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裂開了？”
被威廉突如其來的發言嚇了一大跳，月神急忙忙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狀況，隨即神情微帶不滿地瞪了回來。
伸出手掌在威廉眼前晃了晃，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手掌，確認那白淨細嫩的手指完好無損後，月神秀眉微蹙道：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在說什麼瘋話？”
“不，我搞混了，不是你裂開了，是你的……算了什麼都沒裂，伱先往邊兒上閃閃，擋住我了。”
被威廉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有些懵，月神順着他的視線，扭過頭望了望自己的身後，但卻只能見到大片燃着火焰的古怪根系，以及遠處變得愈發透明的奇怪女人，除此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值得關注的事物。
滿臉疑惑的月神扭過頭，觀察了一下威廉的模樣，發現他兩眼虛虛凝望遠方，正追着某樣東西的運動看得尤爲入神，並不像是在戲耍自己的模樣，頓時令她的好奇心越漲越高，心裡簡直跟長草了一樣難受。
“你到底在看什麼啊？能不能讓我也……唔？唔唔唔！！！”
一把捂住月神的臉蛋，動作略顯粗暴地把她扒拉走後，威廉定定地看着前方越走越遠的月神虛影，面上少見地露出了一抹驚歎之色。
……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蜘蛛之淵的一切事物，都在某種偉力的驅使下，從本體上裂出了一條條半透明的虛影，從本體這顆“種子”上，開始瞬間朝着不同的方向緩緩行進，並互相交互重疊。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五……或者一分三、三分七、五分九……總之什麼樣的分法都有，數量既沒有任何邏輯也沒有任何規律。
從威廉的角度，只能見到茫茫多的半透明虛影，像一株株枝丫曲崎而繁茂的怪樹般，拼盡一切地向着頭頂的“陽光”，或是那似乎沒有盡頭的遠方無限地伸展。
而自己面前的月神，便像一顆畫在紙上的樹木一樣，先從本體之上裂出了兩個月神，分出了兩條明顯的“主幹”。
其中一條主幹上的月神，手執弧度極大的銀色獵弓，額頭閃爍着秘奧瑰麗的月型紋路，肩上則披着一件極盡華美的紗狀披肩，而曾作爲精靈族最高信仰的自然和豐饒兩枚徽記，正刻印在這披肩下貼身皮甲的肩部護片上，閃爍着盛夏般的墨綠和深秋一樣的金黃色。
身着這套裝束的月神，給人一種莊重且威嚴的奇妙感受，但無論是獵豹般微微伏身，隨時準備撲擊的進攻姿勢，還是和弓弦一同繃緊的手臂肌肉，都從骨子裡透着一股危險而肅殺的勃勃野性。
而將視線聚焦在她身上一段時間的話，這英姿颯爽的限定版月神虛影，便會率領着一衆看不清樣貌的精靈，從身後被石化的參天巨木上躍下，朝遠處那有着八條巨足、體型如山嶺般龐大的敵人，發起無畏的衝鋒……
……
目不轉睛地盯着月神的命運軌跡看了好一會兒，等到眼睛傳來幹癢難忍的感覺時，威廉這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這套裝束的月神，正是“原本”世界中的月神，而這條不斷向遠方延展的虛影，多半就是月神原本的命運軌跡了。
而在原本的那條“路線”中，等自然、豐饒兩神遭遇重創沉睡後，她不僅護住了岌岌可危的精靈族，更是成功聯合一衆地上種族，對被蛛後擴充過的地下世界發起了抵抗。
至於她肩上的兩道徽記，則是自然和豐饒兩神暫時託付的權能，雖然這時的她並未能突破到強大神力，但也擁有了遠超一般中等神力真神的戰力，甚至單獨抵擋了已經晉升強大神力的蛛後一段時間，成功將她的野望堵回了地面以下。
總之和現在有點莽撞的憨批不同，未來的這個月神，數次把精靈這個種族從懸崖邊緣拖了回來，是得到了所有精靈無條件信任的可靠神明。
嗯……仔細想想的話，未來的她經歷過犧牲自身攔下蜘蛛之淵，以及精靈族被重創和自然、豐饒兩神沉睡等等危機，不得不試着扛起整個精靈繼續向前。
一個種族的擔子壓在身上，稍有差池就會全族躺闆闆，這才使得她按捺住了莽撞的性格，成爲了原本那個智慧而可靠的月神，而現在還沒經歷過那些的她，撈一點坑一點兒倒也正常……
另外……話說這條路線上的月神，怎麼看怎麼都是天選之子啊，居然不僅統合了原本被排斥的半精靈，還成功拉走了不少人類信徒，再往後的話，看着似乎還有成爲精靈共主，拿下精靈和半精靈兩項神職，並藉此晉升強大神力的可能。
……
沿着“靠譜月神”的命運軌跡，粗略地向遠方望了望後，威廉發現這條路雖然滿是荊棘和淚水，永遠都在戰鬥和痛苦的失去，但結果貌似還算可以。
精靈族在損失了大量人口和兩代青壯之後，並沒有消逝在歷史長河中，而是成功地延續了下去，而月神也從自然豐饒兩神手中，接下了精靈神系的主導權，成功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這條線路上的大小分岔，只是她和整個精靈族會失去什麼，以及會用什麼手段解決問題，但最後的“終點”是沒有太多變化的。
至於另外一條歪歪曲曲的“主幹”……
探查情報被蛛後抓到，被蛛後和埃裡奇圍攻，死！
調動神國攔截蜘蛛之淵，沒能躲開最猛烈的那波撞擊，死！
在黑暗精靈發動入侵時，第一個察覺不對，但輕敵冒進被蛛後發現，死！
帶隊迎擊蛛後的時候表現過於突出，被灰矮人之神和底棲魔魚之神聯手伏擊，主動斷後時遭到蛛後重創，死！
……
比起隔壁那條主幹上的天選之子，在這條盤區嶙峋的“主幹”上的月神，明顯要倒黴得多得多，每次蔓延出五七八條分岔的時候，都會在某個時刻因爲冒進或者行險，有些憋屈地被蛛後或者其他什麼人幹掉。
而這兩條主幹之上最大的分歧，便是自然之神和豐饒之神的狀態了。
如果這兩位全都完蛋或者長睡不醒，月神的命運就會開了掛似的一路高歌猛進，甚至能扛着整個精靈族一路猛衝；如果她們有一個還能挺着，那月神的未來就會磕磕絆絆，雖然大摔小禍不斷，但好歹能勉強保住性命；
但如果她們倆全都沒什麼大事，導致這坑貨身上沒了擔子，那她就會像條脫了繮的哈士奇一樣到處亂竄，然後不出意外滴掛掉……
“很奇妙，對吧？”
就在威廉盯着一個個瘋狂作死的月神，開始琢磨這傢伙是不是有什麼自毀傾向時，拉胯女神異常飄忽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如果那兩位不出什麼大問題的話，她和整個精靈族的命運，卻會一點一點滑向深淵。在最壞的情況下，精靈們甚至會全族盡沒，被蛛後徹底泯滅，成爲只存在於歷史記載當中的種族。”
不知何時出現在威廉身邊的拉胯女神擡手招了招，最遠處一名無力地跪倒在地，心口插着骨刺的月神虛影亮了亮，並隨着威廉視線的“聚焦”，將周遭的情境展現了出來。
那是一片沒有任何活物的死域，僅有大量伏倒在地的精靈屍體，和數萬只被紫黑色神力纏繞的絲繭，而無數雙黑暗精靈們標誌性的紅色眼眸，正在絲繭下方透着邪異而瘮人的冷芒。
“這六萬多名精靈，是整個精靈族最後的倖存者，而所有成年男性和老人被殺死後，剩下的孩童跟女性，會被蛛後強行侵蝕，化作她最忠誠的僕從……”
給威廉解釋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後，拉胯女神有些感慨地道：
“誰又能想得到，作爲最可靠的支柱，讓整個精靈族苟延殘喘的那兩位，居然會拖着整個精靈族一同走向末路呢？
威廉啊，在我的視角看來，你手裡按着的這位月神，便是精靈這個族羣在消亡前做出的最後掙扎。
如果按照原本的情況，她會在無數精靈的意志下飛快成長，並像旁邊那條極爲順暢的命運軌跡一樣，接過將整個族羣延續下去的擔子，一路高歌猛進，挽救這個已然在走向凋亡的種族。
可如果自然之神和豐饒之神不提早受創，並儘快陷入漫長沉眠的話，便不能儘快將自身的權柄交給她，就會使她命運軌跡上揚的速度大幅減緩。
而當蛛後的命運上揚到巔峰時，她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話，整個精靈族就會輸得一塌糊塗……我現在給你看的，恐怕已經是她們最好的下場了。”
“我明白的。”
威廉先是蹙眉琢磨了一下兩條“主幹”間的差距，隨即點點頭認可地道：
“雖然主要還是她自己的性格有缺憾，但如果反應到命運軌跡上的話，事實就是她和整個精靈族的命運，都跟自然、豐饒兩名真神衝突，那倆要是不早點倒下來的話，她和整個精靈族早晚都要完蛋……”
順着拉胯女神的意思，把自己的理解說完後，威廉有些奇怪地繼續道：
“不過……你讓我看這些做什麼？是想告訴我命運不是紙上的畫面，不是靜態且割裂的，而是一直在不斷運動、並互相交互且影響的？”
“……”
我其實是想暗示你，就像月神跟自然之神不能並存一樣，你的桃花運跟老孃已經開始犯衝了！所以你踏馬未來能不能管好那堆娘們兒，別讓她們再過來搞我了啊！
不過沒想到你雖然不能吸收命運之力，但對命運的體悟居然還挺深刻……
有點不好意思把自己未來的慘狀講出來，強行將已經涌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後，拉胯女神繃着臉點了點頭，把威廉的總結認了下來。
“對……沒錯！這就是我想讓你知道的！然後你知道嗎？你未來……”
“我未來可以藉助這種衝突，掌控精靈族的命運？”
威廉聞言皺了皺眉，一邊繼續捂着不斷掙扎的月神，一邊不大相信地出言質疑道：
“但蛛後已經沒了啊，而月神現在……嗯……沒了蛛後的壓力，她估摸着能一路莽到死，八百年都不會有長進的，所以這裡面還能有我的操作空間嗎？”
“……”
“咳……命運就是這種不確定的東西啦，就算眼下看不到，走着走着說不定就有了的嘛……”
由於完全沒想到這方面的問題，拉胯女神在心虛地糊弄了幾句後，只得主動轉換話題到：
“總之，這種情況可以記下，以後說不定能用上的……哦對了，其實這些命運軌跡，並不是我讓你看的……”
在威廉疑惑的神情中，拉胯女神摸了摸鼻子道：
“就是……我開始一點點凝實神格，重新晉升命運女神的時候，你的臉……嗯……我的意思是說，可能因爲我得到的命運之力，幾乎都是你一手弄出來的，所以我的命運神器上沾了你的味道，你也在裡面分了點兒好處……”
！！！
臥槽！這意思是……出貨了？！
聽到拉胯女神的話後，威廉不由得大喜過望，由於命運之力自己用不了，只能被她瘋狂白嫖，但沒成想拉胯女神這個破公司一上市，自己這個渾身韭氣的大股東，居然還有見着回頭錢的一天！
一想到被她白嫖了這麼久，這次終於能從她身上撈點兒實際的好處回來，威廉便滿眼激動地開口詢問道：
“怎麼說？我終於能用命運神術了嗎？”
“額……這個應該不能……”
“那是能像神子一樣，從你這兒分到命運神職？”
“好像不行……”
“靠着命運神力攻擊別人呢？”
“似乎……也不成……”
“……”
無語地撇了撇嘴後，威廉沒好氣地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到底從你這兒得到了什麼好處？”
“就……眼前這些啊……”
拉胯女神眼神有些躲閃地道：
“在我動用命運神器的時候，原本對你來說不可知亦不可見的命運，已經能夠被你親眼目睹了……也就是說，你獲得了能夠以凡人之身，窺伺命運真相的寶貴機會！”
那也就是說，所謂的好處，實際上就一張看戲的門票是吧？
黑着臉嘖了一聲後，威廉鬆開了捂着月神臉的右手，沒好氣地對拉胯女神道：
“這算個屁的好處？你都不如不告訴我了，起碼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失望……咦？她這是……”
“她這個情況，就是我過來找你的原因……”
看着威廉鬆手後，月神身上一溜煙竄出的第三條“主幹”虛影，拉胯女神有些頭疼地解釋道：
“你剛纔看的兩條，都是她原本的命運，但她在被你污染過之後……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禍害……影響！影響總行了吧？”
在威廉不善的眼神中，拉胯女神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第三條命運主幹，略顯委屈地抱怨道：
“你自己看啊，凡是跟你沾邊的地方全都漆黑一片，那不就是跟沾了髒東西，被污染了一樣麼？你還非……好好，影響！影響！
她的命運在被你影響之後，已經徹底脫離了原本的軌跡，原本的那些算是徹底沒用處了，然後新生的軌跡還被你給擋住了一大半，至於能看見的部分……你還是自己看吧。”
隨着拉胯女神的手勢，遠處的虛影依次被拉了回來，一個個展現在了威廉兩人的面前，然後……
“BOOM！”
一名看不太清楚面貌的魔神被炸得血肉模糊。
“BOOM！”
數頭聯手作戰的魔王被轟得屍骨無存。
“BOOM！”
一名渾身金甲的英武真神吐血倒飛。
“BOOM！”
一座搖搖欲墜的宮殿徹底化作飛灰。
“……”
看着在宮殿被化作灰灰後，迅速扛着材料衝上去的幾十名巨人工匠，拉胯女神攤攤手道：
“總之……這條命運上的她雖然一直沒死，但也一直都在死，而且她不僅要炸你的對手，以後甚至還會被你用來拆房子。
然後精靈諸神跟你之間，今後會有一場大戰，雖然原因被你給擋得很嚴實，但讓我估計的話，他們很可能是看不下去了……你懂我意思吧？”
“……”
嘖……拆房子什麼的……貌似自己確實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兒，畢竟月神上去炸一下的話，原地不會留下廢墟，用來清理廢棄的大型建築的確很方便……
考慮到操作太騷的話，搞不好要跟精靈諸神剛一場，威廉撓了撓頭後，有些不情願地道：
“行吧……那我今後注意着點兒……”
這邊他的話音剛落，遠處的月神虛影們便微微一抖，隨即瞬間少了三成左右，然而拉胯女神在凝望了一會兒後，又一次神情古怪地望了過來。
“要不……等眼下這輪事解決之後，你先把她放回去？”
“還得打？”
“嗯……”
“這……好吧……”
雖然放掉這麼好用的工具神有些不情願，但精靈諸神雖然菜，卻也沒有那麼好對付，而且接下來很快就會有一堆魔王送上門，到時候讓拉胯女神給自己留兩個就是了，倒也沒必要逮着一個月神不放。
而等威廉用力閉上眼睛，努力“催眠”了自己一會兒後，遠處各種爆炸的月神虛影們再次顫了顫，隨即瞬息間少了九成以上。
“這回行了吧？”
“……”
“還不行？”
從拉胯女神的表情中得到答案後，威廉不由得一陣無語，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那些精靈神到底犯了啥毛病，爲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算了，沒頭緒就別想了，這事兒先這樣放着吧。”
搖了搖頭後，威廉開口道：
“我現在的實際水平，跟當初的老教皇都差不多了，等咱們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回到奧法大陸之後，不下來三五個十階巔峰的魔王級英靈的話，肯定是拿我沒辦法的，精靈諸神只要不能本體親自下來就沒事……
總之先不管他們了，短時間內他們不算什麼危險，時間一長的話誰更危險還說不定呢，眼下還是先說說你吧，你晉升真神還要多久？咱們還得多久才能回去？”
“用不了太久的。”
看了看遍地命運虛影的蜘蛛之淵後，拉胯女神十分篤定地道：
“情況要比我預計的好了太多，按照當下的速度估算，最多隻要五天的時間，我就能徹底凝實神格，重新成爲命運女神！”
五天嗎？
威廉聞言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後再次詢問道：
“到時候會過來的敵人有幾批？每次都多少人？”
“原本的話是四批。”
拉胯女神閉目探查了一會兒後，開口回答道：
“最先到的是守在外面的吞噬魔神，差不多明天這個時候，蛛後對蜘蛛之淵的封鎖，就會衰弱到她能夠闖進來的程度。
等解決了她之後，三名離得比較近的弱等神力魔神會在天亮前趕到，還有幾名湊過來試着能不能撿便宜的魔王，而在這邊的消息徹底傳開後，會有五名弱等神力的魔神懷疑我的神職，帶着從屬於他們的魔王在兩天之內先後抵達，然後同時發動攻擊。
原本的話還有第四波，之前那個謊言魔神會在旁邊窺伺，等這五名魔神被幹掉之後，再帶着麾下的兩名魔王出來撿便宜，現在虛僞高原被主動封閉，那應該就只剩下這三波敵人了。”
這樣啊……
威廉略微估算了一下當前的時間，發現大概能算是深夜了。
那也就是說，明天需要先打吞噬魔神，然後在五六個小時內，再迎戰三個弱等神力魔神，接着休息兩天，最後打五個弱等神力魔神……
“我覺得，咱們還是主動調整一下吧，最好現在就把吞噬魔神解決掉！”
回憶了一下吞噬魔神少得可憐的情報後，威廉皺着眉道：
“吞噬魔神會在戰鬥中不斷吞噬對手的能量，如果不能快速解決掉他的話，估計要耗上一段時間，搞不好會跟那三個弱等碰到一起。
而且就算能夠快速解決的話，吞噬魔神的吞噬神職也很麻煩，打完了她之後消耗估計不小，這麼打稍微有些倉促了……好吧，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直說還不行麼？”
不爽地嘖了一聲後，威廉在拉胯女神鄙夷的眼神中，沒好氣地道：
“如果明天連着打兩場的話，月神的使用次數還沒刷新，所以我心裡沒底，你滿意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