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沃森表情沉重地掛掉了通訊，說是跟皇帝會面這事需要請示。
安柏修也不着急，現在着急的是萊恩人才對。
“你爲什麼要找萊恩皇帝談生意？”
赫基·斯通已經再次拿出了他的小本子，準備記錄安柏修的回答。
“我有點擔心，萊恩皇帝是不是換人了。”
安柏修最近是一直忙得腳不沾地，都沒時間去好好研究萊恩的變化。這不要跟萊恩人做生意了，安柏修纔有空整理一下萊恩最近的情報。
然後就發現了許多疑點。
首先是萊恩皇族全部完蛋這個事，安柏修當時聽了那麼點，只當是誇大了事實，以爲萊恩人抓了幾個皇族出來砍頭就完事，後來打聽一下，發現真死了不少。
是不是死絕了不好說，但人數不少。
這可就太瘋狂了，而且安柏修看不懂。
他原本以爲是讓小皇帝引咎退位，換一個皇帝就行了。
反正這幾年萊恩皇帝換得很快，這對萊恩皇族來說不算什麼大事。
但結果是小皇帝沒事，其他皇族拿過來獻祭了，安柏修這可就看不懂了。
真正看不懂的地方是——誰下了這個命令？
衆所周知，人都是習慣性利己的，簡稱自私。
萊恩皇族早就已經違背了晨曦之主的教義，爲了皇族利益啥也做得出來，那這種情況下，誰下令犧牲大量皇族來保住一個廢物小皇帝？
唯一的解釋就是，小皇帝自己下令。
而這又需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小皇帝真的掌了權。
但這個前提應該是不可能的。
但凡看看最近這些年萊恩皇帝的表現都知道，萊恩皇帝就是個傀儡，是個靶子，是個不斷生孩子的機器。
這種人不可能掌權，更沒資格讓大量皇族去死給自己墊腳。
這個過程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安柏修現在有空了，那就得認真研究一下。畢竟這片大陸上，只有萊恩是他的真正死敵。
聖光與亡靈不相容，即使安柏修虔誠向晨曦之主祈禱，換來的只是凌遲般的劇痛。
不管安柏修做了什麼，或者什麼都不做，聖光的本質就是“殺死亡靈”。
或許是有哪位天賦異稟的亡靈可以改變自己的立場，但這其實也是另外的一種“死亡”。
我亡靈日子過得好端端的，憑什麼要按照你們聖光的標準生活？
牛羊吃草，人吃牛羊，亡靈吃人，都是食物鏈的一環而已，強弱可以論，但討論道德高低就沒有意義了。
但偏偏這個世界的立場不是以道德爲標準，而是以神靈的意志來定。
聖光就在那裡，並不是虛無的輿論罵戰，安柏修就算要抽身而出，聖光依舊會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萊恩永遠是安柏修最在意的敵人。
在小皇帝砸死自己人的事件之後，萊恩就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獻祭家人穩住了岌岌可危的萊恩，將明面上的分裂拖延住。
然後，小皇帝竟然願意聽艾倫的，開始對萊恩進行逐步改革，看樣子是要改變極端宗教國家的狀態，恢復到正常的信仰。
隨後獸人入侵，萊恩皇帝竟然又頂着全國壓力，犧牲兩萬普通人，拒絕跟獸人合作。
要知道這時候萊恩皇室本來聲望就大不如前，爲了讓安格·沃森不用承受這種輿論壓力，皇帝用自己來給他當墊背，直接讓安格·沃森忠心度拉滿，真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後面撈屍復活，這更是神來之筆。
之前承受了多少罵名，這一刻便全部變成了讚譽。
這一輪操作下來，萊恩丟了一座城，卻重新凝聚成一體，皇帝聲望高漲，前線士氣高漲。
那座城怕不是故意丟的，不然小皇帝能幫安格·沃森抗住這兩萬人性命的壓力，沒可能扛不住前面的壓力臨時換將丟掉一座城。
夠狠，夠毒，操作又是如此巧妙，結果也足夠完美……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手段，安柏修也得稱讚一句厲害。
但這種操作是那個貪生怕死的小皇帝能做出來的？
安柏修感覺不可能。
一個人的成長是需要過程的，經歷生死之後性格會變化，但智慧不會一下子就變高了。
小皇帝或許可以在戰場上改掉好大喜功的毛病，但後面這些手段就不是性格決定的，而是需要非常精巧的佈置，這種東西沒法頓悟，從洞察人性開始，需要漫長的時間來積累。
所以背後一定有人，安柏修想要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見一面應該就能看到許多東西了。
安柏修分析完了之後，赫基·斯通才恍然大悟。矮人吸血鬼不由得感慨，這巫妖雖然喜歡坑人，但關鍵時候是真的靠得住，跟他做朋友確實是很安心，方方面面都幫你計算到了。
“那，要通知一下薔薇嗎？關於萊恩皇族的事，相信她會很感興趣吧？”
安柏修點了點頭，然後說：“我現在就通知她，萊恩相關的情報當然要跟她共享了。”
跟凋亡薔薇聯繫就不用這麼複雜，直接打開魔鏡就行。
亡靈女王依舊是原來的模樣，雪白的肌膚不帶半點瑕疵，眼睛與嘴脣猩紅妖異，任誰看了第一眼都會印象深刻。
凋亡薔薇語氣古怪地說：“怎麼有空來找我？你剛剛，不是還跟艾歌忙着牽手成神麼？”
赫基·斯通躲在角落裡面瘋狂寫小作文，安柏修一無所覺，只是平靜地解釋說：“小麻煩而已，現在已經解決了，多虧了社長幫忙。”
“社長？他剛纔出現過？”凋亡薔薇驚訝地說。
她加入悼亡詩社的時間比安柏修要長得多，但她還從未見過這位神秘的悼亡者。
“我也很驚訝，因爲我完全沒感應到他的出現和消失，他就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一樣。真神秘啊，我們的老大怕不是一般的神靈這麼簡單。”
凋亡薔薇沉吟片刻，問道：“那你有跟社長聊些什麼嗎？以你的本事，只要能開口總能佔些便宜。”
“怎麼會呢？我那是對敵人才佔便宜，悼亡詩社都是自己人……不過很可惜，社長沒給我這個機會，從頭到尾只跟我打了個招呼就消失了。不過也不是毫無收穫，艾歌現在已經不需要我的幫忙了，而且，她晉升神靈之路應該不再有任何阻礙了。這樣一來，我們對付萊恩的計劃就會更加順利。”
凋亡薔薇愣了一下，問道：“對付萊恩的計劃？”
安柏修理所當然地說：“不然呢？我們從始至終不是爲了毀滅萊恩嗎？光憑我老師鍊金之神可不是晨曦之主的對手啊，這次綁架寇濤魚人女神的計劃其實也是一種嘗試。我想知道我能調動多少神靈的力量，如果能將寇濤魚人女神從神國裡面抓出來，那這股力量是否就能威脅到晨曦之主呢？”
凋亡薔薇有些激動，原來他從來沒忘記這件事啊。
安柏修還在自顧自地說着自己的想法。
“你看啊，現在萊恩有外敵之後，馬上就擺脫了分裂的狀態，內外萬衆一心對付獸人。這也是我之前不同意利用亞瑟·萊恩的原因，一千多年的時間讓萊恩的文化價值變得根深蒂固，巨大的衝擊只會夯實他們彼此之間的縫隙。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萊恩現在找我做生意了，他們正在不斷突破下限，距離崩潰已經不遠……”
凋亡薔薇仔細聽着，看着安柏修的眼神也越來越溫柔。
赫基·斯通看着這一幕，忍不住想給這個巫妖寫一段讚美詩。這巫妖能騙這麼多女人真不是靠運氣，明明是能要命的一個問題，被他這麼“真誠”地解決了。
但這是“真誠”麼？
赫基·斯通發現自己這個旁觀者都分不清了，因爲安柏修所說的一切功勞都是真的，全是他自己努力做出來。
這可比那些只有一張嘴的渣男強多了。
或許就跟安柏修之前所說的一樣，真誠就是最強的必殺技啊。
安柏修簡單地將現在的情況說完，當他提起小皇帝的問題時，凋亡薔薇似乎早有準備，直接對安柏修說：“萊恩那個小皇帝應該已經完了。”
“完了？這是什麼意思？”
安柏修知道凋亡薔薇在萊恩有着特殊的情報來源，但這個說法未免太過古怪了。
“我也只是推測，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自從上次他穿上魔龍武裝之後，這套神器就沒有再脫下來過，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安柏修驚訝地說：“萊恩血脈的龍血詛咒！魔龍終於成功了？”
當初魔龍暴君以自己作爲祭品，發動了最惡毒的詛咒，潛伏在所有萊恩皇族的血脈之中。
有了這股力量，他們才能控制魔龍武裝，但這股力量也會不斷侵蝕他們的靈魂，就像是當初的亞瑟·萊恩一樣，最終都沒能撐過來，死在了老精靈王的手中。
龍血詛咒跟魔龍武裝必定有着很深的聯繫，如果這小皇帝一直沒脫下魔龍武裝，那很有可能已經被魔龍的靈魂所控制。
“等等，這情況有點不對。”安柏修思考片刻，然後說：“如果龍血詛咒最終成功了，那是不是代表晨曦之主與龍族諸神多年來的賭局終於有了結果。不管他們怎麼判斷輸贏，賭局完成，神靈互不出手的規則就無效了。”
安柏修忍不住有些緊張，他搓着手說：“如果賭局真的結束了，那這些神靈就會進入下一個階段，輸的那個不是準備翻盤就是準備掀桌了！”