸月神的真名，一邊老神在在地解釋道：
“沒事兒，你大可以放寬心，那個【惡念寒戰】要比你想得敏感的多，別人被你踩一腳之後產生的惡念，都能上你哆嗦兩下。
而等到真被什麼強敵盯上了，或者遭遇了必死危機的時候，你八成會跟被扔下冰窖裡一樣，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如果實力差距過大的話，有時候甚至會抖得連武器都拿不穩。
現在既然你連說話都沒打顫呢，那就肯定不是什麼要命的危機，撐死了就是一個看你不順眼的……唔……原來月亮在這邊兒嗎？”
連着試了二十七八個方向，連腳下都對着念過了一次之後，威廉總算找對了月亮的大概位置，當他朝着月亮唸了兩遍月神的名字後，只覺得眼前的某處區域微微一花，一個朦朧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前方的陰影當中。
嗯？來得這麼快？
而就在威廉驚訝於月神的速度時，那朦朧的身影卻踏前一步，走到了蘑菇頭灑下的銀色輝光中，滿臉詫異地開口詢問道：
“怎麼是你？”
“……”
我TM也想問啊！！！
看着從陰影中步出的依米絲，威廉不由得神情一緊，剛想開口勸她趕緊跑路，卻聽得身後猛地傳來了牙齒打架的“得得”聲。
“威……威廉……”
似乎被人直接扒光衣服，大頭朝下地塞進了冰窟窿裡一樣，嘴脣微微發青的克蕾絲抱緊雙臂，哆哆嗦嗦地顫聲道：
“我……我我我……我現在……好……好冷啊……”
“……”
知道大事不妙的威廉嘆了口氣，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沒事……你還只是有點兒冷而已，你妹估摸着馬上就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