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被廚娘的容貌+女騎士的氣質欺騙的人,並不止某位光明教廷的現任教皇自己,由於這張宣傳“照騙”的效果實在過於出色,所有決定站隊亞倫雷斯家的貴族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上了惡當。
這……這也差得太多了吧?!
回憶了一下繪像上眼神凌厲的女性後,再看了看主位上緊張地揪着裙角,好像受驚小鹿一樣滿眼害怕的女人,前來拜訪的貴族們不由得一片譁然,開始在下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
亞倫雷斯家推出來的這位“詹寧小姐”,由於纔剛剛從法蘭歸來沒多久,自身在神聖帝國是沒有任何人脈跟勢力可言的,當然也不會有自己的嫡系勢力。
臺下這些熙熙攘攘的貴族們,之所以會聚集在這裡,無非是覺得“帝國忠犬”費雷爾,和“不義之財”亞倫雷斯這兩家的組合,確實有很大概率奪下大帝之位,而爲之搖旗吶喊的自己便能夠雞犬升天,整個家族迎來數十年甚至更久的上升期。
就算最後爭位沒能成功,看在費雷爾家大得出奇的面子上,最多也就是損失些財貨,外加稍微被打壓幾年罷了。
對於這些本來就比較邊緣化的牆頭草們來說,自身的勢力本就幾乎出不了家族領地,在神聖帝國完全沒什麼話語權可言,被打壓幾年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懲罰,稍微緩一緩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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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如果新帝氣量夠大,或者急於籠絡費雷爾家的話,搞不好會高高擡起輕輕放下,象徵性地挨個兒踢踢大家坐歪了的屁股,再一家奪走幾個不痛不癢的小產業就算完事兒……
這種成了全族起飛,不成也大概率沒啥懲罰的好事兒,屬於典型低風險高回報的完美投資,是所有牆頭草們最喜歡的選擇。
而且最重要的是,倒向亞倫雷斯家的話,除開動動嘴皮子之外,甚至都不需要真付出什麼。
倒向其餘幾位候選人的貴族裡,有不少都是野心勃勃之輩,自己一個出工不出力的牆頭草,混進去實在太扎眼了,搞不好選對了人都會被找後賬,但亞倫雷斯家這邊可就不一樣了……
什麼?你是混子?這不巧了嗎?我也是來混日子的啊!
這種十個隊友九頭豬的情況下,亞倫雷斯家只有全族都犯了失心瘋,纔會指望自己這些牆頭草去衝鋒陷陣,他們對自己這些人的期望,多半也就是跟在後面搖旗吶喊,壯壯聲勢,大家一起混着就完事兒了!
……
而抱着這種“混日子”一樣的心理,選擇倒向亞倫雷斯家的貴族數量可是真的不少。
畢竟在每隔幾十年就要選一次皇帝,幾家皇室分支瘋狂互撕的神聖帝國中,大部分中小貴族的日子其實都挺難過的,甚至頗有些戰戰兢兢的味道。
如果堅持不站隊的話,等一切塵埃落定後,這些“不識時務”的傢伙,理所當然地會被新帝和他背後的利益集團排擠,甚至當做打擊目標掠奪一波;
可如果直接站隊的話,自家這點兒水平是真的不配,就算把全家都壓上,在新帝眼裡依舊只是個打醬油的罷了。
總之,在過往的選帝博弈當中,選對了都不一定有好處,選錯了的話沒準還要倒大黴,幾乎每次“站隊遊戲”過後,那些沒能選到正確答案的中小貴族,都要割麥子似地倒下一大批,併成爲勝者口中的食糧。
而這次可就不一樣了,在那一大堆吃力不討好的選擇中,這位亞倫雷斯家的詹寧小姐,簡直就是一股清流啊!
她就算沒成爲新帝,在費雷爾家族的面子遮蔽下,自己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最多就是跟不站隊那些一樣被打壓幾年罷了,撐死了再虧點兒財貨和小產業。
但……她要是贏了呢?萬一她真的成爲女帝,那我們豈不是賺瘋了嗎!
在有費雷爾家做保底的情況下,不僅牆頭草們瘋狂all in,滿倉買入了“詹寧小姐”這支股票,甚至很多原本準備不站隊的中小貴族,也沒能忍住搏一搏的誘惑,選擇倒向了亞倫雷斯家,然而……
“勃朗寧大人!”
經過了一輪交頭接耳後,互相交換完了意見的牆頭草們經過互相推舉,頂出了其中比較粗的幾根兒,並簇擁着它們涌向了臺前,圍住了“詹寧小姐”身邊負手而立的老者。
“我們都是衝着亞倫雷斯家的信譽,纔會過來這邊的,請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亞倫雷斯家,也不能這麼愚弄我們吧!”
“勃朗寧閣下!還請您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被臺下面紅耳赤的貴族們嚇了一跳,臺上的廚娘畏懼地眨了眨眼後,忙不迭地攏緊雙腿,朝椅子深處縮了縮。
而見到傳說中“精明幹練”、“雷厲風行”的詹寧小姐,居然表露出瞭如此軟弱的一面,臺下投資失敗的貴族們更是羣情激奮,抗議的語氣也漸漸不客氣了起來。
“你們亞倫雷斯家族是想幹什麼?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這是徹頭徹尾的欺騙!太卑鄙了!”
“我可是拒絕了萊文家的邀請,纔過來你們這裡的!結果居然全都是假的嗎?”
“我是斯特里克家的座上賓!也是拒絕了他們纔來的……伱這麼做對得起我們嗎?”
“埃米爾家也對我發出過邀請!”
……
呵,一羣成不了大事的烏合之衆!
滿含蔑視之意的冷笑在老者臉上一閃即逝,只見他先是環視了一圈臺下的情況,隨即擡起雙手朝下壓了壓,示意臺下的貴族們安靜下來,繼而神情古井無波地道:
“各位,請保持安靜,先聽我說!”
名爲勃朗寧的老者,似乎在這些貴族羣體中擁有着不低的威望,聽到他開了口,臺下的貴族們雖然依舊心有不甘,但還是慢慢冷靜了下來。
看着臺下那一雙雙滿是不解和憤怒的眼睛,衣飾華貴的老者微微一笑,聲線略帶沙啞地開口道:
“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有很多疑問,也對詹寧的真實情況十分不滿,覺得自己受到了亞倫雷斯家欺騙,但我只想問你們一句話——
我到底騙你們什麼了?”
面對老者不僅沒有服軟,甚至還帶着些許挑釁意味的迴應,臺下的貴族們頓時怒氣更甚。
“還騙我們什麼了……她和你們對外宣傳的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啊!”
“就是!這種軟趴趴的女人,怎麼可能當選大帝?”
“她這個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你對我們最大的欺騙!”
……
面對再次涌來的抗議、嘲諷、甚至陰陽怪氣的侮辱謾罵,老者的面色卻依然分毫不改,平靜地與一雙雙滿是怒火的眼睛對視着。
而不知道爲什麼,每位被老者盯上的貴族,聲音都開始越來越小,並不自覺地挪開了視線,甚至於慢慢冷靜下來,微垂着頭不再出聲。
等到最後一名敢於和自己對視的貴族,神情僵硬地避開了視線後,老者白而稀疏的長眉揚了揚,再次開口道:
“即便詹寧和畫像上有些偏差,但她一樣是我們亞倫雷斯家推出的候選人,擁有着坐上那個位置的資格。
另外,她身上屬於費雷爾家的血脈也是同樣是真的,費雷爾家也願意站在她的身後……那麼,就算她的性情柔弱了些,又有什麼不可以嗎?”
“當然不行啊!”
面對老者的“強詞奪理”,臺下的貴族羣騷動了片刻後,數聲抱怨又接連響了起來。
“就憑她這個樣子,怎麼能坐上那個位置?”
“是啊,你們這還不是騙人麼?”
“她註定成不了女帝,那我們還過來做什麼?”
聽着臺下比之前小聲了不知多少倍的抗議,華服老者微微一笑,隨即開口反問道:
“是嗎?原來諸位真的是爲了將詹寧送上那個位置,纔會聚集在這裡的?我還以爲大家只是見到有費雷爾家託底,想着就算選錯了人也沒什麼損失,準備過來碰碰運氣的來着。”
“……”
一句話揭了臺下所有人的老底,懟得一羣牆頭草漲紅着臉安靜了下來後,名爲勃朗寧的老者重新將雙手背到身後,微仰着頭神色冷淡地道:
“各位,這個世界上可沒有免費的好處。你們什麼打算我清楚得很,但我們亞倫雷斯家並不是做慈善的,更沒有站出來替你們遮風擋雨的義務。
如果想要有費雷爾家託底,避免在選帝之後成爲別人案板上的肥肉,那現在就要先給我老老實實地出把子力氣!
我不求你們替我們亞倫雷斯家衝鋒陷陣,但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下定決心,堅定地和我們站在同一邊,絕對不能見勢不妙就跳到其它人那邊,明白了嗎?”
聽完華服老者的話後,臺下的貴族們不由得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臉上滿是猶豫之色。
少頃,有人在人羣中小聲道:
“但是……她這樣子成不了新的大帝吧?那既然怎麼都要失敗,那我們爲什麼還要投向你們亞倫雷斯家?直接選擇不站隊的話,結果也差不了太多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
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後,華服老者眯着眼睛望向了說話的那名貴族,直到看得他汗流浹背地垂下腦袋後,方纔收回目光,老神在在地繼續道:
“但是……誰說只有詹寧成爲女帝,亞倫雷斯家和你們才能得到好處了?”
在一衆貴族們疑惑不解的神情中,華服老者淡然道: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讓詹寧坐上那個位置。”
“你們應該也知道,這次下四家裡,並沒有像曾經的諾爾曼一樣,素質特別出色的候選人,所以最後的大帝人選,多半會落在我們上三家當中。
那麼,如果我們亞倫雷斯家提前放棄爭位,選擇從旁中立的話,剩下的萊文家和斯特里克家,誰得到了我們的支持,誰就大概率能夠提前鎖定那個位置……而這,也是我把你們找過來的原因。”
看着臺下一羣似有所悟,眼神逐漸激動了起來的牆頭草們,華服老者古井無波地繼續解釋道:
“現在,萊文家已經和我們達成了協議,給出了讓我們相當滿意的條件,而因爲不知道下四家當中,有沒有人和我們抱着一樣的想法,所以光有我們亞倫雷斯家的支持,還不能百分百保證成功。
但如果再加上你們的話,只要不是下四家一起抱團,這次選帝的結果就可以徹底被定死!我們上三家中兩家的意願,再加上超過三成的中下階貴族承認,就算光明教廷那位新任教皇站出來,斯特里克家推出的候選人,也已經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了……”
一番話將無比美好的前景展露了出來後,看着臺下神情逐漸亢奮起來的貴族們,華服老者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露出了一個帶着清晰冷意的森然微笑。
“所以,你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嗎?”
“……”
看着老者臉上毫不掩飾的威脅之意,臺下的一衆牆頭草們明白,對方這句話並不是個疑問句。
眼下要麼選擇配合亞倫雷斯家的計劃,一併將萊文家的那位候選人拱上帝位;要麼就會直接惹怒上三家中的兩家,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都將迎來對方殘酷的報復。
至於到底該怎麼選……眼下的自己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
少頃,待到神態各異的衆貴族們躬身彎腰,表達了願意配合亞倫雷斯家的態度後,臺上的老者神色淡然地一一回禮,並隨即招手喚來遠處侍立的侍者們,引着一衆貴族們依次退場。
而等最後一名貴族離開後,椅子上坐得腿麻的“詹寧小姐”長出了一口氣,咬着嘴脣道:
“這位尊貴的大人,我已經……”
“停!”
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後,華服老者眉頭緊鎖地道:
“你叫我什麼?”
“……”
“勃……勃朗寧閣下……”
畏懼地向椅子深處縮了縮後,廚娘面色發白地道: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什麼時候纔可以把黛西還給我?”
聽到廚娘嘴裡的名字後,華服老者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滯,隨即像是觸發了什麼條件反射似的,喉頭一陣上下鼓動,並且本能地捂住了嘴巴。
而當他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臉,好不容易纔頂住了那幾乎刻進靈魂裡的恐怖味道後,華服老者先是扭過頭去做了幾次深呼吸,隨即臉色有些發青地怒喝道:
“你……你別跟我提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